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所谓‘鬼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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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张浩然为了陈铭儿，放了翼鸿和鬼影，两人一路向南，直奔江南湖元。
鬼影伤及内腑，经脉严重受损，内息一直乎弱乎强，人也昏昏沉沉，似醒非醒，翼鸿每日早晚消耗内力为他推脉理穴、清除淤血，如此六七天下来，本就力竭的翼鸿也实在顶不住了，原本乌黑流畅的黑发，以及那双阴|毒明亮的眸子，在这些日子的连续折|磨下，黑发干枯发黄，眼睛也混混沌沌的不清亮了。
到了第八日，鬼影终是幽幽地醒来，思绪清明起来，身上也有些力气了。
“被东陵曦说中了，咱们现在就往湖元去，得到他那里避一避。”翼鸿歪头看着鬼影，摸了摸男人的脑门，“不热了，有力气吗？”
鬼影起初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慢慢缓过劲儿来，才想起前前后后，朦胧中，翼鸿为他做的那些事也异常清晰起来，然后他突然感到了惶恐……“主人，属下，有力气。”
“那便走吧，”翼鸿缓缓站起身，顺手帮了鬼影一把，“越快到越好，这么拖着，我总不踏实。”
“……是。”
“哎，你真的能自己走？”见鬼影不动声色地让开扶着自己的手，翼鸿蹙眉问道。
“主人，属下已无碍。”
“…… 你走路直打晃。”
“…… 主人多虑了。”
鬼影虽然一脸灰白，但是神色却变回以前的冷硬无情，站在翼鸿面前，他本就高出翼鸿半掌，如此严肃地从上往下看……
“你在生气？”
鬼影抿着嘴，像以前一样，给翼鸿整理衣服，掸掉灰土，“主人多虑了。”
翼鸿撇嘴。
一时间，两人都十分安静，不言不语，只有山中被风拂过的绿叶的‘唰唰’声。
到了给翼鸿束发的时候，鬼影本阴沉的脸更是黑了几分，不多时，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从翼鸿耳后缓缓响起：“如果我知道你会这般为我，还不如以前无情无义的时候。”
听着的翼鸿，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眸子暗黑，“那你就去死吧。”
鬼影亦步亦趋地跟在翼鸿身后，两人都是步履迟缓，这附近没有村庄，没有边城，连人烟都不见一个，哪怕有野马群，他们也能捕两匹，可是这山里什么都没有，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是荒凉黄土，只能一直向前走，湖元在江南的南边，这么走下去，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到，想到此处，鬼影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他的连累，翼鸿万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耳边的风肆意地吹着，接近黄昏时，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仿佛被按住的垂死挣扎的鱼，所有的一切都静谧了下来。
翼鸿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半晌，才伸手揽了鬼影到自己身后，而后两人一起退至一棵大树下。
鬼影垂眼看了看翼鸿，便低下头，听凭命令。
“这就是爹爹教出来的人？见了少主不出来行礼？”
翼鸿的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口气是冷酷中带着不悦。
树叶又是小小地沙沙几声，几个黑色人影在翼鸿面前站了定，却并未行礼，为首的铜面黑衣人走出一步，声音无波无澜，“少主，宅主请少主即刻返回鬼宅，属下等领命护送少主回宅。”
“跟了多久？”
“少主请回宅。”
翼鸿呼口气，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说话的那个黑衣人的小腹上，眉毛倒立，一脸凶狠，“放肆！不知尊卑的东西！本座问你跟了多久，敢无视本座的问话！”
那黑衣人脸带面具，完全看不出是否痛苦，身体动作也无任何异样，他被踹倒后，顺势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但却依然所问非所答，“少主请回宅。”
