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长歌》徐璃安

17、谁言真心

　　“敢问在这世界上，能坐拥天下之人必定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是此刻陛下的表情，为何如此难过？”
　　虽是无法触碰近在手边的花朵，幽黎还是轻抚着绣球花的轮廓，不解的对身边微笑着看她的璃墨。
　　“就是因为什么都能得到，一切边都显得不那么珍贵了，物质的满足让人的精神都空虚了，但是又往往得不到内心的安慰，所以如此。”璃墨食指指节抵着额环上圆润的宝石，解释道。
　　“也是，那些女子大都肤浅可笑，要是当做一般的菜品也就罢了，如若是天天品尝，才让人真真倒了胃口。”幽黎附和着点头，忽的又抬起头，“小墨，你见过逸么，他好不好？有没有……有没有很想我？”
　　近于缥缈的少女眼眸亮的可怕，让璃墨无法启齿。
　　要怎么告诉她，说她心心念念的逸，早已娶了新妃？还是要说她之所以无法进入她和逸以前的宫殿，是因为新妃说戾气太重所以让认识了法术么？
　　“小墨，你帮我去看看逸好不好？”撒娇的话音唤回了璃墨的思绪，看着眼前的好朋友央求神色，终于没忍心，淡淡的点点头。
　　丽玄阁里，璃墨站在那里，没有行礼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八皇子苍锦逸的新妃月嵘。
　　“璃墨是么，听说你是幽黎的朋友，我也多少知道你是王上的宠儿，只是，你没名没分的，是不是应该行礼见过我这个八皇妃呢？”铜镜面前梳妆的女子慵懒的说道，边指责婢女挑选的金簪不够奢华。
　　“很抱歉，璃墨不是宫中之人，不会行这些规矩，而且，你还不配。”
　　只是淡淡的笑着，璃墨拉开不远处的椅子坐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铜镜中女子容颜扭曲，怒喝道，“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几个婢女胆怯的看着璃墨，没有勇气踏出一步，虽然这个女子在笑，但是每个看到她笑的人，无不觉得毛骨悚然。
　　“傻愣着做什么，快点把她赶出去，不然我杀了你们！”见婢女们迟迟未动，气急败坏的喊道。
　　璃墨起身，只是轻启唇瓣，温柔的对婢女们说，“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下去吧。”接着，婢女们一个一个木讷的点头，转身离开了，全然无视了主人的威胁。
　　“好了，闲杂人等已经离开，现在，要说说你的问题了。”璃墨慢慢走过去，月嵘慌忙想要逃走，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挪不开半步。
　　“为何如此害怕，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会愚蠢到杀了你，”璃墨的手搭在月嵘的香肩上，让她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
　　好冷的手，如同千年寒冰一般。
　　“不过，我还是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八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八王爷，为什么会在幽黎刚离开不久就娶你呢，”温柔的按着月嵘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铜镜中月嵘美艳动人的脸上慢慢变得惨白起来，璃墨轻轻贴上她的脸蛋，月嵘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哆嗦，“是因为你的样貌么？”
　　“是……是，”月嵘颤声回答，“你也知道，皇城里的王爷们，哪个不是喜好年轻貌美的女子，对于他们来说，爱情只是奢侈品罢了，只是，王爷他，王爷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对，是真心喜欢我的。”
　　“哦？”璃墨恍然大悟般，“看样子你对自己是否在他心中还是了解几分的，那么你觉得，如果你变成了一个丑的无法让人直视的人，他还会和你在一起么？”
　　“会的，他会的，他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月嵘肯定道。
　　璃墨并不忙于言语，只是薄袖轻轻挥过面前女子的脸，然后微笑的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揉弄自己的脸。
　　是了，原本柔美的柳叶眉变成了可怖的疤痕，白皙滑嫩的皮肤变得像老人一样干皱，眼眸再也没有水一般的灵动，只剩死灰一般的光，难以置信的看着镜中的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再也顾不得礼仪，此刻的月嵘活像个泼妇，揪着璃墨的衣领，“你这个怪物，怪物！”
