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悲辛天子》玻璃豆

10、第九章

　　顺治六年就这么闹闹吵吵的过着，眼瞅着秋收完毕，北京城里天儿也越来越冷，天气由秋高气爽变得阴测测的，再眼瞅着就要飘雪花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气狠了，还是铁了心军政大权一把抓叫小皇帝哪凉快哪呆着去，摄政皇父多尔衮似乎真的准备在自己王府里猫冬了，一直扯着养病的幌子，“病病歪歪”的在府内将养，明儿面儿都没露一个。

　　摄政王一撂挑子，往日里隔三差五就热热闹闹的紫禁城大殿上，这几个月便萧条得跟什么似的，自打英亲王在太极殿上大打出手那一次，大朝会再没举行过，所有的朝政都是报备到摄政王府内处理，大清亲王宗室贝勒乃至上下朝臣们，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的，但凡有事儿，还真都得颠颠儿的去敲多尔衮的王府大门。此刻可比不得没进京那时候，当年旗主王爷权势极大，可现在哪个敢在摄政王面前扎刺儿出头！？满清十大酷刑这么时髦儿的玩意儿虽然还没流行起来，可病老虎摄政王的胡子和屁股依旧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不管事务大小，一应归属摄政王他老人家裁决为要！

　　这满朝有一个算一个，甭管官大官小，不知道皇城门儿冲那边儿开，行！但不知道摄政王王府大门冲那边儿开！？那您这当官儿的日子，可就没几天喽——不论是京里的旗人，还是汉人官员，这句实话，可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凡有个别不服不忿的，如今也都闭了嘴：咱人小势微的，跟着瞎掺合啥呀！

　　这么一来，皇宫可就绝了人烟了——偌大一个皇城，前朝太极殿再无朝臣喧嚣，后宫数得上的主子满打满算住着俩个寡妇和一个小皇帝，真是泠清清凉冰冰，白日里走来都旷得可怕，只听着脚步回响，阴风阵阵，真真儿直叫人后背瘆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要不是库布房还会传来小皇帝和新选上来的哈哈珠子们练习库布的大喝，乾清宫里娇俏的蒙古少女鞭子天天抽得美人儿们哀嚎连连，跑圈儿的队伍扬起的烟尘直呛人，吼起得号子震耳朵，再加上偶尔孝庄也会召见几位老亲王福晋、诸王贝勒福晋和满清大臣的夫人们进宫“谈心”，总算给这古老的皇城添了些人气，这座阴气颇重缺少修缮的古旧皇城，怕是真要再闹几个鬼了。

　　不管多尔衮如何在家里咬牙切齿，决定就这么晾着不识好歹的孝庄娘俩儿，乾清宫里，这紫禁城最大的老鬼崇祯，却着实浑不在意，多尔衮不来宫里闹腾，他反倒有了更多的时间和自由去布置。所以表面上，金福临依旧带着自己的亲亲小表妹和一干小伙伴们玩儿的开心！

　　朱同学淡定的很：历史上，顺治七年年底多尔衮就该去见他爹他妈他八哥了！现在都快到六年的冬日了，满打满算这人不过还能活个一年，多尔衮一死，在孝庄的安排下顺治顺顺利的就亲了政，担什么心呢！？

　　更何况，一肚子坏水儿的崇祯大爷可没顺治那么没脑子，他能叫多尔衮这最后的日子过得那么顺心？不提前送多尔衮去地府旅游，都对不起朱大爷在紫禁城游荡的那几百年里学来的心眼儿！

　　朝堂上看似被多尔衮把持得密不透风，但其实暗地里满洲几个大姓家族是否真的甘心效忠于摄政王，哼哼，满洲贵族们的这一笔烂帐，崇祯心里还真是门儿清门儿清的……自打镶白旗旗主之位一落定，阿济格被撵出京城，满洲大姓们的心思，就很是耐人寻味了，精明的孝庄不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屡屡召见命妇们进宫的么？

　　除了提防多尔衮一时脑浆抽筋想干掉皇帝自己登基，时刻注意人身安全的小皇帝那小日子过得，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开心舒适到，等冬天第一场雪落下之后，地龙烧起，温暖如春的乾清宫里，便开始了莺歌燕舞的荒诞日子！

　　雪花儿一飘，北京城的冬天就来了，多尔衮晾了顺治和孝庄好几个月了，晾是晾着，小皇帝的动向，摄政王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因此摄政王很快就了解到，金福临小朋友突然迷上了蒙古歌舞，天天拉着蒙古郡主孟谷青，躲在乾清宫观看蒙古侍女们大跳蒙古舞，又高声齐唱蒙古长调，迷恋到借口天气太冷，连练习库布都停了。因为多尔衮新近派去监视福临的小太监年岁小，汉字都大字不识几个，国语也只能听说个两三句，蒙古话那是半句不会说，一句听不懂，因此蒙古长调唱的什么，便一问三不知了！

