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路》艾瑞丝

5、竹鼠

　　邢谐终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蒋征和秦川正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冒着香气的食物。看到他走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话题。
　　秦川笑嘻嘻地对他招了招手：“小邢，这身衣服挺衬你的啊。来来，快过来吃饭。”
　　原本书桌前的椅子被搬到了沙发对面，邢谐踩着软软的新拖鞋走过去坐下：“谢谢秦大哥。”
　　秦川看着对面干净清瘦的男孩，虽然始终低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让人忍不住担心那些纤细的骨头会不会就突然折断，心里面突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有点心疼，却又有些...恐惧？
　　摇了摇头，驱散掉莫名其妙的念头，秦川拿了个肉汁饱满的包子递过去：“这么客气干什么啊，既然你肯叫我一声大哥，我秦川就把你当兄弟，兄弟间还用谢来谢去的吗？”
　　“秦川。”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征突然开口了。
　　秦川奇怪地转过头：“啊？怎么了老板？”
　　蒋征似笑非笑：“据说，东西都是我让你去买的，钱也是我出的。”
　　秦川哈哈大笑起来：“喂喂，小邢，你看你看，蒋大Boss已经开始嫉妒咱哥俩感情好了！”
　　邢谐微微抬起头，眼睛透过半干的刘海直视蒋征：“谢谢蒋先生。”
　　蒋征本来也只是开玩笑，见他这么郑重地道谢，倒有些不自然起来：“这没什么。好了，快点吃吧，不然又得让酒店的人再热一次了。”
　　秦川不知从哪里拿出三只玻璃杯，分别倒上香槟，啤酒和汽水。
　　蒋征径自拿过香槟，又把冒着泡泡的汽水推到邢谐面前，秦川也举起了啤酒。
　　“让我们来庆祝，呃、庆祝蒋Boss从坏人手中救下了公主！干杯！”
　　蒋征似乎早已习惯他的说话方式，面无表情地举起杯子碰了碰。
　　“......”邢谐只好也拿起了汽水，把杯沿稍稍放低，和他们轻轻碰了一下。
　　“来来，小邢，常常这个醋拌海蜇！”
　　“还有这个，这个藕的里面塞满了甜糯米哦。”
　　“小邢————”
　　蒋征看着格外殷勤的秦川和微微有些尴尬的男孩，无奈地拦住了他正要伸出去的手。
　　“行了秦川，你夹的未必是人家喜欢吃的，让他自己来吧。”
　　秦川看了看某人面前快堆成小山的碟子，讪讪地收回了筷子。

　　一顿饭吃得很是和睦，有秦川一直不停的唠叨，和蒋征时不时恰到好处的调和，邢谐虽然很少开口，气氛却始终没有冷下来。啤酒和香槟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三人终于吃饱喝足，邢谐主动开始收拾起了桌子。
　　蒋征拿出一个创可贴，撕开包装：“别收拾了，先把这个贴好，等会去叫服务员来吧。”
　　说着无比自然地拉过那只受伤的手腕，把创可贴仔细地贴好。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男人修长的手指温度偏高，邢谐默默地等他弄好，抽回手腕就向房门口走过去。
　　“那我去叫服务员。”
　　蒋征点点头，看着自己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若有所思。

　　这家酒店的管理十分严格，每层楼都有一个房间专门用作客房服务处，二十四小时有服务员在里面值班。邢谐简单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在值班服务员表示十分钟以内会派人过去之后，按着记忆走回蒋征的房间。
　　酒店很大，走廊的布置不比迷宫简单多少，当邢谐终于找对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应该是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关好门，有谈话的声音从敞开的门缝里传出来，是蒋征和秦川。邢谐下意识地收回了正要推门的手。
　　蒋征：“我还以为半大的男孩是你最不待见的类型，怎么对这一个就特别用心？”
　　秦川：“你知道，我看不惯的只是尤洛钧那种，小邢和他不一样。相反，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他特别顺眼。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蒋征：“哦？原来你也这么觉得。”
　　秦川：“你心里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毕竟也算是前例，借鉴一下总是没坏处的。”
　　蒋征：“嗯，我有数。”
　　秦川：“这么久了，你找过的那么些人里，我就看小邢最顺眼。不论怎样，你不要——”
　　“秦川，”蒋征打断他，“我说了，我心里有数。”

