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王者》莫辞珏

24、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滚烫的熔岩将“它”包裹起来，舔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它”痛苦地嘶鸣着，翻滚着，心中的怨愤
　　越来越盛。

　　城墙上的人或有不忍，朝“它”喊道：“千炎池以力量为食，而你的量来自于怨恨，只有放下仇恨，才得以解脱！”

　　一瞬间火光冲天而起，骇得城墙上的人噔噔倒退好几步。

　　放下怨恨？凭什么！“它”是怎样来到这儿的？你们怎么会懂！

　　在“它”的怨恨越来越盛之际，熔岩也越来越炽烈。痛楚一寸寸地吞噬“它”，让“它”几乎连翻滚的力气都不剩了。

　　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凌凌，你可是爸爸的宝贝！”

　　模模糊糊中，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是谁？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火光再一次冲天而起。“它”已经痛得无力挣扎了，像婴儿一样团在熔岩之中。

　　“凌凌，妈妈一直陪着你啊！”

　　一滴眼泪，静悄悄地从眼角渗出，随即蒸发，不留痕迹。

　　像是一只手，轻轻拂过布满尘灰的记忆，那些尘封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爸爸，我要那个！”

　　“爸爸，我要那个！”

　　“爸爸，我要那个！”

　　“好好好！我的小公主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想办法给你拿来！”

　　“爸爸最好了，凌凌喜欢爸爸！”

　　“爸爸，我喜欢秦时，我要他做我男朋友！”

　　“秦时？你怎么和他搅和到一起了？”

　　“爸爸！我喜欢他，你说过不管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

　　“傻女儿，那个秦时心术不正，谁知道他接近你是打得什么主意？”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凌凌！哎……”

　　“房清雅，你敢囚禁我！我爸爸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你爸爸？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哦！识相的乖乖交代出钥匙的所在，免受皮肉之苦。”

　　“钥匙？什么钥匙？我不知道什么钥匙！”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呀！你以为以父亲的公司为什么会出现账目问题，让他自己也身陷囹圄？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会知道钥匙的存在？那可都是，你的亲亲男友的功劳呀！”

　　“你胡说！秦时不会的，他不会的！”

　　“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明白。说吧！钥匙哪儿？”

　　“休想我会告诉你！”

　　“哦？你会想说的！进来吧！我可把巫家的小公主交给你们了，只要能让她开口，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哦！”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滚开！我爸爸知道会杀了你们的！滚开！啊——”

　　“已经两个月了，还没逼问出钥匙的下落，秦先生回来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了？”

　　“你傻呀！秦先生离开上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表明自己与巫家一案毫无关系嘛！现在巫成威已死，他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倒也是！不过说起来，巫成威一生磊落，最后竟落得个夫妻双双畏罪自杀的下场，可惜啊！”

　　“畏罪自杀？说你小子天真你还不承认，巫成威在商界仗义磊落之名无人不知，怎会畏罪自杀？我猜啊！多半是秦先生担心出什么岔子，杀了巫成威夫妇！”

　　“……”

　　爸爸妈妈……死了吗？被秦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我错信那人，是我太过天真，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可以当作是对我的惩罚，可是为什么，这一切要报复到我父母身上？

　　老天，是我识人不清没看出那人的真面目，是我毫无防备告诉那人家族的传说，你如何惩罚我，我都认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牵连我无辜的父母？

　　秦时……秦时！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父母？我……要杀了你！

　　爸爸妈妈，对不起。是女儿的幼稚天真害了你们。

　　凌凌，这就来找你们了……

　　千炎池内，火舌嚣张地翻滚着，奔腾着，颜色红得发黑。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火焰，在千炎池上空徘徊，久久不息。

　　与此同时，“它”，或者说她猛然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这是怎么回事？”

　　“快看！她还没死！”

　　“看她的眼睛！她觉醒了！她居然在千炎池中觉醒了！”

　　“快去报告殿下！”

　　　　大殿之上，一人负手而立，长发倾泻如流云，身着黑色织锦缎长袍，看似单调，仔细一看，领子、袖口、下摆处分别绣以繁密的图纹。一条同色系的长绳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黑色皮质长靴纤尘不染。

　　“吱呀——”厚重沉闷的声音响起，门缓缓开了。殿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将那人的身影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两道黑影带着提着一个白色身影进门，同时俯身，“殿下，人已经带来了。”

