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婆娑三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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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玲玎被阿九咬牙切齿地“请”了出来，所幸幽冥司景致不错，便晃晃悠悠找了个石凳，坐在灵榕下玩赏。
在仙界，师父年岁并不算高修为却了得，故而倍受敬重。不过，她曾从上任的冥主那听闻师父本就乃天地气泽天生所孕仙胎，一直在凡间轮回行走，一世世修为叠加累积才如此深不可测。所谓三千岁，也不过飞升至中天以后的年岁罢了。
既然一直在凡间轮回行走，又为何在三千年前堪堪在坤仑境落脚……
夜玲玎仰面，看着浮在空中幽幽的灵辉，不由思绪万千。往日在师父身边，她不懂探究，眼下离了他三百年，却对他的事好奇起来。勾了勾唇，夜玲玎有些自嘲地笑。
长叹口气，夜玲玎揉揉脖颈，刚坐直了身子，便见不远处一个宫女打扮的小丫头在蹑手蹑脚地朝幽冥殿里张望。
见她偷偷摸摸地模样有几分意思，夜玲玎略有兴致地发问：“你是何人？”
小宫女显然被吓了一跳，全身一抖，转过身垂着脑袋行礼，连问话的人都没看清楚，“我我……哦不，是奴婢，奴婢是幽冥司侍奉冥主的近身女侍。”
“哦？”夜玲玎斜靠着身子，手支在石凳扶臂上支着脑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颗小脑袋低了又低，却一直用余光偷瞄，“奴婢至幽冥司不过百年。”
原来是个新来的，难怪这么有趣却没听阿九提过。夜玲玎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你方才作甚偷偷摸摸地窥探？”
“奴婢……”声音顿了顿，看样子是在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夜玲玎也不点破，一直微笑，静待她的后文，“奴婢是见膳时已至，冥主却一直未有传膳，便来瞧瞧。”
这倒是个好理由。
仙人不食无五谷，但怀渊一直秉持修身自律，教导弟子食有时，是故但凡怀渊座下弟子一日三餐如常。那时候，师父总用浅简的话教导她，他说，仙与人最大的区别之一便在食，凡人在世第一样需求在于先饱肚子，先饱而后暖，先温饱而后知礼仪。他说，作为仙，福泽众生，便要身体力行地去感知对方的需求。
浑厚温和的嗓音犹在耳畔，夜玲玎垂眼浅笑，当下起了善心，打算放过这宫女，“比起传膳，我觉得他现在更需要一杯清茶压惊。”
“呃？”怔愣的宫女，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夜玲玎。
灵榕幽光，星星点点的辉映下，华贵雍容的紫色衣裙铺满一地，似是将整个石凳笼罩。黑发黑眸的女子，单手支颐，慵懒地靠在扶臂上，美到窒息的妖异，像一株盛放的曼陀罗。她羽睫轻颤，半阖着的凤眸悠然狭长，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勾人心魄，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举手投足尽是魅惑。明明全身包裹得严实，却性感至极，撩人无比。
双手捂住温热喷涌口鼻，小宫女又低下头，心脉不稳地答，“奴婢，奴婢马上去沏茶！”
看着那个慌忙逃窜的身影，夜玲玎含笑地追了声，“也给我沏一杯来。”
脚下一个踉跄，小宫女扶住殿墙，仓惶应了声，溜得更快了。
……她这张脸竟有这么美？夜玲玎摸了摸脸庞，更觉这孩子讨喜。不过，那小宫女抬头的瞬间，她也看到那张小脸，秀丽可人得很。眸光缓缓转了转，夜玲玎思索着，哪家的姑娘眸中竟有紫光流转，而她居然不知？
片刻，那小宫女果然端着两杯茶水过来，小心翼翼地递了杯到夜玲玎手中。
夜玲玎优雅地接过茶盏，却是盯着她浅笑，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十八，我找到合适的了！”恰逢阿九抓着生死簿出来，见状，一脸喜色定在脸上，愣了愣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闻声，小宫女抖了抖。
夜玲玎轻抿了口茶，不慌不忙，幽幽淡道：“阿九，什么时候开始幽冥司的宫女不称自个品阶称号，改称‘奴婢’了？”
