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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五司集会(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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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浩然在地道里走了很久。
他七拐八拐,走到三条岔路口时,选了红石标记的长洞。
他杀红伞鬼仙之心,随着越来越重的杀业,愈加弥坚。
他总觉得他杀了那么多人,为了给陈铭儿报仇,犯了那么多罪孽,如果不杀了那罪魁祸首,他觉得连那些被他杀了的人都对不起。
张浩然这么想着,两眼直愣愣的,脚下意识地动着,前面一个转口,张浩然随着洞道转,低垂着的眼睛看见三双鞋子,他抬起头,红伞鬼仙就在不远处。
红伞鬼仙一身血红绸缎衣,脚踏同色长靴,一把红伞执在右手。一位黑衣劲装的老人落后半步站着,老人身边一位土黄色长衫书生样的男人。
翼弇看了眼张浩然,微扭头,“阁下可是与我同一个想法?”
零皇笑了笑,“张盟主好福气,我阴阳家尊者刚刚降临,虽还未苏醒,但是盟主有幸能一睹我尊者的风采。”
张浩然有些疑惑,他太累了,思绪也变得有些慢,那俩人说了什么他没注意听,只一心看着那鬼仙,那鬼仙表情木然,毫无反应。张浩然越看越恨,提起真气,什么也不顾,抬手就挥下全力一剑。
那剑气裹着满满真气先至鬼仙面门,红伞鬼仙仅是用伞一挡,竟是化去了全部剑气,左手成掌,亦是十成十的全力一击。
长洞震了震。
张浩然只觉心口一凉,他看着红伞鬼仙,想抬手去抓他,他抬了抬,垂眼看去,莫说是手,他的身体已是四分五裂。
红伞鬼仙甩了甩手,迈过张浩然的残肢,走了。
东陵曦赶到破旧道观时,鬼影正费力地扶着一个树墩子挣扎着要站起来。
道观木门紧闭,周围仿若有流水一般,波动不停,将整个道观围了个严实,护了起来。
东陵曦稍微试探了一下,竟险些被反噬,他立刻收了阵法,走向鬼影。
鬼影看着东陵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他在里面?”
男人微微动了下头。
扶住鬼影,东陵曦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别急,我想办法,你要相信我,我来想办法。”
鬼影右手抓着东陵曦的衣襟。
东陵曦看看鬼影,又扭头看看道观,他有什么办法呢。
翼鸿睡着了。
他刚才推开了鬼影,算是救了鬼影的命吧。
他的哥哥一直那么强大,总是挡在前面,尽全力护着他。
他知道他哥哥做的勉强,做的辛苦,但他喜欢看他哥哥保护他的样子。
木门紧紧关着,翼鸿被什么人扶着躺在了那张桌子上。
原来这就是洗练台,翼鸿心想,还是嫩了些,和自己的爹爹比,道行还是太浅了。
手腕被割开,血顺着祭台上渐渐清晰的花纹慢慢流动着。
翼鸿有些困,他想着哥哥,想着他哥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撇了撇嘴,笑了。
待东陵曦终于推开了那木门,道观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内里就跟外面一样,破烂不堪。
东陵曦返回去背起鬼影就要离开,可鬼影紧紧揪着一旁的树干不肯松手。
“我都查了,什么都没有,你别急,既然他们能离开,那肯定有办法,这空地没别的出路,他们要是离开还得原路返回,兴许能赶上。”
鬼影犹豫了,放与不放,他都没法下决定,他都不甘心,翼鸿狠心,说抛下他就把他抛出去了,现如今,他该怎么办。
“你放手吧,”东陵曦叹了口气,“零皇擅长御行术,他若是诚心悄然离开,我也是没办法,与其在这里守株待兔,不如你随我回去,好好养伤,我也能派出门下精锐出去打探。八门的人你也知道的,都是有本事的,探查寻人不是难事,你要相信我。”
那把青光宝剑随意地躺在地上。
东陵曦愣了一下,眼睛循着剑柄上的断手往前面看去。
一地残肢血肉。
他走了两步,那把剑他认得,剑的主人是当世难得的高手,若是敌对相抗,东陵曦不敢轻易言胜。
如此惨状……
鬼影挣了挣,手扒着东陵曦的肩膀。
