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然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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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苍渊王宫亮起点点灯火，虚辰跟在濯冰身后数步之遥，目光一寸寸滑过宫墙殿阁下方，巡逻的侍卫、忙碌的宫人、还有那些熟悉却又带着些不同的景致，都如雕塑一般，静谧得像一副画。
不多时，一座正在修建的宫殿进入视野之中。
玄色的砖石瓦砾在成片的青墙金瓦中格格不入，但又莫名显得独树一帜，虽还未封顶，却可见其规格庞大，乃是一路而来所见最大的一座殿宇了。
“绝浪殿。”
虚辰一眼便认了出来，即便尚未完工，也无法掩藏她对此地的熟悉。
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那个她已然喜欢了半生的人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们只见过了它的华美深沉，却从未想象这玉阙琼楼拔地而起时的光景，正如天下万民只知开国的帝君何等雷厉风行只手遮天，又有何人去想她也曾不过一个无忧无束的稚子呢？
虚辰就这般盯着绝浪殿出了神，好半晌才听到橙狄修唤她，甩甩头才算回过神来。
“你方才是怎么了？我喊你好半天，这然象界中诡谲莫辨，切记凝神呀。”
“好！”
虚辰愣了须臾才记得回话，橙狄修也再次看向远处的濯冰。
“我们快追上濯冰殿下吧，别跟丢了。”
二人再次带快脚步，远方濯冰显然未为绝浪殿多做半分停留，他绕过工事循着自己的方向而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的。
那是另一座十分恢弘的殿宇，青墙璧瓦迎着月色透出微光，仿佛落于西方天际的长庚星。
濯冰知道，当旭日升起的时候，这些特殊的砖瓦会将阳光曲散，宫殿将布满曦霞熠熠生辉。
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濯冰在不远处的墙头看了好久，直到橙狄修与虚辰都追来都无法停止。
他仿佛和方才的虚辰一样，都被裹挟进了一些摄人心神的情绪之中，谅她二人如何喊都叫不醒他！
殿门推启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天地间格外明显，虚辰与橙狄修都停下了动作，带着不解与惊讶循声看去！
一只半大的小脚率先跨出了门槛，随即是织锦绒绣的睡袍，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然象界中一切生灵皆非真也。
这是濯冰言之凿凿的结论，可他们此刻见到的又是什么！
那是一名未至总角的男童。
他从殿内走来，对着这死寂一片的世界毫无畏惧，甚至经过那些一动不动的护卫时，也不见他有丝毫意外之色。
他似乎，已然习惯了这个虚假且停滞的世界。
濯冰看到他，也不禁愣住了，不可思议四个字与他的所知撞到一处，竟令他一时摆脱了方才的入迷。
而小童，也看到了他。
“美人哥哥！”
清脆的童声从下头花园传来，月下的濯冰倒吸一口凉气！
难以言说的情愫涌上心头，濯冰蹙起俊朗的眉头，眼下似有化不开的百感交集。
“美人哥哥！你是掉进我的梦里来了吗？！”
下头男孩儿又喊了他，那小小的人儿分明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凤吟空说过，濯冰笑起来的模样俊极了，只是他天性冰冷，对着常人总也爱答不理。
此时此刻，濯冰朝着底下小娃露出一抹难以克制的笑意，划过风划过夜色来到了他身前。
这下换成男孩傻愣愣了，他的梦里连活物都不曾有过，今日却来了如此好看的一个哥哥！
濯冰在男孩面前蹲下，将他好好看过一圈。
男孩穿着华美，却未着鞋履，他从殿内出来打着赤脚，此刻夜寒露深着实有些可怜。
濯冰只是指端轻扫，一双柔软的羽履便出现在男孩脚上。
男孩低头看去，立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美人哥哥是神仙吗！”
“一定是了！神仙钻进我的梦里，也是理所当然了！”
“美人哥哥你是谁？还会来吗！”
……
男孩呱呱讲个不停，濯冰却只是看着他不回话，等到男孩自己说累了，他才徐徐接过了他的口。
“你的梦？这里，是你的梦境吗？”
“是哇！”
男孩的精神头充沛得很，见濯冰理了他立时又来了兴致。
“自母后怀了弟弟，不对，也或会是妹妹的！自母后有孕，我便开始做起这梦了！”
濯冰的心头又是一跳，他几乎可以确认自己的猜测了，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些事情他想弄明白。
“你这梦里，没有别人吗？”
“没有！”
“不对！有了你呀！美人哥哥你就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
男孩咧着大大的笑容，眉眼都快弯成月牙，印在濯冰眼里，却令他心头一酸。
“我这梦里没有活物没有同伴，夜夜来此却也方便我探索王宫。偷偷告诉你，我还出过宫了呢！我可是连母后都没告诉的，你要同我保密呐……母后怀孕辛苦，太医说到来年年节上下就是临盆之期了，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
濯冰开口打断了男孩欣喜的滔滔不绝。
他显然是开心极了，百多个孤独的夜，他有那么多兴致想同人分享却难觅同伴难以言说，直到今天，他满肚子的心事有了可以共享的人，再不用藏着掖着扮起白日的规矩了。
而濯冰，也在男孩愣住的那一瞬再忍不住自己眼角的那滴泪……
“妹妹。”
男孩嘟囔了一声，随即呆呆的神色被惊喜取代，兴奋再度装饰起这小小的脸庞。
“真的吗？！我要有妹妹了吗！”
濯冰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怔住，男孩扑进他的怀里，高兴地哈哈大笑。
“美人哥哥真是神仙吗？神仙可是不能骗人的啦！”
小小的身躯格外温热，濯冰在惊诧过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也将这小人儿揽进了怀里。
“你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妹妹……我，绝不会骗你。”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男孩在濯冰怀里笑得眉飞色舞，濯冰也在他的身后落下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拥住自己的怀抱愈发紧，背上却莫名有几点温热，男孩逐渐自喜悦中平静下来，挣了挣便脱开了濯冰的怀抱。
“美人哥哥，你怎么哭了？”
即便濯冰掩饰得再快，泛红的眼眶也还是出卖了他方才的情绪。
他别过头，不敢再去看男孩，也不敢再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溢。他忽然懂了西缄攸的苦，克制自己滔天的感情，真是这世间最残酷的刑法。
“你看错了。”
带着浓重鼻音的声色显然毫无说服力，但濯冰此刻的语调温柔极了，又将男孩的注意都引到了自己的话上。
“我和同伴在你的梦里迷了路，你能帮我们出去吗？”
随着濯冰的话音落，虚辰与橙狄修也来到了他身后。
虚辰看了男孩半晌，忽然想要说什么，却被橙狄修摇着头制止了。
男孩看看多出的两人，又看回了濯冰，似乎只有眼前的美人哥哥才是他唯一喜欢的。
“我也不知道这梦有没有出口，不过，美人哥哥的忙，我一定要帮！”
男孩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对着濯冰毫不吝惜他的笑容。
濯冰倏而笑了。
“也不知危不危险，刀山火海亦未可知。你确定要帮我这忙，不怕吗？”
眼前浮现一张嬉皮笑脸，下一瞬，似乎那笑脸主人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美人哥哥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就是无间地狱，我也不怕！”
作者有话说
第185章 然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