　　房间里的对话到此中断，邢谐看着从走廊拐弯出走过来的服务员，等她走近之后才神色平常地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先生们，打扰了，我是客房服务部来打扫房间的。”
　　蒋征正斜靠在落地窗前抽着烟，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俊秀的脸上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笑意：“简单收拾一下客厅就好，麻烦你了。”
　　年轻的小服务员红着脸开始了打扫工作，邢谐走到书桌前的秦川身后，发现他正在把自带的键盘和鼠标连到笔记本上。
　　“秦大哥，这是什么？”
　　秦川笑道：“这个可是我的宝贝！大哥正要和蒋Boss来场练习赛，怎么样，有兴趣观战吗？”
　　邢谐下意识地向窗边的男人看去，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蒋征微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看看你的秦大哥是怎么输的。”
　　秦川马上就笑不出来了：“蒋Boss...”
　　蒋征不理他，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台Alienware的笔记本和配套鼠标，插好电源之后放在已经收拾干净的茶几上，他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虽然正式比赛中允许自带电竞外设，但是很多俱乐部和战队之间的私赛中必须使用统一提供的设备。”
　　电竞外设指的是转为电子竞技类游戏设计的外部设备，如鼠标，键盘，和耳机。很明显秦川所谓的“宝贝”就是他自己的一套外设了，光看外型就能知道价格不菲。
　　果然，秦川立刻反驳道：“哎哎，反正私赛的时候还有老余和舜尧他们呢。这一套东西可是我千辛万苦从你那赚来的，不带在身上就心里不踏实！”
　　蒋征笑道：“难道还能有人给你抢走了？好了，我进去了，你选地图吧。”
　　秦川迅速选了张地图，单击开始，等待加载的时候不忘回头问邢谐：“小邢要不要去观战蒋Boss那边？那有沙发坐。”
　　邢谐摇头：“没事，我还是站着吧。”

　　邢谐知道，和前几次闹着玩不一样，这两人的水平相差不会太大，高手对战，就算不拿出真正实力，也绝对是一个不小心就满盘皆输。电竞比赛和其他比赛不一样，个人实力是取胜的基本条件之一，却不是关键条件。比赛现场选手的心理素质，一个瞬间对游戏手感的把握，甚至是运气和直觉，都可以在眨眼间造成胜负的大反转。曾经的全国大赛就发生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意外地战胜了上一届全国亚军，却又在隔天输给了排名十五的另一个选手。正因为如此，才有大批电竞爱好者根据选手长期的各方面表现给他们自行排名，而这种排名在这两年也开始被普遍地接受。
　　秦川在EA的代号其实是竹鼠，因为他擅用“人海战术”：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建立一支又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靠“量”，而非“质”，来取胜。偏偏这些军队并不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它们总是用各种方法埋伏在暗处，消灭了东边还有西边，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自从秦川在比赛现场的直播中第一次露脸之后，“竹鼠”的名号便被渐渐淡忘，而“老鼠”却被越来越多的人记住。

　　游戏加载完毕，昵称为EA竹鼠的秦川果然选择了他最擅长的不死族。不死族的英雄包括了亡灵骑士和亡灵法师，前者可以从尸体中复活僵尸，后者可以凭空召唤出骷髅战士和骷髅弓箭手，无论哪一个无疑都对扩大军队有着重要的意义。
　　游戏开始，秦川派出一只蜘蛛作侦察兵，控制僧侣采集资源，建造建筑。他最先完成的是用来雇佣和复活英雄的祭坛，紧接着一个手拿白骨权杖的亡灵法师就出现了。接下来便是根据魔法值和技能冷却时间不断召唤骷髅战士，让把整张地图的每个细节都侦察清楚。邢谐注意到，有好几次骷髅战士都在路上和蒋征的侦察兵相遇，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交火，不过由此倒是知道了蒋征的种族：神族。这个种族说是神族，其实是由各式各样的机器人组成的。在与OP游戏同一时间上市的同名小说中，在一个平行世界中，人类渐渐厌倦于神对他们的控制和统治，开始了反抗；神族也不再满足于人类中越来越少的信仰者，开始压制。由于神是无法在人类世界里拥有实体的，他们便把自己的精神注入已经极为普遍的人造机器人中。于是一夜之间，世界上多出了相当于人类人口总数一半数量、服从神族命令的机器人。这便是OP中“神族”的由来。
　　神族可以说是OP里最最冷门的一个种族了，初学者在进行神族的剧情任务时，往往会被高难度的任务折腾得筋疲力竭。研发OP的游戏公司曾明确声明，这个种族是为追求挑战和刺激的专业级玩家所设计的，对逻辑思维，应变能力，以及微观操作都有极高的要求。因为神族的建筑和兵种拥有很大的灵活性，同样的资源和部队，在不同玩家手中可以玩出截然不同的效果，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全看你的水平。
　　在国内的电竞界，蒋征几乎可以说是神族最权威的“宗师”了，在官方网站论坛中的技术讨论板块里，蒋征曾发过的贴子和比赛视频就是最受神族玩家欢迎的教学材料，就连对神族敬而远之的玩家们，为了在遇到神族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也都会不约而同地选几个蒋征的贴子来看一看。

