《恶霸从良记》卓轻尘

11、雨节

　　林府的后院鸟语花香，绿草如茵，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碧叶青干，犹如碧绿色的巨伞，撑起一片阴凉。树上结满了梧桐子，大小如黄豆，几只漂亮的鸟儿站在树梢梳理着羽毛，不时鸣叫数声。

　　院中还有一个池塘，通向外湖。清波碧水，小鱼成群，悠然地游来游去。池塘边种着几株垂柳，微风轻拂，摇曳生姿。

　　织云抓了一把谷米洒在草地上，很快便有鸟儿飞下来啄食，有些头顶上长有漂亮的羽冠。她怔怔地看了一会，手掌平伸，一只云雀扑打着翅膀飞了上来。

　　“四月，你怪我吗？” 织云轻轻抚着四月柔软的羽毛：“都是我不好，我太性急了，如果我肯听轻舟的话，不去找顾非城，九月就不会出事了。”

　　“你可真不知害臊，一天到晚轻舟重舟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要游湖，谁会料到是在思念情郎。”林涵雪从月牙门走出，一脸促挟地打趣：“他到底哪里好，让我的表妹茶饭不思？”

　　织云一张玉脸顿时涨得通红，过了好一会才反击：“那个大胆狂徒又有什么好，竟敢写信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的表姐也真不知羞耻，竟然回信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哇！在我林家白吃白住那么久，还敢偷拆我的信，看我不打断你的贼手。” 林涵雪脸颊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作势要打。

　　织云一边笑着躲闪，一边骂道：“真没良心，还没坐上花轿呢，已经要过河拆桥了，枉我帮你们传了这么多年的信，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整天就只晓得张手讨要房钱饭钱。”

　　“谁让你这么小气，养了这么多云雀，一只也不舍得送给我。”林涵雪嘻嘻笑道。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片，在织云面前展开：“看完帮我送出去，反正不给你看，你也会想方设法偷看。”

　　织云伸手接过纸片，卷成小卷，随手召了一只云雀去送信，道：“我十岁那年，我爹的朋友从塞外回来，送了一对给我。我精心饲养了六年，也只得十二只存活下来，前天又少了一只。”眼眶一红，几欲落下泪来。

　　林涵雪将她推了推，柔声哄道：“好了，别哭了，你相信我好了，今年少一只，明年一定会多十只。”

　　织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要是不到十只怎么办？你赔给我？”

　　“赔就赔，我把邹任飞赔给你，你敢要吗？”林涵雪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为何不敢要？邹伯伯原本就是我爹帐下的得力战将，现在他官至大司马，背地里对我爹仍然言听计从，别人怕他，我可不怕。邹伯母性格豪爽，待人赤诚，这样的婆婆到哪里去找？邹任飞一战成名，少年封侯，又对某人痴心一片，从不去那种地方。这样的武将世家，京都也不知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家想攀关系，你当真舍得将他拱手送人？”织云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舍得！”林涵雪干脆利落地答道，两指捏着颗珍珠在阳光中晃动：“跟你说正经的，那个小子来历不简单，这颗是合浦进贡的南珠，皇室专用，市面上绝对买不到。另外，我也请府上常往来的医者看过了，他的确身有顽疾，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到底是偶遇还是设计？织云仔细回想昨晚那场街头相遇，被林涵雪狠狠掐了一把：“要不要找个借口将他赶走？”

　　“先不忙，你派人暗中看着他，看看他有何企图。”她的这个表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掐人，织云揉着手臂，不禁很为将来的表姐夫担心。

　　五月十三，雨节，这一天是关公磨刀日。传说很久以前，有旱魃作怪，竭干了盐池之水，关羽苦战七天，降伏了妖魔，从此每年的五月十三，民间会举办庙会，关羽则会亲自在南天门外磨刀示威并降雨霖，磨刀需要雨水，这天所下的雨为磨刀雨。

　　京都玄武湖畔有座关羽庙，这天也会举行大型庙会。以前邹任飞远在边关，两个人一南一北，全靠织云的云雀帮忙云雁传书，如今战事不紧，邹任飞回京述职，只待明年便将林涵雪娶进门。两个人距离虽然近了，几面的次数仍然屈指可数，这个大型庙会，京都很多会世家公子小姐都会去看热闹，邹任飞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提前几个月就在雨清楼订好了雅座，约林涵雪和织云前去喝茶。

　　均儿长得俊秀乖巧，嘴头又甜，不过两天就和林涵雪混得极熟，听说她们两人要出门看热闹，无论如何要跟着一起去。织云本就不放心将他独自留在林府，也就同意了。

　　林尚书续娶的夫人嫁入林府不久就生下一子一女，她为那两个孩子操碎了心，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林涵雪身上，对待她一直不冷不热，只是表面上仍是维持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特意为她们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还派了两个家丁护送。

