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是如何从良的》阿渣

49、第四十七章

　　虽然只是两招，孰优孰劣便已分晓，但张胜毕竟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他揉揉手，试图缓解麻痹的迹象，发现这方法根本没用之后，直接将剑换到了左手，再次举起，坚定地看着韩颐张扬的笑容。

　　“如果你的左手比右手还要厉害的话，我可能会稍微尽兴一点，不过就目前来看，我好像要失望了。”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张胜一言不发。
　　韩颐轻哼了一声，以剑划地，接着纵身一跃，便朝着张胜飞了过来。
　　张胜抬起左手，接下他那一招，不过有着前车之鉴，他没有硬碰硬，而是巧妙地将剑旋转了一下，卸去了大半的力，抽剑回身。

　　韩颐并没有再给他喘息的机会，借着收剑的姿势，身形一旋，左手成爪，又是一击。
　　张胜回退，却慢了一步，脖子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的印迹。
　　韩颐得手，更是嚣张地直逼张胜而来，青龙剑带着凌厉地剑气将张胜逼下了马，然后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张胜的马上，勾着嘴角俯视站在地上的狼狈的张胜。

　　张胜还是沉默，眸子里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他轻念了一个口诀，握紧了右拳，再次抬头看着韩颐的时候，周身忽然散发出了强烈的压迫之气。
　　韩颐一惊，此时的张胜与之前的张胜完全不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凌厉的杀气，竟然将自己的气势都压下了半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张胜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韩颐背后，剑锋直指韩颐脖颈而去！
　　韩颐完全没有想到张胜的居然能达到这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也亏得他反应快，马上转身提剑，抵住了张胜的攻击，两剑相交，摩擦之间竟溅出了几朵火花，而此时，张胜的剑锋离韩颐的咽喉只有几厘米远。
　　两人死死地抵着手中的剑，瞪着对方，谁也不想败，谁也不能败，一旦松手，便是死亡。

　　显然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僵持了很久，韩颐使出了浑身的劲，却悲哀地发现即使如此，那剑锋离自己的距离，也还是完全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张胜的剑透出来的寒意将自己的喉咙逼出了几粒鸡皮疙瘩。

　　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如此强悍了？！
　　韩颐继续死死抵着剑，内心却在悲愤地咆哮着。
　　就在他快要脱力，甚至有些绝望的时候，韩颐看到了张胜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久之前还是干净的衣衫，此时却有着许多褶皱，衣摆上也溅了不少的血，和着泥沙，看起来脏兮兮的。
　　然而这不能掩去那人的风华，还是纯净的眉眼，还是如画的容颜，此时眼里却带着几分怒气，几分犹豫。
　　朱衍离。
　　韩颐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一圈一圈散开。
　　朱衍离。

　　朱衍离想要挥剑直接将张胜杀了，但是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刚刚冲过来时在自己剑下受了重伤倒地不起的士兵，腹部又是一阵绞痛，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剑便改变了轨迹，“叮”的一声，挑开了韩颐和张胜的剑。

　　刚刚那一击，显然是张胜用尽全身气力的一招，此刻被朱衍离打开，他便感觉浑身一松，有些虚脱，一时半会之间再不能使上力气了。
　　韩颐也看出了他的狼狈，深知此时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拔剑直刺张胜的咽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衍离实在不忍，拉了拉韩颐的袖子，希望他能留张胜一条生路。

　　韩颐感觉到了，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头想要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也放慢了自己出招的速度。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手一松，青龙剑掉到了地上，震起了了一圈泥沙。

　　韩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肘上插着的箭，那箭不知到底是何时出现的，但毫不留情，刺穿了韩颐的手，箭头还隐隐地露在了外面。
　　韩颐的手，顿时流满了血，顺着手肘一直往下，手掌被染得鲜红，血还在一滴滴地滴到地上。
　　怎么会，弄成这样。
　　韩颐只觉得那痛实在是难以忍受，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层的汗珠，浑身脱力，倒在了朱衍离身上。

　　然后他看到了朱衍离惨白的脸。
　　他忽然很难过，为了救自己，朱衍离付出了那么多，也忍受了那么多，可是到头来，还是让他看到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看到了自己狼狈至极的一面。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深深埋藏着的记忆又被挖出来了，韩颐心疼地抽出左手，抚上朱衍离的脸，试图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慰藉。
　　朱衍离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

　　在看到韩颐被箭射伤的那一瞬间，朱衍离就懵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想起来了。
　　在此之前一直被他死死地压制住的记忆，刹那之间全部复苏了。
　　烈火、鲜血、哭喊、挣扎、刀剑...冷漠的刽子手，拼死也要抢到粮食的难民。
　　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脸，一张一张都扭曲着，交叠着，纠缠到了一起。

　　他们都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

　　朱衍离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响着这两句话。
　　他呆滞地看着韩颐，看着他胳膊上流出来的鲜血，从手肘开始，顺着手臂，手背，手指，指尖，最后落到地上。
　　一滴一滴，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朱衍离捂住肚子，又一次失去控制了。

　　韩颐以前都没怎么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将吃痛的左手放在膝盖上，愣愣地看着朱衍离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看着他的额头渗出一颗一颗的汗珠，看着他弓起身子捂住小腹，看着他摔下了马...
　　这才猛地清醒过来，想都没想，翻身下马，手肘上的箭碰到了马鞍，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更加清醒了。
　　“衍离！”
　　韩颐叫着朱衍离的名字，跑了过去，将他扶到了自己的怀里。

　　火光闪烁之中，外围的战场还是喊杀声连天，而这里却一片寂静。
　　张胜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相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周围的士兵围成一个圈，放松了戒备，同样冷漠地看着韩颐与朱衍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朱衍离浑身发抖，耳边回响着那时的尖叫声，眼前看到的不是士兵，而是一个一个的惊慌失措的人。
　　他们全部都扭曲着脸，慢慢地往他身边爬。
　　“粮食...粮食...”
　　他听到他们这样说，腹部更痛了，仿佛有人向那里插上了一把刀，然后用力地把刀扭来扭去。

　　韩颐绝望地看着朱衍离。
　　他很后悔，很后悔。
　　他想他当初就不应该让朱衍离跟过来，他当初就应该让朱衍离离开。
　　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却还是想着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转机也说不定，为着自己的私心放任朱衍离过来，甚至让他上了战场。
　　他早该知道，朱衍离在那之前一直都是强撑着给自己帮忙的。
　　他早该知道，朱衍离真的再不能承受那样的刺激了，一次之后再有一次，会把他生生逼疯的。
　　他早该知道，朱衍离根本不想杀任何一个人，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出现的。
　　他早该知道，朱衍离溅满鲜血的衣摆意味着他早已到达极限。

　　他应该知道，可是他却视而不见。
　　他接受着朱衍离的保护，甚至是在享受着这份温柔。
　　他想着朱衍离一定也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怎么会为他做那么多？
　　他想既然这样那么只要他们都能撑过这一战以后一定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他没有为朱衍离想过，从头到尾，他想的只有自己。
　　只有当朱衍离崩溃的时候，他才会心疼，才会明白，其实这个男人一直是拼着命跟来这里的，其实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甚至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韩颐将朱衍离紧紧地圈在自己怀里，任他不断地挣扎，也不愿松手。

　　韩颐啊，你就是这么恶心，你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来思考，却从来都不想想别人，哪怕是你喜欢的人，你也不过是为着自己的私心，呆在一旁看着他冒险，看着他崩溃。
　　你这样的人渣，根本不配他为你而死。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颐固执地抱着朱衍离，双眼无神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嘴里轻声而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唤着朱衍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