　　摄政王听了手下传回来的这个“好”消息一皱眉，待到战战兢兢的小太监退下后，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也没叫谋士，独自在书房中沉吟起来：按理说，这个时候，按照自己当年和孝庄没有说破却心照不宣的的约定，孝端早就该死得透透的了，可这老妖婆却硬是活到了现在，先放下这事儿是否是孝庄心软没下死手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不提，听宫人传来消息，宫中传言，都说是孝端身边的老嬷嬷日日诚心祈求长生天，长生天显灵保佑她主子身体康健。这件事，相信的宫女太监还是有很多的，毕竟有阵子，宫里已经在暗地准备孝端的丧事了，可如今孝端这老妖婆，秋日的时候就已经能趁着日头好，被人抬着到院子里晒太阳了，听说飘雪后，连热乎乎的羊肉锅子都能吃几口了！真真是奇也怪哉！这么一着，紫禁城里三个主子，两个来自蒙古草原，一个小皇帝身体里蒙古血统已然高过了满人血统，这长生天的名头如今在后宫宫人们心中的地位，竟眼见着超过各路大神了！

　　不得不说多尔衮是个心疑的，摄政王心中思量：难不成小皇帝心思通透至此，见自己断绝了他和朝中满族亲贵的联系，便迅速转向蒙古草原的王爷们寻求帮助了么？不要小瞧宗教神权的力量，不要低估这件事所能起到的招揽人心的作用……萨满大神原本在后宫仆役心中地位并不强盛，只因太监出身多为汉人，如今宫中大部分的宫女，也并非满族出身，而汉人是不信奉长生天和萨满大神的，可目前这个局面……

　　日日在这乾清宫中歌舞升平，是在向蒙古王爷们传递他的善意么！？新年将至，蒙古王公们必要进京朝见的啊……多尔衮捻着自己颌下胡须，眼中阴霾一片，鹿皮靴陷在书桌下没过脚踝的羊毛地毯里，非但没让他觉得舒适，反而有种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中的幻觉。

　　烦躁的站起来满屋乱转，多尔衮开始想得更多：还是这件事背后，有着孝庄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的谋划！？甚至，在自己逼迫她们娘俩至此的境况下，孝庄已经选择和孝端联了！？不，不会，孝庄那个女人，自己从来没有忽视过这个女人眼中那不可掩盖的野心与欲望：当年皇太极突然“暴病而亡”，没有留下遗书，在艰难的境地下，福临那小子经她多方谋划终于荣登大宝，甚至于她能舍得了脸面下嫁于自己保住儿子的皇位，最终保住她皇太后的位子，又怎么会能够放过孝端，任由压在自己头上一辈子的姑姑，继续在夺了自己的丈夫之后，继续抢走自己的儿子呢！？哼，那个女人……当年下得了狠手弄死亲姐姐宸妃和宸妃的爱子，如今自然也不用想着她心慈手软会放过挡在她前面的孝端！血脉至亲，在皇权面前，就是个笑话！

　　当年福临能够在皇太极死后的皇位争夺战中占尽便宜登上皇位，庄妃背后的科尔沁骑兵所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后来，自己为了分化小皇帝和蒙古其他个王爷的关系，为小皇帝和科尔沁郡主定下了婚事，又想方设法的破坏这两个小崽子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心生嫉妒的蒙古其他王公，心怀不满的吴克善，都会和福临离心离德！可是，目前的走向，似乎偏离自己的原意不止一点半点啊……多尔衮在屋子里转起了磨盘，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

　　那么，在这些势力里，是哪一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出了问题呢！？

　　眯起一双阴鸷的细眼，多尔衮细细的推演着如今福临、孝庄、孝端和蒙古王公，乃至满清宗亲勋贵的动向，各种情报在他脑子里急速的划过，即便不能正大光明的登上那把宝座、占据这君权神授的位子，但是，这摄政的权利，除非自己死，福临这小崽子，是别想摸着一点儿半点儿，甚至于，昏暗的灯光下，摄政王发出一阵阴冷可怖的冷笑：他不介意福临当一辈子的阿斗，这么辛苦谋划，自是要把福临往废人里养的！自己自是不能再摸到皇位了，但如果到最后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唉……想到这里，踌躇满志运筹帷幄的摄政王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而立之年过半，但骨血却没留下一个，自己的女人也不算少，难道自己真的是无子的命么！？多尔衮的面色又颓唐起来，心中一片荒凉：没有子嗣，就算把福临真的养成了阿斗，最后继承皇位的，不还是皇太极的子孙！

