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人间》云何容容

3、想要

　　朱门小院。
　　依稀帘幕重重，东风无力，薄烟困柳。
　　“七锦，以后一笑就是咱们烟波楼的人了，你要多照顾着她，别再让那些不懂事的姑娘们欺负了去。”慧娘牵着一笑的手，满面笑意的将一笑交给七锦，那样子活生生一笑的亲生娘亲似的。
　　一笑温驯地立在慧娘身后，偷偷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好奇地上下打量面前这位衣锦繁复，钗横簪斜的女子。
　　铅华敷面，红色牡丹花钿灼灼在额的七锦冷漠的撤回了手，尖刻地反问：“她算是什么人？又凭什么留在烟波楼？慧娘，烟波楼不是从不留无用的人么？一笑，你自问，你可以为烟波楼做什么？”
　　一笑来不及绽放的笑容被起劲的一席话冰封在脸上，滚烫着脸颊低头搓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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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笑睁开眼，熹微的晨光从窗际探进来，室内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溶溶温度，不再如昨夜那般寒可彻骨。
　　能梦见七锦，一笑是有些欣慰的，这至少说明，她血管里涌流的血暂时还没有结成冰渣。
　　扪心自问，对烟波楼也好，对祁国也罢，她无能为力。或者，她可以寻得一个机会刺杀寻城，断去大凉一臂。可是，诚如寻城所言，他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聪明人。
　　安静地躺在榻上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常胜前来敲门：“姑娘，姑娘，顾姑娘吵着要回扶州，将军不在，我们怎么敢擅自放人呢。可是顾姑娘根本就不听劝，女儿家家的心思，我们这些粗人也摸不透，烦请您去劝劝吧。”
　　一笑点点头。
　　客栈的大堂里顾沾衣背着行囊在同两个士兵吵闹：“别拦着我！我才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谁要你们假好心，你们一个一个都巴不得我早点离开，你们以为我不清楚吗？！哼，只有寻城才是真心待我好。可是……可是寻城现在……你们还顾忌什么，让开！”
　　一笑抿了抿唇，双掌在身侧握紧成拳：“放她走。——寻城已经不爱你了，你走了倒省得妨碍我们。”
　　顾沾衣回眸，一笑慵懒的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一双淡色琉璃眸子冰冷的俯视她，透出些许嘲弄，唇角勾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沾衣忿忿的抬脚，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四方奔波了九个月，吃了无数的苦头，只为了得到寻城的心，现在，她要让从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掉吗？
　　“你休想！”宛如受伤的小兽顾沾衣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鸣，“明明是你妨碍我们，你只是他的一夜玩物。”
　　一笑鄙视的瞥了顾沾衣一眼，转身往房间走去：“那倒要看看，寻城肯不肯继续留你。”
　　一笑知道。顾沾衣决不会再想离开。
　　寻城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晚膳的时候半是戏谑她：“你倒有何倚仗，断定我会舍顾沾衣而留你？
　　一笑笑笑：“那便是我自视甚高，一厢情愿。”却懒得解释如果自己不这么说的话，只怕他的沾衣姑娘一怒之下早跑得没影儿了。
　　寻城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明天我会遣人送沾衣回上京，你，可以选择留下来亲眼目睹祁国的灭亡。”
　　一笑拽进了衣带。
　　“我会的。”
　　“什么？”寻城没有听清。
　　“我会的！”一笑猛地抬起头来，眸光中盛满了露骨的恨意，“我会留下来亲眼看着你们这群贼寇是如何凌辱我祁国的山河，我会亲眼见证你们的罪行，会亲自等待你们自食恶果！”
　　寻城猛的抬手，一笑毫不怀疑那只手蕴含的力量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一笑不后悔，有些话注定是要唾在敌人脸上的。
　　最终，寻城的手轻柔的落在她的脸颊上细细摩挲，一声喟叹轻飘飘的砸在一笑心上：“果然还是个傻丫头，你就不担心后果吗？”
　　莫明的，一笑有些发冷。
　　“没关系，”寻城收回了手，“以后，天下就只有大凉人了。你的悲喜，只取决于我大凉的哀荣。”
　　一笑只能笑笑。她找不到自己应有的台词。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可以置喙的。她只有接受的权利。
　　“将军。”她终于说，“在一个弱女子面前羞辱她的故国，便是您特殊的癖好么？一笑以为，将军留一条贱命给一笑，绝不是为了玩这些无聊踩人自尊的游戏。”
　　“将军，”她逼视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哗……劲风掀开了窗子，柳条狂乱如一场疯癫的舞蹈。
　　寻城平静的回视她的琉璃般的眼眸。
　　她细嫩的质问声宛如金石叩击他连日来混沌未明的思绪。
　　“沾衣……”寻城说，目光里干干净净，尘杂不染，“也许，我只想要沾衣。”
　　一笑好笑，原来他不过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用来互相试探的工具：“顾姑娘一直都在将军身侧，将军不用如此患得患失。”
　　何必呢？小心翼翼的戒备不肯交出真心，利用她幼稚的试探来试探去。纵使如寻城，在爱情面前也会手足无措，慌不择路的选错了方法吗？
　　寻城的眸子里又蒙上了一层熟悉的讥诮：“不，她不在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笑，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以为”便一切大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一笑的错觉，一抹钝痛渐渐浮现，连声色也变得暗哑：“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沾衣一直都在：？你又怎么可以对大凉横加指责？”
　　“将军……”一笑伟诧的看着面前这个沉浸在痛苦中的男人，一丝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
　　“嗵！”
　　一笑惊得后退半步。
　　寻城却看也不看被瞬间拍成粉末的桌案：“你去叫人来收拾一下，不用回来了。”
　　一笑一怔，担忧的蹙眉。
　　“将军，一笑不明白将军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寻城默然。
　　良久，一笑道：“一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