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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三章 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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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岁月的逆流中沉沉浮浮,伸手欲要抓住水中游木,却绝望的发现那不过是飘摇的一株浮萍。
缓缓睁开双眼,床帘上摇曳的流苏便在夜明珠柔和的映照下飘入我的眼帘,仿似方才脑海中还刻骨铭心的一段情,却也不过是我莯沉仙君做的一场锥心的美梦。
我躺在床上静默了好一会儿,终是难耐喉中干渴,坐起身来却见小三弟双手后背站在不远处的窗边愣神。
“嗯…”
小三弟转过身来,双唇紧抿,定定将我看着,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严厉模样。
“咳咳…”嗓中有些干痒,我忍不住便轻轻咳嗽起来。
一杯水出现在我眼前,我端起它便一口饮下,委屈的眼神看着床边脸色有些铁青的小三弟:“水…”
默垣拿过水杯,转身又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正欲往嘴边送,他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昨日去哪了?”
很平淡的语气,我手中的水杯却抖了抖,溅出零星的水珠。
我垂下眼帘,只看着手中的莹白色的瓷杯不说话。
小三弟双手环抱,抬腿在我床沿坐下:“阿姐,你昨日可是去了那座山头?”
他见我不语,低头叹口气缓缓道:“阿姐,你这又是何苦?那场情劫,本就当不得真,莫说那个人已神魂俱灭,就算他依旧轮回转世,却也只是凡人一个,你与他,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转头,炯炯的眼神直直看着我:“你当把握好现下才是。”
把握现下。
我小龙胆颤了颤,带着微不可见的希望抬眼直视默垣:“小三弟,你说,这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吗?”
小三弟一顿,有些难以置信:“你…”
“是,”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在那座山上遇见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是他。”
小三弟皱眉。
我将杯中的水饮尽,清冽的味道微微冲淡口中的苦涩,我握着它,靠着身后的墙,苦笑道:“这样也好。”
小三弟绝艳的脸上有些担忧,我无视他,继续道:“你说我执拗也好,痴傻也罢,这么些年来,我明知无果,却一直苦苦执着,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我念念不忘的,他忘了。”我看着床边幽幽发着柔光的夜明珠:“可你又叫我如何舍得,我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才换的那些日子里他对我的怜惜眷恋,可就只是那些怜惜和眷恋都是属于另一名女子的,他看着我,心中却想着她。她说我来晚了,敌不过他们的情谊,那么如果我在他的生命里早来一步,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
我笑笑:“只是再遇上他,我才明白,不会有不同,会有什么不同呢?诚如你所说,那是一场情劫。情劫里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注定。我累了,”我仰头,深吸口气:“太累了,就到这里吧。”
他不语。
良久,默垣长叹一口气,轻道:“却是我错了。”
他一挑眉,看向我,桃花眼却中有坦白:“我原以为你那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若将实情告诉你,定也是让你在这段情丝上再纠结个几年,没想到你自个儿竟也想通了,小弟我甚感欣慰,甚感欣慰。”
我却无暇理睬他的打趣:“实…情?”
“阿姐,那一世里,你不该遇上苏翊臻,他本就不是你注定的情劫。”
我双眸只盯着夜明珠,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默垣放下双手,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却不离我有些苍白的脸:“我说苏翊臻不是你的情劫,你的情劫,本该是熙王顾熙北。”
我抬眸,有些难以置信。
默垣接着道:“当年司命元君一直对我二人烧他命格一事耿耿于怀,打定了主意要与你一些教训。我唯恐你下凡受苦,便溜进司命殿欲偷改那命格,却不料我只来得及扫视一遍就被人赶了出来…”
默垣哼笑一声:“阿姐,你是不知那命格是有多精彩。”
我止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一世…本该如何?”
默垣背靠着床柱,单手托着下巴回忆道:“嗯…灭门之祸,委身青楼伺机报仇,这些大约是差不了多少的…至于你那个大仇人…”
默垣把手放下:“阿姐,那个大仇人,命虽不长,阳寿却也不至那般短。”
我声音有些涩:“然后呢。”
默垣悠悠叹口气:“然后能如何?左不过在那场及笈礼上被顾熙北高价赎身,送入右相府中复仇。”
说到此处,默垣顿了顿,故意带着些许怜惜睨着我道:“可怜我的阿姐,天上地下这几万年来都未曾尝过情滋味,难道这般轻易被顾熙北那厮将那颗芳心骗了去。”
我狠狠瞪他:“说下去!”