小宫女一僵，呃，原来露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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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她夜玲玎不是什么八卦之人，但师父曾经教导同门应相互友爱关心，想来，此刻便是她关心九师兄的最佳时候。本以为，这宫女是阿九金屋藏娇的娇人。细问之下，才知事情比她想得要复杂得多，夜玲玎有点后悔，早知道便不多事了。
“十八你也来得巧，免了我去寻你。”阿九看了眼贴着墙根站着的小姑娘，满不在乎道：“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吧。”
“什么怎么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站墙角的姑娘小声地嘟囔。
吹散了浮茶，夜玲玎浅啄一口，这姑娘手艺不错，没辱没这好茶。
阿九习惯她的做派，也自顾自地品茶，没再多言。倒是那姑娘，年纪小阅历浅，自然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不禁显出几分惶然之色。
半晌，夜玲玎放下茶盏，拭了拭唇角，笑道：“阿九，你这幽冥司的茶好生金贵，才吃了一口，竟让我这同门师妹料理此等难事。”
心知她的意思，阿九自然而然地摊出条件，“我查生死簿，有一具女娃的身子正孕在凡胎，明年腊月出生，后因寒疾夭折，阳寿尽时年将满十一。”
夜玲玎眼睫低垂，沉着气，不做声。
这人从不吃亏，真是难对付……阿九挤出一个笑脸，“这孩子容貌姣好，身家也清白，前世往我这借了寿故而这世短命，师妹放心，不会让你欠了她的情。”
闻言，夜玲玎打量着自己的指尖，仍是不做声。
得不到回应，阿九后牙槽咬紧，“这孩子身前与托生的师父有一面之缘，我亲自去访司命五师兄，让她尽阳寿时再遇次师父，设法让师父他将你捡回去。”
勾起唇角，夜玲玎抬眼看着阿九，端庄地笑，“九师兄有难事，作师妹的，没理由不帮村着。”
“师妹，真是客气了。”盯着她眼中算计得逞的精光，阿九一字一顿道。
见同门二人斗法，一边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不由为自己的前途发愁，这冥主可真给她找了个户好下家啊……
既然应了阿九的话，夜玲玎难得正经地审视起这一脸苦相的小姑娘。身形乃是十五六岁的光景，一袭幼嫩青衣，衬着水灵的脸蛋和紫光流转的眸子，灵气逼人。这身子再长几年，便又是一为人惊叹的稀世绝色，夜玲玎默默地想。
察觉到夜玲玎的打量，小姑娘有些不自在。
“听说你叫初曦，来自异世。”面上依旧如故的浅笑，夜玲玎语出惊人。
初曦怔愣，本以为她会委婉点，哪知会被一语道破……
“说吧，你从何处入我世，为何而来，又为何出现在这幽冥司之中。”
看了眼并不打算帮自己的阿九，初曦叹口气，乖乖认命道：“我没什么恶意，误打误撞地从婆娑三清境的缝隙里过来的。我不知道那里会连接两个不同的世界……”
婆娑三清境？
夜玲玎挑眉，这个地方有听师父提过。那里吸纳着天地间污浊之气，是个密闭的空间幻境，并不在六界之内。
“竟有异世在婆娑三清境的另一端？莫非是共用三清幻境？”震惊之余，阿九猜想道。
“很有可能。”初曦立刻点头附和，不忘给自己开脱，“你们看，我是无辜的，就定义来说，我最多算个迷路。”
夜玲玎被她见缝插针解释的模样逗得笑了笑，继而平稳道：“这婆娑三清境，一直由师父亲自镇守维护，想来并不会出什么差池。”
“十八，其实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犹疑片刻，阿九抬眼直视夜玲玎。
“既然你出了此言，就是有了说的打算，又何必问我？”后者整整衣衫，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兑自家师兄的机会。
“呃……”初曦有点同情地望向阿九，不过阿九神色还算正常，莫非已经被欺负习惯了？
“婆娑三清境自三千年前发生异动被师父接手至今，也就三百年前那场不大不小的动乱。”阿九平稳地叙述这段不太为夜玲玎知晓的历史，“十八有没有想过，这三千年是师父镇守，三千年前又是谁？”
夜玲玎蹙眉，她自小熟读上古神祗的各种记载和传说，可阿九提到的，她为何闻所未闻？
低低叹口气，阿九道：“这些事，师父是有意隐瞒你的。”
“咦……”初曦眨眨眼，看看一脸正色阿九，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夜玲玎。