　　“我只是帮你，看清你身边的到底是有如何心肠的人，一切只等逸王爷的决断，如果他选错了，那么你就只能这样一辈子了。”璃墨只是微微用力，就挣脱开了她的束缚，满意的离开。
　　就在踏出殿门的一瞬间，传来了侍女受惊的尖叫声。然而璃墨没有停下脚步。
　　如果因为容貌而喜欢的话，那么还能称得上爱么？
　　“小姐！”正想着问题的璃墨蓦地被前来寻她的昭颜拉住，“小姐，你害的奴婢好找，王上说晚上与您一起吃饭呢，奴婢不知道您去了哪里，挨了王上一顿骂……”
　　璃墨看着面前一个劲说着的女孩，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傻丫头，只是，晚上用膳的话，陛下会没有胃口的。”
　　昭颜不解的看着已然是自己主人的女子。
　　“好了，我们回去吧。“璃墨不再多说，挽起昭颜的胳臂，离开。
　　晚宴。
　　“墨儿，你下午去哪里了？”苍锦夜问道，刚开始还不相信璃墨居然会同自己一起吃饭，所以说话都带上了喜悦的色彩。
　　“回王上，我去……”
　　“楚璃墨，你给本王出来！”忽的，殿外传来一阵暴怒的声音。
　　璃墨微微颔首，微笑的看着殿外那两个身影。
　　八皇子苍锦逸，还有他蒙着白纱不敢示人的新婚妻子。
　　苍锦夜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弟弟走进来，只是象征性的给他行礼，随后自腰间抽出佩剑，直刺向依旧微笑的璃墨。
　　“墨儿！”苍锦夜来不及阻拦，心急如焚的喊道。
　　“叮！”没有听到璃墨受伤的声响，也没有血迹，只有一把雪白的复刻着金色暗纹的剑，自璃墨的袖间划出，并未出鞘的剑却把逸逼出几步之远。
　　“幽昙雪剑？”还未站定的逸疑惑道，“难道，你是……？”
　　“我是琉璃仙，”璃墨微笑着接道，“怎么，王爷很惊讶么，还是，自知理亏呢？”
　　“墨儿，”尚且惊魂未定的苍锦夜迅速将她护在怀中，继而怒喝道，“本王在此你还敢撒野，逸！”
　　“王上，王上为我做主啊，”本在一旁的月嵘一下子跪在地上，“是璃墨，璃墨，是她使用的妖术，才将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啊，王上为我做主！”
　　待白纱揭下，苍锦夜一般，都被吓坏了，苍锦夜看着怀里的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逸王爷，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您要好好想过再回答。”璃墨收回剑，走到八王爷面前，正色道。
　　刚刚从儿时回忆中回过神的逸点头道。
　　“我只是想问您，就算她这样了，你还爱不爱她？”
　　苍锦逸回头看着正焦急看着自己等待着答案的月嵘，沉默了半晌，“不爱。”
　　月嵘本想微笑的嘴角刹那间凝固了他说什么？他不是说要举案齐眉，相伴终老么，他不是说他不爱她的容颜，而是爱她本身的么？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骗她？！
　　“很抱歉呢，八王妃，王爷选错了。”璃墨丝毫不觉得惊讶，语气惋惜的说道。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王爷，王爷你救救我！”月嵘此时像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发。
　　“选错什么？”苍锦夜走过来，沉声问道。
　　“回王上，我今日下午去探望八王妃，聊起八王爷，八王妃说即使岁月流走容貌不再，八王爷都是真心爱她的，我便与八王妃打了这个赌。”
　　“胡闹！”苍锦夜有些生气，他不希望眼前的人如此极端，“爱与不爱，岂非一定要这样证明？”
　　“于我而言，是的。”
　　璃墨毫不示弱的仰着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在质疑他，质疑苍国王上的心。
　　“逸王爷，你对于我的认识不会少于陛下，是知道我能看见一些东西的，”璃墨转过头不再看苍锦夜，开口继续道，“我不忍心告诉幽黎这些，她那么喜欢你，患难与共，你却那么快的忘记她，怎么可以，您根本不配拥有她，因为你不爱她，不爱八王妃，你爱的只是皮囊罢了。”
　　看着逸的沉默，璃墨不再说什么，走到月嵘身边，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间，霎时，干枯的皮肤重新散发出活力，原本皱纹密布的脸也恢复了平整白皙。
　　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八王妃，璃墨微微躬身，“璃墨告退，如果陛下要治罪，璃墨甘愿受罚。”
　　说罢，璃墨头也不回的离开。
　　是，我就要如此质疑，因为，终有一天我会变得比那样更加可怖，所以想要在帮幽黎的同时，让自己知道答案，觉得如果知道答案的话，或许就可以坦然一点了。
　　可是，为什么得到了答案的自己，依然难过的快要死去呢？
　　是因为，和自己实际期待的，不一样么？
　　孤单如蝴蝶的身影印在苍锦夜眼中，他终究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