　　他们松手的同时，白色身影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毫无动静。

　　那人没有表示，于是二人又齐齐躬身，退出大殿。

　　那人回过身来，他的靴尖离她的头顶只有半步之遥。

　　巫若凌微抬眼睑，虽然那人一身的黑，整个人与融于一体，但那强烈的存在感却不容忽视。不是她不想动，她虽在千炎池内觉醒，可那并不代表之前所受的烈火焚身就一笔勾销了，此刻的她，浑身力量消失殆尽，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的痛，痛得仿佛那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了。只是……她咬咬牙，竭力一双臂撑起上身皇腔刮醇岢治迕耄椭匦碌沽讼氯ィ硖逵氲孛嫦嘧玻⒊鲆簧葡臁

　　那人默默看着她，长发凌乱地披撒在肩上，遮住了面颊，双臂打着颤儿，一次次撑起身子又栽倒下去……

　　“这样的姿势，让你觉得屈辱？”半响，他开口问道。声音清朗如山涧的溪流，只是那张脸却依然如冰雪覆盖，面无表情。

　　巫若凌默然，再一次徒劳地想要撑起自己。

　　那人微微侧身，从她身后绕过，来到她身前，盘腿坐下。

　　巫若凌抬了抬眼皮，那人精致的脸上覆了冰雪，虽然坐在她身前，却丝毫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神智，她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如何在荒原上野兽般地生存的，还有在千炎池里所受的烈焰焚身之苦，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的心底不是没有怨怼的，如果不是他的阻挠，也许她现在已经杀了秦时等人，为父母报仇，可她也明白，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更何况，若不是他，也许自己现在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么想着，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半响无语。

　　“千百年来，在初生时失去神智的鬼，能够在后来恢复神智的，绝无仅有。”

　　巫若凌抬了抬眼皮，没有力气回答。失去神智这段时间，她听那些黑影说过太多陌生的名词了，而这个世界，早已超出她的想象之外。

　　“你心里有很多疑惑？”即使说着疑问句时，这人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他略一思索，抓住了巫若凌的手腕，一阵强光闪过，巫若凌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恢复，这感觉和她在荒原上吸取同类的能力时的感觉截然不同，可具体有何不同，她却也说不上来。

　　“跟我来。”

　　那人站起来，向殿外走去。这座大殿，处于孤城的中心。一出门，高高的罗马柱向两侧铺陈开来，尖塔穹顶，线条简洁却显得恢弘大气，颜色却以厚重沉稳的深色系为主，具有明显的欧式建筑风格，却又有些微不同。

　　巫若凌跟在那人身后，落后半步，听他介绍这里的一切。

　　“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叫往生殿，这座城，叫往生城。这个世界，依附人界，也就是你所在的那个世界而存。”

　　“这些事大概与你从前所学有所不同，不过，你既已成了鬼，这些事，你是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往生殿其实仍属于人界，它是数千年前我族先祖轩辕朔风开辟出来，施以封印，让其超脱与人界之外，最初的目地是为了保护硕果仅存的影族人。”说着，他示意就是那些巡逻的虚影，之前巫若凌一直打交道的那些人。

　　“后来，由于往生殿特殊的形态，适宜鬼的生存，它就逐渐演变为鬼的栖息地。”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大殿，周围的建筑物渐渐变得低矮，约莫十来米的样子，而建筑样式，就更是各式各样：中式的、西式的、现代的、古代的，不一而足。

　　而走在大街上的鬼，服饰发型，也是各不相同。让巫若凌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对于这位殿下的态度，又是不同，若说之前的影族人，对他是纯然的尊敬的话，那么这些鬼，对他的态度确实尊敬中含着畏惧，那种畏惧之中，又仿佛含着某种贪婪。这太奇怪了，她成为鬼之后，拥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如兽类般对周围的环境拥有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如同本能一般，让她无比依赖。

　　　　“历代以来，来到往生殿的鬼只有三种下场：觉醒完全的，入城、不完全的，留在荒原、全无神智的，投入千炎池。由于种种原因，本该化为灰烬的你此刻却能再次觉醒，相比于他们，你很幸运，对不对？”他浅浅地勾起嘴角，那样的笑放在那张精致得无与伦比的脸上，竟显得无比魅惑。

　　“但是，我还可以给你更多。比如，一具供你在人间自由行走的身体，还有，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份……”

