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霰磬

9、溪宿山上被遗忘的守候

　　绿树掩映，我们踩着枯叶，的碎裂声，的确有几分风韵，和煦微风，淡淡晨光，溪宿山被笼罩在静谧的氛围中。我身旁的鹊次细细打量着这里，好像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样潺潺的松间溪流，一样的参天榕树，一样的青岩小路。

　　我是怀着期待的心情来到，看看这个痴情的男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鹊次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示意她不要紧张，我在她身边。

　　瑾慕和瑾承在谈些什么，看了看我，相视一笑。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行，我得好好观察他们一下。

　　走了好一阵了，只见一座朴素小庭院高踞山顶，云烟袅袅，果然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等待我们走进，只见这个小庭院，四周环绕着藤蔓，蒙络摇缀。有几棵大榕树遮挡这个小庭院，看来这里是冬暖夏凉啊。好吧，我承认我又想到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了。

　　鹊次低着头，咬了咬唇，看着我，不知所措。我笑了笑，拉着她去敲门。瑾承瑾慕也跟了上来，眼中没有刚才的轻松闲适了，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也有些紧张。

　　‘来者何人？’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童问道，他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明亮，他又强板着脸，哈哈，真是很可爱，想让人捏一捏他粉嫩的笑脸。

　　‘我们找虞篆侠士，请你通传一声。’我看着他笑嘻嘻地说。

　　‘我父亲不见客，请你们会吧。’小童嘟着嘴说道。

　　父亲？有孩子了？搞什么飞机？搞什么乌龙？难道鹊次当年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是吧？我看着鹊次，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好，还好，孩子他妈不是她。呃，有什么好，原来他在外面有了，还来勾引鹊次，幸好鹊次洁身自好。什么痴情男，什么等你五年，都是骗人的。

　　鹊次低下了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她的手好冷，她在难过吧。我愤恨的对小童说：‘这是你父亲的师妹，不是客人，可以见他了吧。’

　　‘哦，是娘亲啊，快进来，我叫汤圆，父亲他在里屋呢。’他露出可爱的一笑，跳到鹊次的身上去。

　　我，瑾承，瑾慕都愣在那里，这什么和什么啊，娘亲？好吧，鹊次失足了。她抛夫弃子，未婚先孕。

　　鹊次将他从身上扒下来，‘我不是你娘，我没有生过孩子，别玷污我的清白！’

　　他天真灿烂一笑说：‘我爹说，你总有一这么来当我娘的。’

　　我被他们诡异的谈话着着实实吓到了。瑾承和瑾慕也抽搐了一下嘴角。而鹊次直接被吓着捂住了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他高兴的向里屋大喊：‘父亲，娘回来了。’

　　我：‘……’

　　鹊次：‘……’

　　瑾承：‘……’

　　瑾慕：‘……’

　　后来才知道这孩子叫汤圆，是虞篆的养子，他五岁了，是鹊次离开后，他才被收留的。

　　鹊次牵着汤圆，就像母子一般，这画面还是极其养眼的，汤圆叽叽咕咕一直在和鹊次说着溪宿山的事情，连他昨天打了几只麻雀，摔了几跤，吃了几个饺子都一字不落的说着，鹊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一座简简单单的小庭院，因正值春日，落英缤纷，这座小庭院倒也有几分典雅闲适的气氛。

　　一袭黑衣，这果然是剑客最爱的颜色，我们已感到了有几分寒意，他那像刀刻的眉眼，看见鹊次，总算有几分柔和。

　　‘虞侠士，我们有个不情之请，我们是……’瑾承微笑着说道。

　　虞篆根本看都没有看瑾承一眼，只是看着鹊次:‘你想好了吗？’他的语气有几分高兴，几分自信，还有几分……害怕。

　　鹊次咬了咬唇，低下头，一语不发。大家陷进了沉默，我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虞篆看了一眼我，冷笑道：‘你就是她的小妹妹？’

　　我被他的眼神笑声吓住，可是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我表面故作从容的说：‘是，怎么了？’

　　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像是他本来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一样，太快了，根本没有避开的时间，像是一眨眼，我就可以死在他剑下。姑姑说，声速是340米每秒，我想他就差不多这速度吧。