　　邢谐抬起头，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身上。比起大多数选手比赛时候的认真的严肃，蒋征显得要随意很多，他俊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就好像只是在很平常地浏览着网页。和这边把键盘按得啪啪响的秦川相比，笔记本上的键盘从硬件上来讲要差了很多，敲起来也几乎不会发出声音，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他左手五指如飞，根本不需要低头去看键盘，手指也可以毫不停顿地作出正确的指令。
　　也许是感觉到了邢谐的视线，蒋征突然抬起头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之后轻轻一笑，又重新看向笔记本的屏幕。
　　再看秦川这边的战况，就在这一会，三支数量惊人的军队已经整合完毕，各就各位。人口数量赫然已超过了三百，满屏幕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骷髅、僵尸和地狱犬，仔细一看可以发现，每个部队兵种的搭配、数量、埋伏位置，都是十分有道理的。
　　游戏进行到17分22秒，在数次小规模的挑衅和撤退之后，蒋征终于用十一级的英雄带兵发起了总攻。
　　和秦川计划的一样，蒋征的进攻分成了三队：英雄带领移动速度快、防御较高的战斗机器人从主基地的大门开始主攻；左右分别是由飞艇运输过来的战车和技师机器人。
　　主攻队正要经过基地前的一片墓地，草丛中便突然冒出来大批蜘蛛，有条不紊地对着机器人开始吐丝，三秒钟内，蒋征的整支部队处于休克状态，秦川抓住机会开始了疯狂的反击。
　　同一时间，三辆造价极高的战车刚刚从飞艇上下来，打算偷袭二号基地，在附近树林里采集资源的僵尸突然扔下手中的金子、木头，从四面八方跑来将战车团团包围！蒋征看情况不妙，立刻调回飞艇打算马上把战车运走，却没想到战车刚刚进入运输飞艇，树林里看不见的阴暗处突然又冲出来一队由亡灵法师英雄带领的骷髅弓箭手！近三十个弓箭手，加上十三级亡灵法师的远程黑暗魔法，瞬间就将载满战车的飞艇击落，还从没有开过火的三辆战车就此阵亡。
　　还是同一时间，本来已经到了秦川主基地后方的运输飞艇突然飞回了前方的墓地，十二个技师在落地的瞬间同时使用电击，最前排的蜘蛛立刻收到麻痹三秒的惩罚，就是这三秒的时间，地上的蜘蛛网终于全部消失，战斗机器人部队终于可以活动，开始飞速往后撤退。秦川刚才已经消灭了至少五分之一的战斗机器人，现在哪里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马上调来二号基地的骷髅和僵尸军团，又控制近一百只蜘蛛去追击，再确定最后的地狱犬部队已经埋伏在了半路——这是他为蒋征量身定做的包围歼灭战！
　　眼看着蒋征剩余的所有兵力一步步走进了预先设计好的包围圈，地形狭窄的高地上，五十多只地狱犬，五十多只骷髅和僵尸，以及近百只吐丝毒蜘蛛渐渐堵住所有退路，秦川仿佛看见胜利女神正在向他招手。
　　可是，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