“你别动,不是他,是张浩然,”东陵曦微微扭了下头,他走过去,看着张浩然死不瞑目的头颅,蹙起了眉头,“他没事,张浩然眼白反蓝,是他杀的。”
肩上的手紧了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估计零皇和鬼主都跟着他呢,三个人合作,这般惨状也说得过去。”
东陵曦话落,感觉后面背着的男人身体松了松,自己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看那残缺的伤口,除了翼鸿,另外两人应是并未出手,慕容嘉耀所言的尊者轮回,怕是真的了。
多想无意,东陵曦心中一叹,躲过残肢尸块,右脚一蹬,一跃至数米。
翼鸿那边只得从长计议,先医治鬼影是真,道观前他稍探了探鬼影的脉门,气息乱成一团,已现死兆,整个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全身软弱无力,口不能言。东陵曦没想到鬼影伤的竟是这样重,心下暗骂翼鸿不知轻重,人不好好养着,带出来做什么。又转念一想,翼鸿也是身不由己,不甘不愿。
楚言牵着马等在庭院外。
他家主子没让他跟着,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有余,心下很是焦急,不停的往里面张望。
“楚言,去找辆马车。”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楚言转身,见东陵曦人在十几步外,鬼影背在身后,很是安静。
没有翼鸿。
翼弇很是骄傲,他的儿子得了尊者的真脉,两者十分契合,只待回生蛊养成,再入轮回阵,他的鸿儿就是真正的尊者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零皇轻声道:“尽快准备才是,切勿过了时辰。”
“那是自然,阁下放心。”
“翼鸿怎么样?”
“刚刚睡下了,神志还有些不清楚。”
“很正常,他过了遍血,又重塑经脉,多睡睡就好了。”
翼弇点点头,老头子神采奕奕,眼珠子直泛光。
零皇喝了口茶,长长地出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何时启程?”
“两日后,我发信去里门了,让绣言也准备吧。”
“如此甚好,”零皇递过一个普通的白色小瓷瓶,又敲敲桌子,嘱咐道:“一日一粒。时辰千万不能过。”
翼弇接过瓷瓶,轻轻摸了摸瓶身,放进怀里,珍之重之,“好。”
东陵曦喂了鬼影一颗元气丹,暂时压下男人四处乱闯的真气。
楚言驾着马车,不时回头看看,满眼的不安。
东陵曦安顿好鬼影,坐在楚言身后,手放在对方腿上,安慰道:“你不要急,我有把握,翼鸿那边有些事,过些日子处理好便过来了。”
楚言回首,睁着大眼睛看他。
东陵曦轻拍了楚言脑袋一下,“好好驾你的车。”
“……我不放心,”楚言说话嗡嗡的,既低又沉,“伤的重吗?”
东陵曦抿抿嘴,扭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鬼影,“我放蝶了,让楚井过来看看吧,狱良那边你盯一下。”
楚言紧了紧手,转头看东陵曦,低声回问:“……要催他?”
“催一下吧,能快些就快些,哪怕是告诉咱们那蛊虫的名字也是好的。”
总觉得自家主子有事瞒他,楚言抿嘴,不放心地瞥了瞥鬼影,又蹙起眉头,不甘地低声嘟囔:“又是怎么了,之前好好的,翼鸿到底去哪了?”
东陵曦不想说太多,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可他又心疼楚言,楚言关心鬼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鬼影总有一种奇妙的惺惺相惜。东陵曦没法子,只得拍了拍楚言的腿,放低声音:“你要相信我,什么都别管也别问,楚井来了,你一起帮忙照顾鬼影就行了。”话罢,脑袋靠在马车上,看了眼鬼影,然后手伸过去握着楚言的小手臂,手指头不老实地不时捏一捏,盯着马车顶,不再言语。
鬼影昏睡着也不踏实,他皱着眉头,眼珠子乱动,右手死死捏着被角,耳边有个声音不停的叫他,一遍又一遍,他听着倒是不烦,就是觉得不安。
那声音,一会儿如孩童,一会儿如成年男子,一声连着一声。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