　　瑾承，瑾慕，鹊次都拔了剑，准备来救我。他随即挟持着我飞上了大榕树，我差点都快站不稳了，吓得冷汗直流，背后还是他那肃杀的寒意，前面是真真的冰凉的剑刃。

　　他看着鹊次：‘给你做个选择，我帮你们做事，她的性命。两者选一个。’

　　大家沉默了，我却笑了笑，我是怕死，但你为我们所用比我的性命还值钱。开玩笑，你还不敢杀了我，我还没感到杀意，你杀了我，鹊次不会理你的，你只是不想伤鹊次的颜面并且还能拒绝我们的请求，好，我救反将你一军。

　　‘好啊，我可以死，你帮我们。’我表面很震惊，其实心都快跳出来了，长袖里的手都在抖，我往前一步脖子靠近剑刃，快，快，阻止我，在不阻止我，我真的就命丧黄泉了，大哥，我相信你的速度的。

　　在我据剑刃还有0、000000000001米时，他抽离了剑刃，我却因来不及收力，往前扑倒，我们可是在大榕树上啊，这下我掉下来了，根本忘记我会轻功的事实，只想着估计要摔个鼻青脸肿了。

　　在空中，瑾承接住了我，缓缓落地，他抱着我的时候，好想时间就这样停止了，他怀里的味道，甜甜的，和五年前一样，他的侧脸不在冰冷，有几分笑意和平易近人。一切都和四年前一样，他还是我的承哥哥。

　　落地时他放开了我，这一切都没了，他的笑没了，温柔的眼神也没了，恢复成那样清冷淡漠的习瑾承了，我好像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样，他根本没有笑过。

　　鹊次扶住了我，瑾慕连忙跑过来询问我怎么样了。鹊次说着对不起，握住我的手。

　　瑾慕看着我，用手比了个四，问我这是几，我白眼看了看他，‘四！’

　　他极为高兴的说我摔了一跤，变聪明了，连四都知道了。

　　我没管他，现在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了，我可得好好地办事了。

　　老虎的屁股不能踹，我偏偏试试看，我冷笑一声，看着那黑色身影：‘我愿意牺牲自己，不知阁下是否愿效忠我们？’

　　他斜斜倚在树干上，直视着我：‘哦，那么请姑娘自便，若姑娘断气，我愿效忠三皇子，四皇子殿下。但若姑娘不死，请不要叨扰我，并且留下鹊次。’他的语气很严肃，给人一种害怕的感觉，这是剑客与生俱来的气场。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瑾慕持剑向前一步，护我在身后。

　　‘你不要忘了，我曾是虞家公子，也算是一个皇亲贵胄，怎么会不认识你们？只是我不喜奉承，不愿见人。两位皇子才没见过我。’他有几分嘲讽着说，曾经的虞家公子他不屑要，他只要的是人间真情。

　　我笑了笑，拿出匕首，架在脖子上，往后退了一步，瑾慕急忙转过身来，瑾承不解的看着我，而鹊次如我想的一样，马上扑过来，焦急的眼神让我知道时机成熟了。

　　我笑了笑，目测与鹊次有一米远，我以我最快速度一步来到鹊次身边，左手将匕首驾到鹊次脖子上，右手急忙点了她的穴道。

　　‘小姐，你干什么？’鹊次不解问道。

　　‘你疯了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瑾慕瞪着我吼道。

　　瑾承会意一笑，点了点头，赞许了我的计划。

　　是啊，刚才我见识到了虞篆的速度，明白我和鹊次隔的太远更本没机会下手，且就算下手，鹊次本是高手，我不一定能成功。好吧，她虽对我没有警觉，我可能得手。可是以虞篆的剑速，我只有死的份。只有这样才让鹊次自己乖乖靠过来，而虞篆没有戒备。

　　‘现在，我可以和你谈其他条件了吧？’我狡黠一笑。

　　鹊次愣愣的看着我，心中的痛苦，不相信，被背叛的伤心，让我有些想要泪落，不过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啊。

　　他看着鹊次，似嘲讽，似落寞，似心疼，似可怜的说：‘这可真是你的好妹妹！’他的视线又移向我，‘你说吧。’

