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是野兽》丸子君

2、第二章

　　下午图书馆里人更多，孙婉婉一直低着头办卡退卡续卡，外加咨询，诸如“厕所在哪儿”的问题。垂着头忙到颈椎酸痛眼睛发胀，这才发现已接近四点。
　　扰攘了一天的图书馆陡然安静下来。开始趋于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射进来，令整栋建筑物看上去高贵华美。
　　孙婉婉把一天的单据做了归纳，打算吃晚饭后就开始统计。

　　神经绷紧太久，便想要放松一下，于是错开一步，在浏览器上点开了晋江文学网，熟门熟路地找到正在追的宫斗文。
　　原本这么做已经足够，可她却觉得有遗漏的地方。于是又想了想，点开豆瓣，把页面锁定在日系推理，又开了豆瓣FM的古典频道，这才安心。

　　“就算叶明勋那个自大狂突然出现，也就万无一失了。”孙婉婉叉腰得意地想，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自己很讨厌的对方”的审美趣味。
　　而恰恰就在她戴上耳机开始浏览页面的时候，叶明勋拉着板车出现。坐久前台的敏锐让孙婉婉下意识地关闭那个绿油油得比较厉害的页面，又伸出头，有些担心地看看大屏幕。

　　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屏幕上滚动播送的依旧是这个月图书馆内的活动安排。
　　“看见我这么紧张啊。”叶明勋也注意到她的不寻常，靠过来套近乎。

　　“你想要自以为是也是可以的啦，叶先生，我不会阻止。”
　　“大屏幕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昨天蓝屏过，所以想要确认一下没有问题。”
　　“哦……”叶明勋了然地点点头，接下去的一句话，却又宛如鱼钩，戳心戳肺地甩向孙婉婉。

　　“我还以为孙老师又在看那个，什么晋江网啦，小粉红啦，限制级VIP章节。”他故意靠近，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笑得英俊却又暧昧，“宝贝，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孙婉婉下意识地抓紧一旁的硬面抄就扔他，“不满意，那么小还好意思出来混的啊，同志！”
　　却因为心虚而觉得头晕眼花，那种熟悉的胸闷的感觉又回来了。
　　可能定义为“吃瘪”，还蛮合适的。

　　她定了定神，拿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提高声线，故作镇定的说：“叶先生，大作家，很抱歉的是我已经从那个什么晋江啦，小粉红毕业了！现在么，就和普通青年一样刷刷豆瓣啦，看看东野圭吾啦，万城目学啊，京极夏彦什么的。不得不说真的很有意思哦，人生展开新天地哦。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拜读叶明勋先生你的大作，大概会更有感触的。”
　　他的身形因为这番话而顿了顿，嘴角的笑意也明显僵住。

　　“很好，这才是图书馆员应该有的素质么，孙老师。”再度开口，不知怎么的，言语中稍稍多了一丝寒意，或许平时戏谑惯了，也温柔到了极致，所以孙婉婉听得出来。
　　“今天的孙老师，一点都不可爱。”

　　“是么，可不知道读者怎么以为。”她不想承认自己惊愕，于是逞强做出镇定的样子，“被叶先生吐槽不可爱，其实是对于我的褒奖。”

　　“但是，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咦？”

　　“所以我有自信，能够适应喜欢刷豆瓣，看东野圭吾万城目学和京极夏彦的孙老师。”
　　“这么高的礼赞，我承受不起。”孙婉婉自己都觉得有够虚伪。
　　“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互动。”

　　叶明勋把桌上的硬面抄塞回给孙婉婉，扬长而去。
　　她探出身，看着被夕光笼罩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方才做得有些过分了。

　　没关系的，自我安慰说，他不是说图书馆很小，兜兜转转都会碰到的吗？所以下次看见的时候，顺便道歉就可以了。
　　她一点都不满意她现在所看见的！

　　然后一直等到下班，都没有再看见叶明勋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孙婉婉觉得盒饭里的咸菜冬瓜配红烧茄子更面目可憎了，随便拿筷子扒拉了几下就关了起来。
　　刘晓云看在眼里，想说大概下午碰到不讲道理的读者了，就拉了拉孙婉婉说：“今天方毅成开车来了，晚上一起去寿宁路吃宵夜吧。”