翼鸿知道，他的爹爹一直都在监视他、扩散他的行踪，就等他被逼到绝路的这一刻，就好像老宅主想要用这整个江湖告诉翼鸿一句话，或者说一个法则——鬼宅的法则。
——离了鬼宅，离了我，你翼鸿什么也不是，饶你有千万的本领，那蚂蚁群依然蚀骨。
何况他为了一个小小影卫而逃出鬼宅，鬼宅向来单传，他|宠|幸|男人不说，还竟然为了男人抛弃责任，甘愿做一武林的浪客，不孝、不忠、不义。
对父亲不孝。
对鬼宅不忠。
对责任不义。
如此而来，干扰了翼鸿的鬼影必是不能留的。
翼鸿看看眼前这九名黑衣人，却只认得两个，这两个都是老宅主的直系下属，是外派杀手中佼佼者，老宅主一直用的很小心，从没让这两人轻易折掉，可见老宅主是有多爱惜这两名杀手的实力。
“末烨。”
鬼影几乎是气声的在翼鸿耳边说道。
末烨？
翼鸿暗暗一惊，低头仔细看着跪着的黑衣人，眸子缩了缩，这人就是爹爹手下最厉害的影卫。
“爹爹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请少主返回鬼宅。”
“如果我不回呢？我还没玩够，现在不想回。”
“请少主返回鬼宅。”
一个个都是这幅口吻，惹人讨厌。
翼鸿抿紧嘴，把玩着袖口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烟雾丸，和这九个人硬碰硬简直是痴人说梦，无论如何先跑了再说，要不然落到了他们手里，鬼影必死无疑。
悄悄抓住鬼影的手，脚暗暗用力，翼鸿捏紧烟雾丸，抬手就要扔出去。
末烨却仅仅一个闪身，夺过烟雾丸，左手成爪，死死掐住鬼影的脖子，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是一个错身，站在了翼鸿面前，将翼鸿和鬼影生生隔开。
“少主，请回宅。”
还是一成不变的句子和语气，却让翼鸿一句暴怒的‘放肆’咽了下去。
“好，本座随你们回去，末烨你莫要伤了鬼影，不论怎样，他是我的人，你们可没资格动他。”
“宅主有命，鬼影媚|主，……”
“闭嘴！从本座那日离去，鬼影便不是影卫，只是我的侍|人，爹爹他同样没资格处理我的侍|人。”
末烨微微怔了一下，便松开了手，慢慢滑下的手在经过鬼影锁骨时，猛地一按！生生钉进一个带着细链的铁环。
鬼影顿时白了一张脸，身形微微颤了颤。
“放肆！”翼鸿话落就要冲过来，却被挡在身前的两名黑衣人制住了。
末烨音调依旧平平淡淡，拱手回道：“少主息怒，鬼影既是少主侍人，属下自然无权行刑，但是链子还是要钉的。”
这莲云锁链是鬼宅专门禁锢侍人用的锁链，锁链大约拇指粗细，却极长，末端一个鬼面钉锁，钉锁圆而长，带有锯齿，钉进肉中，能死死卡住锁骨，强行取下克制锁骨断裂，乃至影响心脉。
原本这种辖制手段，对鬼影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如今他内伤严重，脱力气短，末烨钉进的又是极有技巧，穿透了他气户和天突两穴，本就堵塞的血气骤时停滞不前，在此积压，一时不忍，‘噗’地一口，吐了一地的黑血。
翼鸿在一旁看着，眸子中阴狠毒辣尽现，“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字顿挫，“好样的，你好样的。”
“属下惶恐，”末烨行了礼，而后对挡在翼鸿身前的两名黑衣人命令道：“带少主去休息。”
然后，在翼鸿还未还嘴之前，那两名黑衣人便极迅速地抬手就点了翼鸿的睡穴，将人带走了。
鬼影压下一波又一波地锥心之痛，看着末烨，哑声说道：“末烨，对少主不敬，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末烨冷冷一哼，“再大胆也没你大胆，诱惑少主，宅主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盼着自己能死在路上。”
“我不会死，只要主人活着，我就得活着。”
鬼影言罢，末烨愣了愣，而后竟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半张脸尽毁的容貌，毁掉的容貌弄得连他的本来面目也无法分清，低头看看手中的面具，末烨轻轻呵了一声，“这般多话，我看你还不够疼”。话落，左手抬起，在鬼影的右锁骨上又是一按，生生钉进第二个莲云锁链，“莫急，鬼影，宅子的那间黑屋子等着你呢。”
他们一行人歇了一个晚上，待天初亮，便开始动身，向鬼宅出发。
翼鸿被喂了安眠丹，躺在一辆马车里，有六个人隐藏在别处小心跟着，三个人一个赶马车，一个在后面护卫，一个在右边护卫，鬼影的锁链一头被锁在马车上，锁链连着马车的一端，而鬼影本身脚步蹒跚地跟在后面，钉进锁骨的锁链末端，随着每一个动作而缓缓流出新的血液。
