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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他们的混战 ...

  •   章六十八

      全世界最可笑的人是谁?

      全世界最愚蠢的人是谁?

      毕业典礼的钟声敲响,众望所归的毕业生代表迹部景吾,站上那曾无数次属于他的主席台。

      当他双手撑在象征传统的古旧橡木演讲台,当他如曾经千百次那样微仰起下颌,当他的目光无意扫过三年A组那连在一起的两个空缺座位。

      他听到面前黑压压寂静无声的人群发问,他听到穹顶上裸身飞行的天使发问,他听到整个礼堂回荡的声音。

      是我,是迹部景吾。

      他在心中这般回答。

      台下翘首以待的人群骤然肃穆,目光敬仰地仰望着他。迹部垂目瞥向如利剑般指向他的话筒。方才似乎不自觉地将心中的回答说出声。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开场白。

      他歪过嘴角苦笑一声,就连这苦笑也成了他人眼中值得敬畏的桀骜。他是迹部景吾,他是站在冰帝顶点的男人,所以他的一切都是骄傲的,自信的,充满意志与决断力的。

      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看不起那些臣服于你之下的人,可是……如果没有虚弱的他们对强者的盲目崇拜,你也就爽不到了。如果都是我……不,小亮这样的人,你也很头疼吧。作秀都无人鼓掌。”

      “你那么热爱掌声的性格,会寂寞到死吧。快感谢他们。”

      那些曾属于三好鹤见的声音从他的回忆之潭中挣脱而出,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感谢他们的什么?卑微?

      建立在不理解之上的崇拜皆是没有价值的垃圾!

      迎接着那宛如讽刺的一道道敬仰目光,迹部突然期望能够有个人跳上台来,将他的骄傲掼到地上,大声地嘲笑他是个蠢货,将他从这可笑的尴尬之中解脱出来。

      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无从得知她何时归来,他甚至不能确定她为何离去。

      无人回应他眼中热烈的期望。或许在台下人眼中,连那期望都像是灼热的挑战欲望。

      然后,他转身走下演讲台。

      迹部景吾在毕业致辞时的奇特表现,一时在冰帝学园中等部广受议论,每个人都在猜测,即将离去的迹部前辈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

      是宣告自己永恒不变的冰帝王者之位?又或是挑衅,鼓舞不羁的后辈前来夺取他遗下的王座?众说纷纭。

      偶有不和谐言论,猜测他被女友不辞而别打击,因而当众失态。随即遭到迹部支持者们的大力反驳,举出各种实例,力证三好鹤见离开后迹部反应如常。

      冰帝之王怎会为一个短暂交往的女人失态呢。所有人都看得到,三好鹤见跟在他身后时,何等唯唯诺诺,地位简直连桦地都不及。

      毕业典礼后,迹部便伴着心思深不可测的高度评价,在全校崇拜者欢送中,轰轰烈烈的登上了前往德国的飞机。

      为期一年的德国行,在三好鹤见离开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即使如此,迹部还是没有取消这项目,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德国。

      他很快便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意义,同在此地打职网的朋友切磋。手冢国光其人曾于他亦敌亦友。现今两人已走上不同的道路,便只剩下惺惺相惜的友情。

      注定成为财团继承人的迹部景吾不可能成为职业网球手,看着昔年友人踏上职网之路不免唏嘘。待手冢训练结束后,两人便在场边畅叙往事。

      手冢几次三番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迹部虽号称有着“X射线”般的双眼,却也无法洞察手冢这种沉默型的内心活动。终于,手冢缓缓开口,“迹部,我对……很同情,但,你真的不再打网球了?”

