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缚》昨日黄花夜雨台

15、第 15 章

　　当菲利普能够再次睁开眼睛，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始终是一片模糊不清，神志也时时混沌难有片刻清明。迷糊痛苦中不由轻轻唤起爱妻的姓名，虽然声音嘶哑到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发出，却完全不自觉地重复着。随着每次的启唇，嘴角都会溢出一小股夹着许多黑纹的鲜血，渐渐染红了颈下的石面。

　　他的小宇宙已经被暗宫女皇强大的能量撕扯得支离破碎，小宇宙的核心由于受到暗能量的直接侵袭感染，养护能力急剧减弱，短时间内单凭他自己的力量重新控制好小宇宙已然不可能了。待要帮他安抚能量，理顺血脉，在暗世界中又怎可能有与之能量合适的神呢？

　　发须雪白的御医第戎颇觉为难，饶是他这样一个被暗世界公认的杏林泰斗，遇到此种旷古难逢的棘手情形，一时也是无良策可寻。是以一直将诊视能量留在病人体中，细细查看，苦苦思索。

　　女皇坐在一旁软椅上，勉强压着性子静候。第戎为王子诊病已有半日，尤是满脸犹豫不决，问他病情和治疗方法，却总是闪烁其词。看着床上之人自那日交欢之后始终没有清醒，连咯血都无法止住，即使心硬如她，此时也不由有些悔意。

　　“到底怎么回事？御医，他怎会如此的呢？”

　　待第戎终于离开王子，低首站到女皇面前时，波贝亚皱着眉头，略不耐烦地问道：“卿可有调治方案了？他这样子还要多久？”

　　“回陛下，请陛下恕臣直言。自古明暗两界之神绝不能有媾和之事，乃是因为如果强行欢好，能量稍弱的一方不但无法体会星点快感，反会因能量冲撞而痛苦万分。这位……公子体质甚虚，加之陛下……陛下的能量比其强出不知几多倍，所以才会如此。”

　　老御医一言一颤地缓缓道来,小心地措着词。女皇在散朝后便神秘叵测地将自己带到这个阴深深的洞中，也没甚说明，只是用手一指，冷冷吩咐一声：“看看那人怎么了。”便自顾自坐到了一边。床上之人虽然形容甚为凄惨，老御医还是瞧出其为明世界那位著名的王子，老御医心中所受震动可想而知。

　　第戎侍侯女皇经年，对这位陛下的性情自然早以了然。显然地，女皇并不愿将事情说破，老御医也只好跟着装傻。

　　波贝亚听完这番话，面上不见有何表示，老御医也不愿多加猜测，继续回道：“如若要彻底根治，依臣的意思，自然是明世界的医者更有优势。”说到这里，略抬眼看看女皇，似是没有勃然变色的意思，方才安下心来：“臣现下倒也可以控制病情，只是近期……最好是等公子不再咳血了，陛下才可……适当地予以临幸。”

　　波贝亚嗓子里冷哼一声，追问道：“到底要多久？”
　　“回陛下，”御医在心里算了又算：“臣觉得至多……一个周期便可。”

　　女皇并未立刻回答御医，径直飘到床前，冰蓝色的眼睛定定看向那双微微睁开却分明没有聚焦的黑眸，说不出心里是一种报复的畅意，还是微微的心痛。

　　菲利普已然烧热到人事不省，昏迷中滴滴冷汗打湿了额发，唇色惨白干裂渗出血来，双颊却染着一抹诡异的潮红。

　　波贝亚站着看了片刻，忽又觉得他嘴里念的名字实在是刺耳，扬起手待要封住他的声音，心思一转，那手换了个方向，却是将一直绷得紧紧的能量锁链慢慢放长，而菲利普的头和手臂就那样软软地倒了下去，如被剪去了线的偶人一般，无知无觉。

　　“不行！朕不能等这么长时间。”掌权者头也不回，冷着声音对身后的御医道：“后日，朕要看到他清醒过来。”不容第戎解释，沉声命道：“还有，这段时间，卿就不必回暗宫了，留在此处听差吧。”

　　话音刚落，一拂袖，周身闪起一层暗蓝光芒，竟是返回暗宫去了。
　　“……是……”御医傻了半晌，对着虚空俯首嘟囔了一声，暗暗叹口气摇了摇头：女皇到底是因何事如此恼了这位王子？竟是想后日再来临幸么？如真如此，王子必然凶多吉少，也不知他还能再支撑几次……

　　暗宫的老御医在洞里为复皇命只能使出浑身解术救治王子，天空殿里茜茜公主和慧明大师亦为始终没有菲利普的踪迹越来越焦虑。

　　茜茜虽然无法依着小宇宙确定菲利普的所在，却能清楚地察觉他的小宇宙已然紊乱变弱。公主心中已是确知这变化的缘由，只是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将其告知母亲，甚至还须时刻留心不能将这泄露于众人，实在是苦不堪言。

　　茜茜公主自提前散了朝后，介日里不是亲身往各界域苦苦搜寻便是闷坐于天空殿寝宫内翻阅内阁转来的奏文，竟是从无片刻的休憩时间。虽然其身为明世界的主神，并不会因这样的劳顿而让众人觉出疲惫之态，贴身侍卫长奥森却是不时发觉，公主手里握着奏文视线却是直直望着宫外，浑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

　　到了第戎御医被波贝亚带到洞中为菲利普诊治的这天，茜茜已不愿徒然在天空殿里等着各界域送来的那些让人失望的奏报了。

　　彼时奥森领着从明宫急匆匆赶来觐见公主的喀克库神来到寝宫。公主方自一界域巡查不得失意而归，抖擞精神与慧灵大师略坐之后，正在寝宫中阅览奏文。侍卫长才禀明谁人请求晋见，公主便连声宣召入去。一见之下，公主虽然强自镇定，依然难免语带促音。

　　“可是找到线索了？”
　　“回陛下，”喀克库神面色凝重，竟然忘了自己惯说的冗长称呼，语言简洁了许多：“臣的确有所获得，不敢有丝毫怠慢，特来回复陛下。”

　　公主眼中登时光彩熠熠，连手中的奏文被揉成了团子也顾不得了。

　　原来，喀克库神终于在尘封几许的上古医书中查到了一味奇方，服用后的效用便与此次菲利普所表现出的小宇宙剥离真身关联的情形极为类似。原说找到了因由是件可喜之事，但这味药的效用只有两种方法可解，一是服用与之相应的解药，另一种是从血液中带出。这便意味着明宫人若想找到他们的王子，只能寄希望于绑架者自行良心发现喂下解药，否则便是菲利普大量失血……

　　公主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大有悲戚之状，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消息！

　　喀克库神退下之后，茜茜僵坐榻上，久久没有任何表示。奥森神情黯然地陪着左右，亦是不愿惊扰了公主的冥想。

　　良久，公主缓缓站起，脸色已然恢复如常，神态更显庄重娴雅：“奥森，我们即刻返回明宫。此外，让侍卫们去正殿延请慧灵大师同行，宣明宫祭司们在太庙先行布下曼佗罗，我随后即到。”

　　“陛下！？”侍卫长大惊失色，急急劝阻道：“难道您竟是要使用检视能量么？万万不可啊，陛下！”

　　公主并不以侍卫长的失态为罪，只是坦然望着跪在面前的人，轻声却不容质疑地说道：“我明白卿的担忧。我自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上一试。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毋须多想。”

　　“是……陛下……”侍卫长痛苦地低头，向公主深深施礼，起身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