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洛水采薇

15、第三幕 入夏（5）

　　（5）
　　“啊！”一声惨叫。
　　这个声音不是红袖发出的，而是里面的汉子发出的。那汉子跳起来，一边用手抹着嘴，一边忿忿地骂着。
　　“好个小贱人，还挺厉害的，竟敢咬我。”
　　“大哥，那咱们哥几个还不好好伺候伺候这小妞。”旁边几个一边扯开自己衣襟，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为首的横了说话的人一眼，一手推开正在解腰带的汉子。哼了一声，说：“说得好听，这等好事是你小子是想先占便宜吧！”
　　那人正解衣带，没想到为首的会推了他一把，正被推了个趔趄。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薛家是找咱们哥几个了结这事，又不是找您一个。怎么的我们都有份，也不能你就独占了这小妞吧。再说，这个……这个妞一扭捏起来，我这心都痒痒了……我……”
　　他光顾着说话，脸上被重重挨了一拳。
　　“叫你小子敢抢在老子前面！”为首的刚刚收拳，拳头还停留在空中。
　　“呦，怎么还打人，不就一个妞么？”那人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正欲还手。
　　另一个一直在旁边的汉子横在他们二人中间，说：“怎么自己人还和自己人动上手了，你看那妞都跑了!”
　　几个人看去，红袖已经挪动到了画舫的舱门边。见他们看过来，拼命地遮挡着身体。她的衣裙已经被撕裂，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约旱纳硖濉Ｔ谝氯辜湟悸冻鋈缪┑募》簦逋肝掼Γ缬袷缢砍瘛Ｐ蕹さ乃嚷懵对谕饷妫拥鼐哂杏栈笮裕钅羌父龊鹤蛹负蹩吹么糇×恕
　　几个人争抢着上前，红袖继续向后挪去，但是已经没有任何空间了。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是一只柔弱的羔羊被野兽围住，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黑色的长发在刚才的撕扯中，全部散落了下来。衬着玉色的肌肤更加柔美。
　　“你们别过来，求你们放过我……”红袖用颤抖地声音说。
　　“小美人，别害怕，你这么勾人，我们哥几个会很温柔地对你的。啊哈哈哈！！”
　　“不过去，怎么能教你伺候男人呢？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总要有人教教你的。”
　　……
　　那几个人一边逼近红袖，一边用挑逗的口吻说。
　　与其受辱，还不如在湖里洗的干净。红袖又看了一眼身后，咬了咬牙，把眼睛一闭，纵身跳了下去。
　　薛宁，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呐！”
　　周围响起呼救的声音，但是水面却恢复了平静。
　　这出戏过于悲凉，台下多安静悲愤之情。本不想演给谷雨看，不想触及她日日开心的样子。那一日，我曾冤枉她，使她受委屈；那一日，我曾不受她恩惠使她忿忿不平；可是不知何时，我竟然只想她开心。
　　我心里怕她不开心，便趁着平安收拾东西的时候，拿了红袖下去讨她开心。
　　谷雨一眼便看出红袖和别的皮影不一样，说怎么都觉得比别的更为精致些。虽然今天的故事不好，但是她觉得我一定会有个更好的结局在前面等着。她的快乐就来源于总是比别人更加充满希望，更加乐观；而碎碎每天比别人忧愁，就是因为她的忧愁就来源于比别人更加悲观，更加缺少希望。
　　谷雨很小心地抚摸着红袖，然后抬头问我：“我很喜欢，你把红袖送给我，好不好？”
　　我心里明白，这个皮影是不能送人的。可是我又怕直接拒绝了谷雨，他会不开心，表面上只能应付着回答说：“你看这折子戏还没结尾，怎么能把主角先送了人呢？再说，你不也想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么。送给了你，还哪里会有完满的结局了。”
　　谷雨眨眨眼睛，沉思下，说：“那就等所有的故事都结束了，再送给我好不好？”
　　都结束了，我也等着都结束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又何其遥远。遥远到我都看不到尽头。也许红袖的故事结束了，还有碎碎的；碎碎的故事结束了，还会有别人的。而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路上，一直期盼完美结局的。
　　我只得敷衍道：“好，既是你喜欢的，等到故事都结束的时候，我再送你。”
　　谷雨听我这么说，便无限欢乐的把红袖还给了我。
　　我说：“谷雨，上次你翻墙出去的事情，回去没有人为难你吧。”
　　她听得这个话题，便很是无奈地说：“也没怎么为难我，就是罚我两个月不许出门。然后找了首曲子，命我练熟。”
　　两个月，如今距离那日两周还不到，她却没事一样站在我面前。
　　“你又是逃出来的？”我恍然大悟。
　　“嗯哈。”她看着我笑笑，仿佛在嘲笑我反应如此迟钝。依他的性格，又怎能安于在屋子里坐上两个月，弹什么曲子，看什么书之类。我觉得这真是个笑话，这样的走南闯北的商贾之家，其实颇适合谷雨的性情。怎奈这样的家庭，非要培养一个大家闺秀出来，是有些难度的。
　　谷雨的性格其实很好，只是他们不懂得。
　　我把红袖递回给平安，平安说：“谷雨小姐既然喜欢红袖，不如再做一个送给小姐，也就是了。”
　　我心里知道，即便再做，也只是普通的，不会有如这个一般精细。便说：“平安，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每做一个，都要融入自己的心血。不可能会有两个相同的皮影，因为每次都不可能融入相同的心血。你难道都忘记了么？怎么还会说这样的话。”
　　平安若有所思，却不知道再揣度什么。
　　此刻，有一个熟悉地面孔走了过来，这个面孔太熟悉了。不仅是熟悉，而我这辈子很难忘记的一张脸。他曾经狂笑着把我踩在脚下；他曾经不容辩解的肆意胡为；他曾经差一点儿毁掉我的所有。在那个时候，在巨大的阴影下我感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和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还在我耳边环绕，不曾散去。他大笑着说：
　　“怎么样？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
　　“以后想不想用这只手营生，自己想好了！”
　　是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