　　看来再弄些好生养的女人进府，是迫在眉睫的事儿了。想当年汗父五十岁之后还生了自己和多铎，自己现在这岁数，也算是壮年，又何愁生不出儿子呢？自己不过三十多岁，至少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前些年尽顾着打仗奔波在外，如今天下将定，自己不过处理些政务，外出的日子不多，闲将下来，明年叫自己的女人们多生几个儿子，自己再好好调教培养，二三十年后这天下究竟归了谁的血脉，还真未可知呢……皇太极，真是对不起了，怨就怨你死得太早吧！

　　昏暗的灯光下，陷入美好幻想的摄政王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面上带出了一种渗人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笑了一会儿，十分开心的摄政王一锤桌子，在这之前，自己还是要去探探福临孝庄母子！哼，妇孺就是妇孺，就是看不清形势不肯消停！本想着福临这小子心高气傲，给他娶个血脉高贵心高气傲的科尔沁小郡主，逆反之下，福临和蒙古的关系肯定要多糟糕有多糟糕，谁知道这一对小鸳鸯竟然还看对眼了！不过，自己不介意在今年的新年大宴上，当着蒙古王公甚至于吴克善的面儿，给福临在大婚前弄几个满族侧妃！想必，朝中会有不少满族大臣想要送女儿进宫求一番尊荣呢哼！就不信孟谷青那个坏脾气小妞儿，会忍住这口气不和福临挥鞭子！那之后的事儿，只要稍加引导，鸳鸯也难保不变怨侣！

　　多尔衮狠狠一咬牙：蒙古，这目前大清依旧不能忽视的一股力量，是绝不能和福临拧在一起的！决不能！而蒙古王公之间，也必须只能是一盘散沙，一盘被大清老老实实装在盘子里，被摄政王控制的散沙！

　　多尔衮在书房地上转了两三圈儿，觉着自己必须亲自掌握这个总是不老实的小皇帝的一切信息！哪怕如今他确实是开始玩乐了，这玩乐的内容，也必须得到自己的许可和控制！自打福临登上鹿角宝座，自己就再不曾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即便福临年纪幼小，但沾染了皇权之人，便再不可轻视！即便他表现得再耽于玩乐，自己也不可疏忽大意啊……

　　于是，第二天上午，“身体稍稍康健”的摄政王，便十分勤劳的带着属官，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公文，美其名曰给皇帝汇报一下工作，辰时刚过，就坐着大轿，带着全副摄政王仪仗，大摇大摆的进宫了！

　　这一天不是惯例里大朝日，自然也不是汇报工作的日子，但摄政王是什么人，在这紫禁城里，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奈何不得——全天下，除了两宫皇太后，能和他置气顶嘴的，早就被收拾干净了，先皇长子肃亲王豪格不就是一例！？豪格的尸身，现在早已冷得透透的了吧！？原本和多尔衮同为辅政大臣的郑亲王济尔哈郎，不也早早就被被罢黜了么。

　　既然不是大朝的日子，福临又没进学，大清早的，这个时辰自然是在乾清宫里。

　　最近有些日子没去库布房了，倒不是小朱童鞋见天儿冷就开始偷懒了，实在是他发现就金福临留给他的这个虚胖的小身板儿，耍起库布来，没啥成效！而且那些个小太监和哈哈珠子以及侍卫师傅们，哪个敢和皇上真摔！？万一把小皇帝摔个好歹的，摄政王是高兴了，可皇太后肯定能在摄政王还没来得及知道消息之前，把你弄得死得不能再死喽你信不！？

　　所以每次和人对练，朱由检都会有一种自己已经成了大内库布高手高高手的错觉，可某一次痛痛快快的摔倒十七个哈哈珠子，兴高采烈的一下场，拿着毛巾擦汗的时候，就看见对面儿王承恩鬼东西那嘲讽的眼神儿了！小朱童鞋那灿烂的心情呼啦一下子飞走了！得，还有啥不明白的，原本打算着摔人出气的朱由检彻底知道两辈子下来，自己就没有成为武功高手的潜质了！既然这样，还受这罪干啥，偶尔被摔一次不疼么？再说和男人伪男人们抱一起，也怪腻歪的！

　　于是乎，在跑圈儿这一不成体统的行为被孝庄干净利落的制止之后，顺治又自己把库布这一“娱乐活动”给取消了，小皇帝带着贴身太监吴良甫，俩人儿天天早晨领着一群小宫女儿和小太监，在乾清宫里打起了太极拳。

　　几十号人在乾清宫这么排排站舞将起来，颇有后世大型团体操的架势……

　　这么看起来，虽然不乌烟瘴气的跑圈了，但乾清宫的体统问题，也没比以前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