默垣“嘿嘿”笑了笑:“你被他送入右相府中时,已然怀上那厮的骨血,他竟还要你委身于他人,依你的性子当是不能的,侍寝的那日晚上你欲要刺杀右相,却被他躲过一劫,接下来不必我说,阿姐都当知晓的。”
我的心肝颤的厉害,想来上次真真是将这司命给得罪狠了,灭门之祸,情伤痛心,报仇不得,样样都齐了。
“只是我实是想不通,好好的命格,怎会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苏翊臻给扰乱了呢?”
我睨他:“你就没做过什么?”
他眉梢都带了笑意:“还是阿姐了解我。”
“少来。”
“阿姐还记不记得山庄院中的那条水道?”
“蕴榆院的那条?”
“正是。”默垣又在床沿上坐下:“那条水道口本已让苏翊臻用巨石封住,是我将它移开的,原想着能让你逃过一劫,却不曾想…”
我打断他,声音干干道:“天香楼假山旁的那些个珠宝…”
默垣挑眉:“是我放的。”
我又继续干干道:“我溺水时眼前飘过的红衣水鬼…”
“也是我。”
我抬起双眼使劲瞪他:“那你后来怎的又不出来帮我。”
默垣这回倒是收敛了神色,苦笑道:“阿姐,擅改你的命数是要遭反噬的,大哥不久后便知晓我在凡间的所作所为,亲自下凡将我逮了回去,我也没办法。”
我愣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默垣转头,看着从窗外走廊夜明珠洒进的淡淡光华:“这世上,果真是一报还一报的。”
默垣走后,我睁目躺在床上,想着小三弟方才的那番话。
良久,我用手背覆住眼帘,一报还一报吗?
可是谁又能说这一切不是注定的呢?
“公主,醒醒,公主…”
我睁开惺忪的眼,见是小妩,翻了个身咕哝道:“公主我想困觉,酒劲儿还没过呢。”
小妩有些为难,嗫喏道:“铭娑仙君在大殿中等着要见公主,公主若是…”
“谁?”
“是铭娑仙君…”
我一股脑爬坐起来就开始穿衣:“你让他在大殿中等我,不许他乱走。”
小妩松了一口气,笑着应道:“诺。”
我七手八脚将衣服穿上,轻轻打开舞浣院的大门,探出头去左右瞧了瞧,没人。
赶紧出得门去,轻手轻脚将院门带上。
要真去见铭娑就不是我莯沉了,铭娑那厮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要是小三弟真把当年的烧命格的事与他说了,他心里定是要将我恨个万万年不止的,此时来找我定也无甚好事。
我左右闪躲着往水晶宫的宫门溜去,眼看就要到了,背后却传来一声令我愈加毛骨悚然的声音:“二妹,你这般小心翼翼逃出宫,可是又将父亲惹急了?”
我幽怨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宫门,认命地转过头对来人嬉笑道:“喔呀,是大哥啊,许久不见,最近可好?”
浔涯今日一身玄衣,腰间如往常般配着那块白玉佩,负手站在假山旁的珊瑚丛边,唇边浅浅的笑,温润如玉。
那也只是表面!我心中诽腹。
打小我最怕的便是我这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大哥,铭娑是记仇,但是天大的仇他也是放在心上怨恨,嘴上念叨念叨两句,而我这个大哥…
我抚额,自我两百岁上下害得他被父亲责骂后,接下来的那好几百年…
我叹口气,我莯沉仙君何曾那般狼狈过?真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呵…”浔涯低头抚了抚那块白玉佩,眉眼都带了温润的笑意:“是许久不见了,不过想来,”他抬眼看向我,竟是带了幽怨的语气:“若不是二妹一直躲着我,何至于此?”
我嘴角抽了抽,连忙讨好道:“小妹怎敢?定是缘分未至,缘分未至…”说着,我把头转向一边,咕哝道:“能不躲吗…”
“嗯”
我忙打了个哈哈:“无事,无事,像大哥这等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神仙,六合八荒都难找出一个来,小妹我欢喜还来不及,怎还敢躲避呢?呵…呵...”
“哦?既是如此,”他想了想,似是有些为难般:“为兄最近事情虽是比较多,但是勉强挤点时间出来与二妹一聚还是可以的。”他抬眼看我,眼中一片诚恳:“后日这个时候,在为兄的宣桦院,我们兄妹二人把酒一叙罢。”
“就我们二人?”
他但笑不语。
我鄙视地看着他:“大哥,若要夺得唯渃芳心,也不是这般夺法。”
浔涯挑眉,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却听得舞浣院一阵骚乱。
“大哥,小妹有事先走了,就此别过。”话还没说完,我连忙就往宫门外跑。
“记住后日的聚会,你若不来…”
我脚步顿住,后背冷不丁起了一身冷汗,咬牙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