　　两人各带了一个丫鬟，到了一处浓荫处，织云和林涵雪从马车上下来，只见邹任飞长身玉立，远远地站在一株柳树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当下织云便识趣地带了青枫离开，均儿自然寸步不离跟在左右。那两名家丁也不是糊涂人，拿了赏钱逍遥去了。

　　织云今日穿的仍是绣了柳叶的白裙，一贯的清新素雅，均儿穿的却是那身绣着莲花的锦衣，说不出的奢华艳丽。那颗珍珠织云已让青枫缝在他衣服上，均儿也不阻拦，只是说以后一定要送一颗世间最美丽的珍珠给织云。

　　两个人并肩行走，应了那句老话，绿叶衬鲜花。

　　今天凡间祈雨，难道观音娘娘派了座前的善财童子下凡？许多人不看风景，反而频频回头，有些大胆的干脆跟在后面，没一会身后就跟了一大串。织云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招摇？”均儿马上很受伤地低下了头：“是他们自己要跟着我，姐姐你吃醋了吗？要不然下次我妆成个女子。”织云哑口无言。

　　祈雨仪式还没有开始，织云带了青枫躲在树荫下观赏湖景。均儿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些人目光暧昧地看着织云，很快都嘻嘻哈哈地散了。均儿走到织云身侧，匆匆扫了一眼湖景后，然后定定在停留在织云的脸上，双目迷离。

　　五月的玄武湖，风光迷人，湖畔酒肆飞歌，柳丝低垂；湖上轻烟似梦，鹭鸟双飞；湖中万柄清风送馨香，各色荷花竞相开。织云不由得沉醉在这一片美景之中，忽然，眼前一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股凌厉的气势从这名男子的身上散出，织云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她才刚转身，那人双臂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四目相对，织云惊得倒退了三步，那人跟进了三步，眼神复杂万分。

　　织云被他逼到了湖边，身后一片湖水，再无退路。她当真没想到，会在湖畔遇到顾非城。凭良心讲，顾非城长得很有男子气概，剑眉墨眸，鼻挺唇薄，肌肤麦色，虎背熊腰，很有一代大将的风范，只可惜好勇斗狠，残忍好杀，从来没有人敢评价他长相如何。

　　顾非城的脸上新近又添了两道伤痕，刚刚结痂，更显几分峥狞，此刻正一目不瞬地盯着织云，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一朵花来。眼前的女子，纤眉似黛，明眸似水，青丝如云，肌肤如雪，没有苏茶聊那样惊艳，也没有绿萝那样妩媚。

　　明明穿的非常素淡，偏偏人潮人海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感觉就象是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在一片漠漠黄沙中看到一株绿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顾非城原本冷冽的眸子渐渐变得迷离。

　　要被他认出来了吗？织云低下了头，掌心中尽是冷汗。“你要干什么？”青枫心中暗叫不妙，横进两人中间，就象一个惊慌的婢女那般护住织云。

　　“你说我想干什么？”王嶦一把拖开青枫，拦腰一抱，笑得见牙不见眼。青枫这下子真慌了，使劲地挣扎，却哪里挣得脱。

　　恶霸一现身就调戏民女，刚才还游人如织的湖堤一下子冷冷清清，喊救命都没人听得到。

　　“姐姐，我们去喝茶。”均儿面无表情地拔开顾非城的手臂，牵着织云向雨清楼走去。他的个子还没长开，声音还很尖细，却自有一股凛然不惧的气势。

　　“站住！”顾非城叫道。

　　两人顿住脚步，顾非城大步跨到他们面前，鹰隼似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来扫去，然后又定定地停在那两只紧紧相牵的手上，剑眉倏地拧紧。

　　两人被他看得忐忑不安，织云正在寻思如何脱身，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清冽的声音：“顾公子拦着我表妹有何指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声音来处，三个丰神俊秀的男子一晃就到了眼前。没有人敢管顾非城的闲事，可是来人身份特殊，是他未来的大哥陆亦静和二哥陆亦亭，另一人是他岳父的得意门生万轻舟。

　　“大……表哥，二……表哥！”织云惊喜万分，轻轻挣开均儿的手，绕过顾非城奔了过去。均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轻咬下唇，打量着这三个凭空出现的男子。

　　陆亦静双目如电，冷冷地看着顾非城，想到这个恶霸即将要迎娶他的小妹，恨不得将他斩于剑下。

　　气氛压抑又凝重，顾非城忽然坏坏地一笑，道：“茶卿，过来！”

　　倾城倾国的苏茶卿从树后转出，袅袅婷婷地走到顾非城身边。顾非城伸手搂入怀中，飞快地在她滑如凝脂的脸庞上印上一吻，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我的眼睛虽然不如陆公子大，但鱼目和明珠还是分得清的，当世唯有茶卿才称得上绝世佳人，你的表妹给她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