　　“好啊。”孙婉婉想，最好一肚子的廉价海鲜和小龙虾，搭配上冰冻啤酒可以让自己消消火。
　　结果图书馆晚上九点关门，赶到的时候，那条小马路上依旧是人上人海，喧哗鼎沸的样子。方毅成把车停在人民路上，又从后备箱里找出拖鞋和一次性围兜分给两人，说是等会吃小龙虾汤汤水水的，弄在制服多扫兴。

　　三人站在起码有三十五度的热浪里等了三刻钟才有位置，正对空调，也算比较幸运。孙婉婉怕热，一坐下就从包里拿出折扇猛地扇凉，还问刘晓云：“你看我脸上花了没有？”

　　刘晓云得到机会，开心地伸出禄山之爪在孙婉婉滑溜溜的脸蛋上摸来摸去，一边嘟囔着：“嗯，睫毛很好，眼线很好，粉底液么不愧是Impress八百多块呢，很好，越夜越美丽。”
　　又不忘打趣说：“喔唷，孙婉婉，我在方毅成面前还深情坦荡了，你做什么这么着急脸上的二斤粉有没有掉下来？”

　　“我没有男朋友么，随波逐流着呢，就得二十四小时保持战斗状态。”
　　“其实按照你的条件，不是我说呢，要找男人，图书馆里就和割草机一样倒伏一大把了，和我们的小桑一样，都是要求高，不是找不到。”刘晓云就是这种有口无心的脾气，孙婉婉也习惯了，又怕她会冷不丁提起叶明勋，就笑着低头不说话。

　　这也是她在前台干活总结出的血泪经验——有时候沉默比据理力争能够保护自己。

　　一时间什么十三香小龙虾啊，烧烤生蚝和馒头铺铺满一桌，浓重的香料味道把众人的吸引力都抓了过去。也来不及说话了，直接开吃。等塑料盆里堆满红艳艳的虾壳，这才又抬起头。
　　刘晓云绘声绘色地说着高中同学如何找到富二代的故事，一旁的方毅成只是宠溺地看着她，似乎她这种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极美。孙婉婉虽然很努力，可还是觉得有些空虚。

　　这种时候，总是难免的嘛，忍一忍，过去以后习惯就好。

　　而话题也不受控制地从富二代和苦情女，沿着诡异的弧线转回叶明勋身上。刘晓云兴致很高地问孙婉婉：“对哦，那个王小贱，不，是叶明勋干活很拼哎，我看他还算蛮不错的，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不在乎，但是现在也算是同事了，没必要这么僵持下去吧。”

　　“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哎嘿嘿，也就是一周可以吃阿大葱油饼而已嘛。”
　　“就这么想撮合我们？”
　　“唔啊……孙婉婉，我们图书馆馆员和读者恋爱么，从小桑开始，也算是有光荣传统的。”
　　“我不会。”她摇摇头，明确地拒绝，“我不要在摇滚歌手，所谓诗人和自由职业者身上浪费时间。”

　　哇，现实多可怕，让原本应该旖旎的爱情变成战场。拼姿色拼家事拼职业，好像每个人都可以用一堆无形的砝码来标定。
　　孙婉婉的气势太强，刘晓云狗腿地瑟缩了一下脖子，“好好，那就不说。”

　　可忍不住好奇嘛，还是问：“对了，叶明勋到底是做什么职业的？我看他很悠闲，难道是研究生？”
　　孙婉婉又摇头，一字一句吐露，“虽然那个人嘴巴很坏，可在职业这件事上我会保密的。除非他自己告诉你，或者你威逼利诱。”

　　眼见话题到了头，三人遂又吃吃喝喝一番，方才乘兴而散。刘晓云原本坚持要送孙婉婉回去，可毕竟是两个方向的，最终被坚持说打车就好。
　　他们是从淮海路的方位出来，单行道车又少，孙婉婉不得不往西又走了一段路，才拦到了车子。

　　坐在后座上，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然后因为喝了一瓶啤酒，周身软若棉絮，晕陶陶的很舒服。羊皮材质的大包包就搁在手边，似乎传来手机震动的痕迹。她有些期待地抓出来看，设为壁纸的轻松熊却只是那样笨拙地看着她。

　　哎哟，我再乱期待什么呀，孙婉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