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149、互换

　　延陵无双手附上殿门，那一丝丝光亮透过窗扉透过她的指端洒落在殿内瓷砖上，众人的心倏而都似被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奇妙的感觉升腾而起，连虚辰都不闹了。
　　一双双目光落到延陵无的手上，都在期待着她推开这扇门。

　　绝浪殿内安静得连一粒灰落地的声响都能听清，延陵无推开殿门的声音此刻如滚雷在耳边炸响，众人的心怦然一跳，下一瞬便被殿外鲜活的朝阳之光糅乱了视线……

　　二月已然花盛花败过得孤木海棠默然重开了花，众人昨夜深时至此，它尚是唯有枝叶挂梢，此刻却盛放如正期，在朝阳之下如火如荼。
　　大海棠下，此时正站着一个人，背朝殿门，似也在欣赏着繁花。
　　闻得殿门开启之声，徐徐转过了身……

　　殿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虚辰死劲揉了揉自己发肿的眼，反复确认再三，终是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上前一把扑住了其人！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你果然不会舍我们而去的！太好了……”
　　抱在怀中的人是暖的，虚辰颤抖着将人死死抱紧，就像生怕她下一刻又会消散一般。

　　西缄攸猛地被虚辰扑住，险些摔了出去，面对虚辰的热情与滴落肩头的泪水，她显得格外懵。
　　她记得自己已被弱水淹没，神思四散，怎么再醒来时，又回到了绝浪殿院中呢？
　　她睁开眼就是东升的日出，万籁俱寂一如昨夜，海棠开了满树令她忆起二月那场花下之梦。她正想再见见那树下是否亦有其影，却被身后的动静引去了关注。

　　视线从海棠树下移走，来到殿门前，她竟真觅到了那心心念念的身影……

　　虚辰的举动令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绝浪殿，而眼中的那个人，也是真切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微妙的笑意也正凝望着自己。

　　虚辰愣愣地看着西缄攸轻推开了自己，看着她目不转睛地走向那个人。
　　此刻她们的眼里没有周遭这几个浑惑茫然的人，唯有彼此，延陵无笑得轻松，西缄攸的神色则是愈渐坚定。

　　西缄攸在阶前停下，抬头看向站在她前方高位的人，霜发血鬓，貌若彴约。西缄攸如虔诚至极的信徒，而她信奉的神明此刻居高临下颔眉低目，状若无情的眸中正有她不自知的光纹流转。
　　对视良久，神明发话了。
　　“天命未绝你，孤果然没有看错。”

　　听到她如是说，身后的凤吟空倏而松下一口气来。
　　原来她早就知道，她并非是以玩乐之心欲致西缄攸于死地。
　　其他人自也听出了延陵无的言下之意，只是他们仍然奇怪，延陵无究竟是为何如此。

　　阶下的西缄攸倏而听到了一些动静，她转眼去看凤吟空他们，发现并未有人开过口。她定神倾听，突然意识到，这些声音竟是来自他们的心中！

　　“我可以……”

　　“你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了，是不是？”
　　延陵无笑着抢了白，西缄攸睁大眼又看向她，一些记忆随即涌入脑中。

　　半晌，西缄攸晃晃脑袋轻走那些凌乱的画面，带着不解问向延陵无。
　　“紫金珠无比珍贵，你又为何要将其注入我的体内？难道你不想……”

　　“孤自然想！”
　　延陵无又一次抢过了她的话头，一抹哂笑爬上她的眼角，随着她向下两阶，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便缩短了。
　　“这只是暂放，待孤从你处重新获得心，灵源，自会一同归于孤的灵海。”

　　“……”
　　西缄攸无言以对，延陵无对于心的执着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便如一个固执的孩童，非要得到心仪的玩具。
　　而面对孩童，西缄攸也并非毫无办法的。只见她忽然一改神色，也摆出一副戏谑模样来。
　　“幻王就不怕，朕独吞了这灵力，跑去你找不回的地方吗？”

　　延陵无闻言便笑了，西缄攸这份挑衅没有激起她半分懊恼后悔，倒是像发觉了更有趣的游戏似的。
　　二人此刻只有一臂之距，延陵无微微倾身便来到了西缄攸切近之处。暧昧的吐息落在西缄攸眼鼻间，令她一时失神。
　　“孤的东西，又岂是旁人轻易能够占据的。况且，你是没有灵海的，再多的灵力给你使得，也终究无法化为己有……西缄攸，你的心与孤的灵力，最终都会回到孤这里。”

　　最后一句，她分明已听延陵无说过的，然再听一次时，依旧能使心跳漏去半分。
　　西缄攸愣愣地看着咫尺间的神明，克制着自己想将其拥入怀中的欲望，盯着那双始终笑着的唇一开一闭，再一次将自己推入爱欲的深渊。

　　“另外还有一件东西，孤想向你借来。”

　　“何物？”
　　这一句将西缄攸的神思拉了回来，与此同时，她在延陵无深不见底的眼中察觉到了一抹诡谲的笑意，可还不待她反应一二，延陵无擒满灵力的双指已然出现在了她的左眼前！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寒气，竟见延陵无说迟那快双指成爪便剜出了西缄攸的左眼！

　　西缄攸只觉一阵爆痛自左眼眶处传来，随之一片黑暗蒙上左眼，双手紧紧捂上左脸，却并未有鲜血流出。

　　延陵无把玩着指端鲜活完好的眼球，似是极满意地笑了。
　　西缄攸放下双手，忍受着剧痛，用独剩的右眼看向她。
　　“你的眼睛，是为我瞎的。把我的给你，理所应当！”

　　延陵无听着她这句咬紧牙关说出的话，兀自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在众人的又一次震惊之间，将自己的左眼一并剜了出来！

　　一对左眼珠被她托于掌间，咒结起，灵光动，两颗眼珠互换了位置，继而落入了两处空洞的眼眶之中。

　　西缄攸再次吃痛，眼眶处似有血肉疯长，搅得头疼欲裂！
　　待她慢慢适应过来，睁开眼，左眼却仍是一片灰盲。她抬眼去看，却见自己的左眼已然完好地出现在了延陵无的左眼窝中。

　　“你换了我们的左眼？”
　　西缄攸心道着，恐怕今后得习惯独目视物了。

　　“孤的眼睛受了天伤，即便灵力恢复也难以视物。仅凭感知又实在不如眼睛来得方便，便借你一只，待找出恢复目力的办法，自然会还予你。”
　　延陵无说着话，已滴溜着眼四处看了，到真如个方睁眼探索天地的婴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