      好一番鸡同鸭讲后,迹部方才了解到其中缘由。原来,手冢听说迹部被失恋打击,避走德国,甚至连最喜爱的网球都抛下了。追问他究竟从何处听得,那老实古板的少年却闭紧了薄薄的双唇,坚持不肯出卖战友。

      然而迹部就是迹部,几次旁敲侧击后,他冷笑着在“忍足侑士”其人头上打了个大大的死亡flag。

      “啊,小景,这与我无关。”电话那端的忍足大呼冤枉,他只是对手冢据实以告,先说迹部的女友——虽然是名义上的——离开了。再说迹部要去德国留学。最后说迹部没有参加网球部——迹部确实没参加,他走时高等部还未开学。

      忍足精心挑选了讲述顺序,其中的逻辑关系则是手冢的自动脑补。

      网球部中,忍足从来都是不同于其他部员的存在,一直以来,可以同迹部分庭抗礼的只有他,最爱八卦迹部的也是他。迹部不在的日子里,忍足似乎越发嚣张了。

      冷冷地将墨镜架在鼻上,迹部认为回国后有必要整顿风纪了。

      一年时光说快也快,提着行李不无沮丧地踏上慕尼黑的土地仿佛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转眼之间,迹部已着手收整行装预备归国了。

      一年时间几乎毫无收获,迹部临行前去了一趟法国,去到那个偏僻而风光优美的小乡村,找到那间小而温馨的面包店,同那对笑容甜蜜的夫妇讲述了一个故事,冷漠甚至残酷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直至灰败。

      某些错误,必须由他们担起责任。独善其身过着无所追求的生活,这是最可恶的失败者的行径。看着那与某人有着相似面容的男人痛苦的模样,迹部于心灵深处的震颤中感受到一阵恶毒的快感。

      迹部认为自己早该这么做了。是的,他从心底憎恨着能够选择逃避的幸福人儿。

      远在不知名国家的那个人,如果听到了他这恶毒的心声,一定会愤愤然地同他吵起来。想象着三好鹤见那畏畏缩缩又不肯老实屈服的脸,迹部的嘴角泄出一丝他本人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少爷。”礼服浆的笔挺,领结精致端正,笑容可掬的管家早已迎在接机口。恭敬地接过迹部手上的行李,管家为他打开车门。车门关闭落锁发出轻轻的声音。

      “你没有手吗?”

      “阿嗯?”

      “不觉得司机先生下车绕一圈再来开门很辛苦吗,明明自己开门走下去更快。”

      “本大爷为何要做那种事情,这是他的工作。”

      “哈,司机还要负责给有手的人开门?你们的合同上有注明吗?”

      “这是自然而然的礼仪。”

      “根本就是奴役人的心理在作怪吧!”

      “所以你就只能做这样的穷酸。”

      三好鹤见第一次坐上这辆车时,对迹部等待司机开门才施施然下车的抱怨还历历在目,身边的那个座位却已空无一人。放好行李,驾驶座的管家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少爷诡异地盯着自己,疑惑地摸了摸脸,“少爷,我脸上有什么吗?”

      “回家。”迹部吩咐道。

      现在想来,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付出金钱,享受到服务而已,并无高低贵贱一说。鹤见将之说成奴役,反而不够尊重。

      那简单幼稚的平等想法啊!迹部笑着在车窗上弹了弹。

      那个畏缩地低着头,心中却顽固执着的女孩现在是否安好,她那总是微微佝偻的身姿有没有变得挺立一些呢

      三好鹤见微弯的脊梁不是懦弱,迹部很久之后才懂得这道理。

      弓起的背部摆成防御的姿态,顽强地面对这个世界,因为身后有着不得不保护的人,甚至可为此委曲求全。这是属于三好鹤见的坚强。

      三好鹤见不懂得自己的坚强,一边与世界对抗一边苛责着自己。然而,那时的迹部也并不是真的懂,甚至在她本就负担了过多的脊梁上,无情地再踏上一脚。

      直到领悟到这份坚强的可贵与脆弱,迹部才终于明白他曾经的那个谎言是多么的残酷。

      花轮天真不知道迹部的谎言,爱染恪守着身世的秘密,三好鹤见绝无得知真相的可能。然而,她却突然不告而别,将提出海外留学计划的迹部抛至一旁。

      或许,她是想要彻底同混乱而沉重的国中时代告别,将曾经的所有回忆都埋葬。

      竟要将他如此光辉灿烂的迹部景吾也埋葬掉,真是胆大妄为的女人。思考到最后,迹部总是愤愤然地否决掉这种可能性。

      真想把那个女人从地底挖出来,问问她为什么耍了他这一把。

      迹部恨恨地走进暌违一年的网球部,向着那个高挑挺拔的眼镜少年冷冷地勾起了嘴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他们的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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