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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恨罗衣,空对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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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尽中午,帆影下自是清凉,因有赵公子同船,更增加了聚集上来的人。赵公子也有至船内小憩之意,竟被余兴未消的众人拦下。有人从随身竹篮和包裹中抱出吃食送与赵公子。这位赵公子竟也不推辞,大口嚼将起来。
不时爆发出的笑声,余璇矶听的累了,加之拢膝坐久了,腰酸背痛,站起身来,穿过人群,来到更宽大甲板一侧,因风势见大,且阳光毒辣,周遭无人。
余璇矶解下斗笠,长舒一口气,擦擦鬓角的汗珠,望远处青山黛色,脑中不觉得浮现出那一日与宫倚南同游飞妙山之时。宫倚南惯爬飞妙山,练习脚力,余璇矶一时起意,欲与他一起攀爬。
宫倚南见她语气执拗,竟只好依了她。那一早,早早吃罢了早饭,她换上一袭男装,穿上轻便鞋袜,便向飞妙山进发。
她与宫倚南相约,二人于山腰隐雾亭传相见,再共爬飞妙山顶。如未能见她,便可视为其体力不支,也就省去带她登顶之累。余璇矶自是不认输。宫倚南竟也不考虑,单身女娃独自起早登山,遇歹人则如何是好。余璇矶暗暗不悦,宫倚南竟一时也不将自己当成女子。自己也不好提醒,只是口中爽快应允。
晨间山中的雾气甚浓,山路也有些湿滑。好在间或,有山中荷柴而下的农夫,璇矶竟也不觉得心中有惧。一味登至相约之地,只怕被宫倚南小瞧了去。
不知不觉,眼中就出现亭子形状,上前观看,正是“隐雾亭”三字。此时,山中鸟鸣徐徐,亭中不见宫倚南,余璇矶见亭中石椅上也未见宫倚南留下的先行标记,自知自已今日胜局在握。
果不然,不久便见宫倚南传来的爽朗笑声,“哈哈,果然是脚步力不尺。璇矶果然不输男子。”余璇矶面向他微微一笑。
“倚南哥,你若是这样的脚力,怕是一会儿登顶,也要输与我了。”
“昨日吃酒,有些乏累了,较约好出发之时,晚了些,便有今时落后,一会儿,我可不会让你啊。”
宫倚南不服输地说。余璇矶起身来,不再言语,竟自顾自朝山上前行。宫倚南一见复笑,“好那我们就山顶见胜负。”
彼时,阳光已透过树桠的缝隙洒向山中小径,只见这俩人,前后并不相让,一时间,竟分不出谁脚力更快。璇矶几次故意放慢了步子,望向面前宫倚南的身影,身材槐梧的他,将整片阳光挡下,她便这样紧跟着,一时心中竟升出无限柔情来,“若得长久如此,竟也愿随他一路前行吧。”如此这样,余璇矶竟不觉疲惫,一直不曾被他落下。
至山顶时,余璇矶也是汗水涔涔而下。宫倚南望下身后的她,不由赞叹。余璇矶竟有些娇羞起来,如果不是爬山所累,双颊的两朵红云怕就是被宫倚南瞧出。
“璇矶若是身为男子,我就可携你一起赴京打拼了。”宫倚南望向群山,清风徐徐吹上,璇矶看得出他的脸庞上生出的无限感慨。一时竟至无语。此景,从此深深刻在余璇矶的心头。
“小心!”余璇矶只觉身子一抖,便被一双手坚实的抓住胳膊。她转身时,正对上拖她之人的胸前,一袭绿衣映入眼中。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聒噪之人了。
“风大浪涌,你又这般瘦弱,小心站不稳,喂鱼啊!”余璇矶懒得瞧他,只低头说了声:多谢提醒。便想抽身离开。
“这位仁兄,不互相介绍一下吗?”“我姓赵名唯天,长安人氏,四处闲游天下,敢问这位仁兄,家居何处啊?”“我......”余璇矶本想道出自己来处,转念一想,自己的声音为女声,万一这赵公子起了歹念,岂不招来麻烦,便以手指口,摇了摇头。
“哎呀,原来你口不能言,失礼,失礼。”赵公子言语中马上带出来遗憾来。“不过不能言,但能听得见,也不失为一件幸事。”赵公子的圆场打的,好不让人尴尬。余璇矶忍不住想笑了,抬起头来,想好好看一下说话之人。这一抬头,发现赵公子已经身形向外转过,向水面望去。
她刚要再示意离开,未想赵公子又滔滔不绝起来:“俗语说的话:‘祸从口出’,你如今也省去了这许多麻烦。人能之能言,虽为天之厚德。但多少空谈反误国事,多少谗言反害忠臣.....”余璇矶一时竟不好自己独身走掉,赵公子最后更将其直接按在甲板上,盘膝而坐,从朝中大事讲到云游趣事,一时竟不能自已,真真将余璇矶当了好听众。
几时夕阳下,帆影轻摇,余璇矶听不得赵公子说了什么,只觉浮生若梦的感觉竟又袭上心头。
不知不觉,船已靠岸。竟已经是繁星满天。“齐州到了,你是否也同去长安?正好一同下船投间客栈,明日同租车马同行如何?赵公子盛情相邀。余璇矶方待摇头,却一下子被赵唯天拖着下了船。她心中暗自叫苦:“怎生行个路竟这般莽撞之人。”不过转念一想,看他行为,倒也不是个险恶之徒,且加小心料也无妨。