　　‘我以鹊次的终生幸福为赌注，我要你娶她，我要她成为你明媒正娶的唯一妻子。今日，鹊次被逐出隋家，永世不得在回隋家。’我笑着看着鹊次，这是我一生的心愿，我不可以把鹊次困在隋家，我不可以永远都要鹊次为我牺牲。

　　‘我答应。’他一字一字坚定的说道，这就是他一生的誓言，他笑了，笑的退去了所有的寒冷，笑的那样开心。他徐徐走进我们，伸出了手。

　　鹊次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笑着看着我，眼中的不舍，担心，感动，感激一览无遗。我以一个笑来告诉她：勇敢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鹊次将手放在他手心，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四目相对，更胜却千言万语，夕阳的余光，静静洒下，榕树飒飒，衣抉飘飘。多希望时间在此刻定格。

　　我们很识时务的离开了，让他们单独赏月，倾诉衷肠。鹊次甜蜜的依偎在虞篆怀里，真是一幅养眼的画面。

　　鹊次不曾告诉我她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刚从溪宿山上回来的时候，会偷偷躲起来哭？

　　可是，为什么她做了好多男人衣裳却不好意思寄出，只压在箱底？

　　可是，为什么她会看着蔗黎果默默发呆？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城楼上看着北方的溪宿山？

　　可是，为什么我提她师兄她总会默默无言，心不在焉的想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当我们来到溪宿山时，她一向淡定的人，会紧张的手心冒汗？……

　　她爱他，不是秘密。只是她把他藏在内心的深处，只是一个人默默想他罢了。她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爱他，爱的很深。四年只会让回忆中悲伤沉淀，过滤掉，而与他的快乐是放在心里，像水垢，顽固的怎么也挥之不去。四年对于相爱的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他们终于走在了一起，为我耽搁的几年青春，不可以搁浅，她终于勇敢牵起了自己的幸福。

　　‘喂，走了，不要再看了！’瑾慕推了推我，说道。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高兴的回答道:'好了，我去找汤圆去玩了。’正欲离开去玩，就被瑾承的还有事不准去给抓了回来。就去山腰那里，席地而坐，讨论事情。

　　'现在怎么办？虞篆并未同意加入我们？我和三哥还有一个月就必须回宫了。’瑾慕有几分焦急的说。

　　我用手托住下巴，看着圆月，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怎么办，边想边做吧。’

　　瑾承微微一笑，‘我原以为你挟持鹊次是要虞篆为我们效力，可你却成全了他们。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

　　我莞尔一笑：‘其实，我曾有这个坏念头，可是我觉得鹊次的幸福不可以在为我搁浅了，四年前他们就应该在一起的。而现在也不差啊，我想鹊次可以帮我们说服虞篆的，就算他不帮我们，至少鹊次在，他也不会帮虞家的。’

　　瑾慕点了点头，同意我的观点：‘现在我们想的应该是怎么为他们筹办一个漂亮的婚礼。’

　　‘好啊，好啊！’我举双手赞成。

　　婚礼定在三天后，瑾慕和汤圆下山采购婚礼的东西，而我和瑾承就开始布置洞房，准备那天的一切安排。为了给他们一个惊喜，我把他们赶到山腰的树屋里住了，规定他们不准在婚礼前偷看我们布置的喜堂。

　　第一天，瑾承喝着茶在榕树上欣赏风景，而我就在书房冥思苦想，设计这儿，设计那儿。如果他不是承哥哥，我估计他已经被我打的含泪九泉了，不过那是幻想，毕竟我打不过他。

　　后来我估计他是太于心不忍了，主动请我到后山去吃他做的烤鸡。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他了。

　　今天，皎洁的一轮圆月是夜幕最动人的风景，好久，好久没看见这么美丽的圆月，它倾洒下黄的纱曼妙动人，让周边的树林森森也不在那样严肃静谧。夏风的气息，夹杂着蝉鸣的嘤嘤，也极其悦耳，让人的愁绪一扫而空。

　　瑾承坐在草地上，欣赏着月色，忽又笑着凝望着我。示意我快点过来。

　　我高兴跑了过去，可是，我不知道，这一天改变了我整整一生。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天的晚上，总觉得悲喜交加，却不会后悔这一天我们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