　　“我需要做些什么？”他打断她。

　　“知道法则吗？宇宙间最基本也是最根本的法则。”不待她回答，他又继续解释到：“法则确切来说叫做时空法则，以及对每一个生命体生存的时间和空间的规定，第一条的内容是——每一个生命体在其生存的空间内最大时间限额为两百年。”

　　“而我要的……”他回过头，微微扬起嘴角，“把你剩余时间全部献给往生殿！”

　　事到如今，她还剩什么可供利用呢？她扬起唇，笑容与他如出一辙，“好！”

　　回到家和群裕说起FPO疾风之翼，群裕仿佛很惊讶，“你和他们有牵扯？”

　　小蔷莫名，把上次KTV的事和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群裕了悟，“FPO是在丘里卡斯那件事之后成立的一个世界性的掌控者组织，目前在全世界每一个城市都设有分部，这个组织所有成员都是自愿加入，义务参与阻止一切非自然犯罪，逮捕一切非自然犯罪份子。疾风之翼则是驻扎在上饶市专门负责逮捕犯人的一个分部。这些人很有正义心，但却不是些愚昧之辈，那人在他们手里，你大可放心。”

　　小蔷点点头，遂不再多问。

　　第二天准时到达。怀园路18号，实际上就在私人会所附近的另一条巷子尽头，而且，小蔷一转头，就看见了詹姆斯中学的欧式建筑群落，脑子里转过一些念头，随即一笑置之。

　　整个院子被大大小小造型别致的大石头砌成的围墙包围着，进了院门，首先看到的是院子角落里丛生的文竹，鲜嫩的翠色十分惹人喜爱。正门两边分别摆放着一盆高大的滴水观音，再往里，可以看到屋子正中央挂着的圣皇·冰雪殿下的肖像。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只听一个男生大声地说：“今天明明是我值班啊！就算给我其他任务，也不至于连回都不能回来吧！安予墨你别把老大的话当成圣旨啦！”

　　接着是安予墨急切的声音，“徐昊乾你给我站住！又不是打架，非得带上你的手杖吗？你不能进去！”

　　这时候声音已接近门口，男生不管不理，“进去一下有什么关系……咦？门怎么是开着的？”

　　随着声音进屋的，是一个顶着一头金黄色乱发，身着印着骷髅头的白色T恤和松垮的黑色牛仔裤的男生。套着绿色针织长毛衣的安予墨紧随其后。

　　徐昊乾速度极快地冲向正屋，却在门口险险刹住脚步，“予墨，老大是说今天有客人来吗？那这会客人在里面？谈事情？我们这么进去会不会打扰？”

　　小蔷显了形，出于礼貌，她也该和这两人打个招呼。“两位好，我叫叶蔷，是应约来拜访疾风之翼的。”

　　安予墨就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她，微笑点头示意。

　　但是前面的男生却忽然僵住了身子，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僵直地对准了小蔷。

　　他在看到了小蔷的那一刻，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着，仿佛看见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小蔷自然尽收眼底。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男生，他皮肤有些苍白，面容清俊，并且有着十分漂亮的杏眼。

　　但小蔷确信，当她还是巫若凌时，她绝对不认识这个男生。那么，他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而对她的存在感到惊讶的呢？

　　脑中瞬间转换了千百个念头，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恰在这时，屋内一侧帘动，齐霁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他穿着墨绿色的大开领长袖T恤，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灰白的休闲长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他今天没有带眼睛，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极其无害。

　　“叶小姐非常准时啊！”他笑眯眯地说，伸手示意，“请这边来。”

　　徐昊乾看了看完全无视他的齐霁，又看了看叶蔷，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闷头走了出去。

　　安予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小蔷浅笑，跟着齐霁进屋。

　　他领着小蔷穿过客厅，来到后院，不同于长满植物的前院，后院很空旷。只是角落里堆满了杂物。

　　小蔷一眼就看到了后院正中央的周启深，他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椅子上，动弹不得。全身除了头的形状正常，身体其它部分都是纠结缠绕的枝蔓。
　　仅从身体上来看，周启深似乎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但小蔷却感觉得到，周启深已经虚弱得跟一个普通人无异了。
　　想起昨天齐霁看到受伤的安予墨时那惊人胆寒的表情，小蔷有些心惊，又莫名的，生出一丝丝的羡慕来。
　　齐霁已经静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