齐州晚间,竟也灯火通明。大概为四方通往长安的必经之道因有此盛景。余璇矶与赵唯天疾步而行,虽不至落后,却也着实有些气喘。还好,不久终到了赵唯天要寻的客栈。
“这间客栈的主人是我的老相识,今个儿你与我同路,倒也寻得方便。”说罢便走进客栈。
店内仍灯火通明,大多数客人料早吃罢晚饭,上楼歇息去了。赵唯天一进屋,早有一白发老者出来相迎,寒喧一会儿,便将他俩引至一桌坐下,倾刻便端上茶点,随后端上饭菜。余璇矶打量起这间客栈来,倒也干净。借着明亮的灯光。
余璇矶也才抬起头打量起,这位赵公子来,此时他正侧着脸与店家继续聊起来,不时哈哈大笑。偶然一回头,正对上余璇矶的脸,余璇矶忙要低头,却见他一手探来,她心中一惊,忙要躲闪,却被他一下子揭去斗笠。“还不摘下斗笠歇一歇。”
好在她出门时,即是扮做男装,当然要全套做足。所以不担心,她会露出女儿的发式。他拖下她的斗笠,竟不看她,又侧过身与老板交谈。明亮的灯光中,她更能看清对面人的脸,如果说宫倚南是有着侠客般的英武之气的,那这位赵公子倒是斯文的紧。若由他四方游历来说,这白皙脸庞倒是让人生疑,棱角分明的脸庞,侧脸也看得出是个帅气之人。
她正端详中,他一时回转了头,来倒茶。看了看她,笑道:“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可识得了字?”余璇矶想了想,手中蘸了水,便将桌面上写了起来:“宫倚南”三个字。为什么会写出这三个字呢?余璇矶事后也想不出来,自己当时的想法。
“哦,原来是宫兄,虽然以水代墨,却出看得出原来宫兄写得一手好字呢!”他认真赞道。
“还不知道,宫兄弟贵庚多少?”余璇矶继续写下生辰,赵唯天看了一下,笑道:“那还是宫兄略长几岁,看上却是不像。”那以后就以宫兄相称了。余璇矶点头表示同意。
吃罢晚饭,赵唯天已订下客房两间,便招呼余璇矶上了楼。他与余璇矶的房间仅是隔壁。余璇矶刚要推门进房,肩上又吃赵唯天一记,她一回身,见赵唯天又笑咪咪地说道:“晚上若有事情,只许敲击墙壁,我便听得,好睡。”
一夜无话,余璇矶睡得甚是舒服。非第一次出远门,但平日也会小心提防。但不知为何昨晚却睡得异常香甜。穿戴周整,那边厢敲门声已急促响起。
她差点“啊”字出口,赵唯天竟直推门而入。“宫兄,我们今日骑马赶路,外面马匹我已备好。”
余璇矶指一指身上的包裹,意为并不着急赶路。哪料到,他竟会意为余璇矶囊中羞涩,笑道:“无需多虑钱财,我贯是结识四海朋友,就由我请宫兄为我伴,我习惯不得一人独行,一切花销均由我负担好了。”
余璇矶听罢一惊,受人无端恩惠,向来非好事。何况这漫漫行程,忙双后忽摆推托。未想竟又被赵唯天拖将出去,后又想,他说的竟也是实情,他如何受得了一个人无声赶路呢。
余璇矶只得内心暗自叫苦。这样一路策马而行,虽余璇矶也略通马术,究竟不常骑行,骑至不久便觉腰酸背痛。赵唯天竟时而策马而行,时而呼啸奔驰。仍然与余璇矶笑谈不断,时间久了,余璇矶只给含笑点头或以手示意,一路倒与觉得寂寞全无。
虽已近十月,但太阳光毒辣依然。赵唯天不久便摘了帽子,解了颈上扣子,深绿色的长衫,衬上白净的面皮,竟越发显出他冠玉般的容貌来。余璇矶自诩扮起男装来,宫倚南都夸奖道:“英武之气不输男儿。”与他相比,英武气倒真真的被他的明朗笑容比了下去。
不过,料想世间男子哪能识得破,她这一袭男儿装背后的女儿身。“原来宫大哥,竟也是因为全无半点女儿家之态,才丝毫觉察不出我之情意吧。”余璇矶思及至此,不由苦笑。恰被赵唯天看到,
“宫兄,是笑我说路遇猛虎之事吧,此时确实当真,若有半点虚言,我可认罚,若不是我装死逃过一劫,怕我此时便不能和你如此逍遥前行了。”余璇矶听了,停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就是“宫倚南”,忙猛点头,示意,自己相信。赵唯天忽然停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大笑一声,又呼啸向前了。
行至一处溪水淙淙之处,赵唯天唤她下马歇息。解下包裹。余璇矶拿出干粮来,替与取回水来的赵唯天。赵唯天躺在树荫下,一下子枕到余璇矶的包裹,感觉到硬物,便问:“宫兄还携带护身之物?是什么,可否拿出来瞧瞧?”
余璇矶只好解开包裹,一柄长箫现于赵唯天眼前。“哦,原来宫兄也是颇具雅兴之人,只是此时并非月夜,你我眼前也无美酒,不然一定要宫兄吹奏一曲,定是平生快事一件。”
余璇矶望着赵唯天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泛上笑意来。指指天空,与面前溪流,便稍擦拭一下箫管,吹将开来。赵唯天不由欣喜,双手枕头,闭目躺于余璇矶身边,一时觉得天高云阔,箫曲袅袅竟有深情倾吐。
“宫兄心中也有所爱之人吗?”
余璇矶无语,只是心头一惊,偷眼看向赵唯天。他只闭目,继续说道:”听得出遥思故人之情,定是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