鬼影如今心里很是矛盾，他既不想回鬼宅，也不想继续这样被追杀，更何况他的主人，那么高傲骄傲的一个人，若不是他技不如人，功夫不到家，连累主人至此，他们也不会吃这种哑巴亏。
这么想着，鬼影就觉得锁骨上钉着这东西一点儿也不疼，这是自己该受的，不论主人对自己再好，影卫还是得像个影卫，总被自家主人护在身后，他自己也是不甘的。
鬼影这边是自||虐万千，恨不得那莲云锁链钉地再深一些，翼鸿那边却是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内息，等待时机，带着鬼影赶紧逃跑。
逃跑……
他最近好像总是在逃跑。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外伤内伤太重，回到鬼宅根本护不了鬼影，没了他的庇护，鬼影就是一个死，就算回鬼宅，也得在他养好伤的前提下。
事情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晚上吃过饭，翼鸿让自己昏昏沉沉地倒在一边，末烨貌似是去传信了，另外五个杀手影卫也不见踪影，应是去休息了，留下三个人看着他和鬼影。
鬼影经过一天的折磨，脸色已经跟死人没有太大的区别，气息也有些弱，翼鸿闭着眼睛，在一旁干着急，那三个黑衣人走来走去，一刻不停。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远方断断续续地传来吵吵嚷嚷地声音，连带着些许火光，翼鸿微眯着眼睛。
那些人是附近不远处的村民，大概是因为村里一个童养媳跟外村的一个野汉子跑了，这事惊动了村长，一大帮的人熙熙攘攘地出来抓那对奸夫□□，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村里有外来的男人带跑了自家村子的媳妇。
留下的三个杀手，一个去探了探，估计是朝这个方向了，稍犹豫了一下，便推着鬼影，背着翼鸿，往左边让开，他们有命带少主回去，这种不必要的冲突，虽不会耗时，但却极易混乱，丢了少主，才是大事。
五个人往左边移了很长的距离，翼鸿被一个杀手背在后背上，另一个杀手站在大约五步外的地方，最后一个则是更远一些。
就是现在。
翼鸿眸子骤地黑了下来，以迅雷之势，抽出左手腕上银镯中的无极丝，在杀手的脖子上轻轻一划。
无极丝何其锋利，那杀手甚至没有一丝感觉。
翼鸿转身刚要去救鬼影，就见鬼影已经弄断了锁链，将手插进了另一名杀手的胸口，他喘着粗气，似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
翼鸿甩出无极丝，正中最后一名杀手的左手，用力一拉，只听小小一声‘嘶’，杀手左臂尽断，鬼影则一个矮身，移到断臂杀手身前，直击对方下||体，而后匕首一扎，捅穿心脏。
虽不雅，却最有效，翼鸿爱死了鬼影每次杀人时的狠厉和残忍。
“快跑吧，另外六个回来就麻烦了。”
说着拽着鬼影就跑。
他们两个一直跑，不过半盏茶，末烨和另外五个就已经赶来了，翼鸿什么也不顾，拉着鬼影一味的跑，他记得这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水，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一定要抱紧我，”翼鸿边跑边说道。
“是。”
鬼影回地坚定，而后伸手把说话的那人抱进了怀里。
“我是说我抱你！”
翼鸿很不爽。
“主人，……”
话还没说完，翼鸿就眸子一凌，双手用力，鬼影整个身体转了半圈，和翼鸿互调了位置，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经过翼鸿，狠狠地推向了鬼影，与他面对面的翼鸿则是猛地喷了一口血，鬼影有些怔愣，抬眼看去，末烨的剑还死死地插在翼鸿的后背上，再然后脚下一空，两人直直地掉了下去。
“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末烨处理了三名杀手的尸体，对另外几人下令道。
“是。”
“一个喘气儿的都不能留，办完了，放火烧掉。”
“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所谓‘鬼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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