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惑焚心》充璃

10、第十章 受罚是伪装的后果

　　我还来不及思考完毕，只听玉琮叔父站了出来，满脸沉痛，那神情就跟便秘似的憋得十分纠结。

　　“事已至此，我只好说出当年的一桩真相了。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十六年前东海神女的事情。这个事情把神女传的神乎其神，其实，她不过是四族之外的东海蛮夷之后，一个没有身份的妖女罢了。本来她待在东海之滨也就罢了，偏偏和玉圭族长相遇生情并产下玉珑，族长尊贵的玺族之血遇上低贱的蛮夷后人，也就失去了玺族的功力，所以玉珑根本不能拥有玺族内力。想必族长是怕大家知道她是你的私生女，大家便迟早会查出她母亲的事情，才不敢滴血认亲吧？”

　　“满口胡言！”母亲大人对着玉琮那张假惺惺的脸，一时间怒气冲天，“你竟然如此诋毁你的兄长！”

　　“诋毁？”玉琮假意唏嘘道，“我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也是难以置信，可是，我这里，有当年奉命火烧妖女却被族长大人杀了的天珏将军的女儿，写给我的血书。”

　　玉琮将手中血书交与众人传看，一时间人声鼎沸，皆是怒斥父亲与蛮夷妖人有染，养育妖人之后的声音。

　　说起来那天珏将军一个武将，偏偏书法乃是一流还是家传，那血书上的字体一看便是他家的书法，又是那样血淋淋红通通地吓人，没人会怀疑这是假造的，更何况……天珏将军的女儿，此刻，正在厅中。

　　我已无力去看父亲如何应对，只是缓缓转过身子，看向一直在我身后的，这个写下血书的，天珏将军的女儿--璇儿。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玉嫦娥身前，早已哭成个泪人，见我过来，眼中光芒闪烁，却忽然晕倒在玉嫦娥怀里。

　　我默默看着这个倒在她心爱之人怀里的女人，这个我在这个时空唯一信任的人，几乎不敢相信刚刚亲耳听到的事实。

　　我口口声声，一直说与她情同姐妹，可我却是冤杀她全家的仇人之女，我很想问问她，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真相，又是什么时候，写下这满纸血泪。

　　我尝试着张开嘴巴，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最后只好无力地蹲在地上，不去看玉嫦娥抱着她离开的身影，无声地等待着属于我这个妖女之后的处决。

　　大概是玉琮当时派到各地的人起了作用，此刻的大厅里所有人众口一词，高声呐喊，“将这妖女之后驱回东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特别想见到旭清，告诉他现在我的身份可比你更低下了，你好歹有个身份，我连身份都没了，连人都算不上。

　　“妖女之后，确实要逐出中原。”我那冷面大哥站了出来，“只是玉珑好歹也是我父亲的女儿，将她驱回东海，岂不是污了流在她身体里一半的玺族血液。不如，将她押往漠北，让寒池的圣水来净化她。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我听着周围一片喧哗讨论的声音只觉得头晕想吐，仿佛前些日子喝的莲花羹银耳莲子羹一起想要往外涌，终于支不住倒在地上，在晕倒前最后一刻我忽然想到，漠北……呵，大哥你莫不是会预知将来，知道我要被押往漠北，所以早早把姐姐姐夫安排过去等着照应我吧？那我可真要感谢你了，这么多年，你总算做了一回大哥该做的事情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周身摇摇晃晃的，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应该是在马车上。虽然摇晃，却并不颠簸，身下铺的十分柔软厚实，我松了一口气，终于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谁想到这一起来就吓得差点又趴回去，我的苍天啊，就算这次晕倒醒过来没看见旭清，也不用整出这孩子来吓我吧！

　　颜心那孩子见我醒来的神色太过震荡怕我又晕过去，赶紧过来扶住我，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着声音道，“小姐醒啦。”

　　“怎，怎么是你？”我抖着声音问，想我北上苦寒之地已经够惨了，这还捎带个弱质纤纤的小少年要我照顾，这不是坑死我了嘛！

　　颜心给我端来一杯热茶，“璇儿姐姐，唔，应该是璇儿小姐不能跟来，小姐您身边缺个人照顾，大公子见我本来就是陪嫁的侍从，所以就派我来照顾您了。”

　　照顾我我照顾你吧？低头喝了一口有些烫的茶水，居然还是我平日喝的上等茶，这马车里面也是极为奢华舒适，看来父亲虽然因为我亲娘的事名誉受损，倒也不是全然失势。

　　我沉思了一会，还是问道，“璇儿小姐？”

　　颜心抿了抿精致的小嘴，“唔，族长为了弥补当年错杀天珏将军认了璇儿做义女，不日嫁与嫦娥公子为妻。”

　　我把茶盏放到颜心手中，低头笑了笑，这样也好，本来我想要出逃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和旭清，现在玉琮得了势，玉嫦娥又一向待他们很好，他们俩短时间应该很安全。璇儿她，也终于能风风光光嫁给已经门当户对的心上人了。

　　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正在自我安慰中，颜心在一旁哼哼起来，我抬头一看，这孩子规规矩矩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动都不动，我一把抢过来放到一旁小几上，看着他烫的通红的手无奈道，“你这孩子傻了吗？”

　　颜心抬起头眼泪汪汪的，“小姐听到璇儿如今的风光，一定很伤心，小姐对她那么好，她还背叛小姐，小姐一定很难过，颜心害怕小姐再也不相信别人，不相信颜心，所以不敢动。小姐，颜心不怕烫不怕疼，颜心一定听小姐的话绝不背叛您。”

　　我愣了半天，叹了口气，拉过袖子给他擦擦眼泪，“傻孩子，璇儿只不过是说出了真相，并不算背叛我，我对她再好，也比不过她父母亲人那么多条无辜惨死的性命啊。那时候天珏将军获罪，全家男性全部处死，女子贬为佩族贱民，她一个大小姐忽然变成了伺候别人的奴婢，精心照顾我整整六年。对于她的选择，我怎么会忍心责怪呢？”

　　说实话，当时乍听她写了血书作为铁证，我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她为父平冤我不怪她，我只怪她明知真相却要瞒着我，明明我是她杀父仇人的女儿还要每天对我笑脸相迎，姐妹相待。我自问六年来我伪装起来的功夫上天入地也没人比得过我，可是她却能把仇恨和痛苦掩藏地那么好，竟然连我也瞒了过去。

　　可是如今我落魄成妖女之后，她恢复了贵族千金的身份，我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应当的，这是她应得的。上天何其公平，我在花芷国逆天而行的种种，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颜心听了我一番话，红着一双眼睛在我膝盖上蹭着，“小姐不责怪璇儿，可是颜心心疼小姐，颜心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我无奈，拖着他通红的手掌吹着，“小孩子家家的别开口闭口一辈子，你懂什么叫一辈子啊。”

　　颜心不说话，小脑袋继续在我膝盖上蹭着，好像能蹭出块金子来。

　　行，你蹭吧，我接着晕，啊不，接着睡。

　　于是我那不知未来的漠北之行，就在我的睡梦中，悄然开始。

　　第一卷伪装计划结束下一卷：天涯苦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