“镇守婆娑三清境，本就是血族之责。我不清楚三千年前师父为何揽下这个差事，但我知道那之前，确实由血族上古神祗夜神镇守。”顿了顿，阿九把话题转回夜玲玎身上，“师父许是担心你修为不足，尚不足以担此重任，并未把婆娑三清境交托于你。不过你也知道，血族体质特殊，其血液能净化浊气、修护损伤。即便师父修为再怎么强大，体质不适合，消耗再多灵力也不过事倍功半。”
师父……代血族镇守婆娑三清境三千年之久？夜玲玎不可置信。
“三百年前婆娑三清境浊气泄露，摩罗哀化身现世……”
“够了！”夜玲玎低吼着打断他，隐在袖里的手握紧成拳，“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不要再提三百年前的旧事。”
“……”阿九目光平和地看着她，隐隐带着怜悯和疼惜——与师父持剑相对的事，三百年了，她还是不能释怀么……
见气氛异常压抑，初曦忍不住出声调和，“那摩罗哀是什么？他的化身真的那么可怕？”
阿九微微颔首，耐心地解释说：“贪、嗔、痴为人心念之浊气，人心在浊气存。摩罗哀便是三清境内浊气化成的人形，永存世间，不伤不灭。你可知，仅仅是浊气泄露所化的分身，尚非本尊，便足以惑人心智、涨人欲念、毁人修为。”说罢，目光不由从夜玲玎的方向掠过。
“要不要这么恐怖……”初曦有点胆寒，她这人没什么心智修为，还甚为贪吃，倘若在婆娑三清境里遇上摩罗哀……身子颤了颤，算了，还是不深想了。
趁着阿九解说的空隙，夜玲玎已然平复心情，“阿九若是想我早日接手婆娑三清境，就不用多操心了，等师父回归中天，我自然会提。”
阿九勾唇一笑，“这事，我自然不担心。不过还有一事，需要十八受累。”
“你说。”
“东、南、西、北四方疆域相交之地阴气最重，妖魔最容易聚集。之前，浊气泄露引来大批妖魔，此次婆娑三清境又生缝隙，这事不能不防。”谈及此处，阿九忧心道：“千年来，北方神女销声匿迹，东方之主永眠海底。现下可以嘱托的，也只有南方海域的泱澜殿下，还有十八你了。”
三百年前的事……她定不会重蹈覆辙。夜玲玎眯了眯眼，心生了计较，冷笑道：“行，我明白了。不就是妖魔么，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灭一双。”
闻言，初曦一怔，当即闪到阿九身边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她不要这样的下家啊，杀气好重，好可怕！
夜玲玎目光缓缓移到初曦身上，唇畔的冷意还来不及敛去，“走，我塞你回去。”
塞？为什么是塞？为什么要用塞的？？初曦一怔晕眩，紧紧抱住阿九的胳膊，“不，我不走！要走，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这可由不得你。”夜玲玎轻笑。
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初曦眼泪婆娑地望着阿九，用眼神求救！
为难地摸摸鼻子，唉，他终究受不了别人可怜兮兮的目光。清咳两声，阿九缓声道：“这，初曦，就由我督促着送回去吧。”
初曦面上刚露出一丝大难不死的欣喜，就立刻被夜玲玎扼杀，“那可不成。此等难事，怎么可让师兄劳心。”
阿九心中预感一丝不妙，却不知不妙的在什么地方，“呃，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话音刚落，夜玲玎便狡黠一笑，“既然不是难事，就不需要作师妹的帮衬了。那阿九，接手婆娑三清境和诛灭妖魔，你可是欠了我两个人情。”
“诶？”阿九一惊，忙道：“我不是给你找了具合适的身子么？！”
“那不是阿九师兄平白赠予我的么？”夜玲玎歪着脑袋，无辜无害地看着他。
阿九抽搐地回想，确实一开始是他主动提出条件，然后十八就以“师兄有难事，作师妹的理应帮衬”应下帮忙处理初曦的事，然后他又说这算不上难事……啊啊啊！阿九抓狂，十八果然是个不吃亏的主啊！
见阿九这模样应是明了的她的意思，夜玲玎又是一笑，甚为满意地拂袖离开。
初曦在一边为阿九默哀，摊上这个没师妹，果真只有被蹂躏的命……
夜玲玎刚走了几步，还未出殿门，便听见阿九郁闷到虚弱的声音幽幽飘来，“既然要送那狐狸去青丘，就顺道去看看风寰吧，老四和她闹别扭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婆娑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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