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时间诡计》月莲城

53、第五十二个过去

　　２００７年４月２３日，早８：００。
　　如果未来的身体不适是短时间内频繁穿越时空造成的，那么也许只要穿越得不那么频繁，每到一个新的时间就休息一阵子，就能慢慢地安全地回到２年多后的海原祭去了。
　　未来反复思考后决定在这个时空休息个两三天，再试着穿越。
　　但是有种事情不是决定下来，心情就能立刻调整过来的。
　　未来起了个大早来到学校，鬼使神差一般来到了网球部。网球部和多年后一样，有不少女孩子在铁丝网外看少年们练习。未来默默地加入她们，往铁丝网里面正在挥拍练习的少年们看去，试图找到那个白毛少年的身影。
　　令她吃惊的是，来回看了好几次，发现了幸村，发现了柳生，发现了真田和桑原，就是没有发现想找的人。
　　仁王前辈今早缺席了吗？
　　寂寞如雪的未来转身离开。
　　她没发现仁王就蹲在场边捡球。因为中二那年刚开学的时候仁王还没有进入快速发育期，体型瘦小，还留着一头没有染成白色的黑色短发。
　　未来回到教室时还很早，教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值日生，另一个就是正在早读的海斗。未来本不打算理睬他，可见他换了个发型，用刘海完全遮住了额头，联想到昨天给他的头槌，她一下懂了点什么，不禁乐了起来。
　　海斗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未来立刻止住笑，一本正经地坐到她记忆中的位子上。
　　值日生出去倒水的时候，海斗走了过来。未来戒备地看着他。
　　海斗仿佛昨天的暴力袭击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问：“身体怎么样？”
　　“没事。”
　　“哦。昨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以为你不在意我是否受欢迎，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未来无力吐槽。
　　海斗没有再吐出更多自恋的台词：“你今晚应该没有部活。来古典乐部等我一起回家好吗？”
　　“……我知道了。”未来真的挺恨别人一软她就不得不买账的性格。
　　一天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未来陪着海斗一起去了古典乐部进行部活。现在还是社团纳新的后期，偶尔也会有之前还没决定社团的学生来进行参观或是递交入部申请。
　　今天也不例外。但是当未来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是川下时，她浑身一冷。
　　尽管川下现在才年方１３岁，还未完全长开，仍然是让人惊艳的美人胚子。立海大那身名校端庄风范大于美观度的蓝色制服穿在她的身上，居然穿出了一丝出尘脱俗的清丽感。她的出现立刻引得社团里的部员一齐向她行注目礼，部长也立刻上前去迎接。
　　海斗也因为这骚动而朝川下看了一眼。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正在练习的长笛也没有吹乱一个音。
　　因为周围正在练习的人都停下来了，他未停止的笛音便显得很突兀。川下朝海斗的方向看了过来。
　　象征恋爱的音效叮一声，一见钟情，火花四溅，情根深种？
　　根据未来的细致观察，完全没有。
　　川下只是好奇地看了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海斗两眼，就被部长的问话吸引走了注意力。
　　海斗吹完了一曲的时候，部长正好要求川下演奏一下她熟悉的音乐。川下落落大方地走到没人使用的钢琴边。
　　川下试了琴音确定钢琴没问题后，弹奏出了非常熟悉的旋律。说非常熟悉是因为未来刚听海斗吹过一次。未来记得这首应该是叫卡农什么的。
　　记忆中听川下弹钢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未来的记忆中只留下了‘川下弹得非常动听’的印象，真正的感受早忘了。
　　美好的东西不管欣赏者对艺术有无超绝的鉴赏力，都会让人感觉愉悦。跟着海斗听了两年多的古典音乐演奏，未来的鉴赏能力也比当年高得多，对于这份美好的体会就比当时更加强烈。
　　未来的心情不由有点复杂。
　　待一曲完了，社团里的部员都在鼓掌，甚至有好事者在叫ｂｒａｖｏ。部长对古典乐部将得到瑰宝而喜形于色：“川下桑很出色啊。”
　　川下微笑着对社长说：“窗边那位男同学的笛声十分美妙，我一时兴起才弹奏了与他同样的曲目，其实是献丑了。”
　　从川下弹出第一段旋律开始就对她投以玩味眼神的海斗站了起来，走过去打招呼：“幸会，我是幸村海斗。”
　　“幸会。我的名字是川下丽礼，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海斗回到了未来身边。以川下绝对听不见的声音，他说：“原来是她。”
　　“什么原来是她？”
　　“保健室的那两个女人之一。”
　　未来惊道：“你没认出来吗？你昨天还和她说过话！”海斗这家伙的记忆力非常好，可以说很多时候能做到过目不忘，她才不信他对那么漂亮的川下没印象。
　　“哦。”海斗轻描淡写地说，“没注意。”
　　“……”是真的没注意么？不过也没差，现在一定注意到了……虽知是徒劳，未来还是心一横小声说：“你别让她加入你昨天说的那个后援团好吗？”
　　“嗯？”海斗有些吃惊地愣了一会儿。片刻后他瞥向一边：“傻瓜。”
　　川下当天就加入了古典乐部。
　　之后的四天未来除了上课之外就是吃、睡，努力地休养，希望下次穿越时不会出乌龙。（尽管她也不知道这对非身穿的她来说有没有效。）海斗看起来真的没有在意川下，倒是很在意她的举动。某天在回家路上他不高兴地问：“你最近好像一直起得很早到网球部去，你打算加入网球部的后援团？”
　　“才没有那种打算。”
　　“那么你在意哪个？”
　　说自己没有在意的人，只是突然对网球产生了兴趣，海斗肯定不信。未来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谎言：“你表哥。”如果是那位大神的话，海斗难道还能去找麻烦吗？
　　海斗明显一愣：“你骗我。”
　　“我对你一直挂在嘴边的神一样的表哥感到好奇而已。”
　　也许嫁祸给幸村精市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海斗那一瞬间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极深。片刻后他冷哼一声道：“从众心理。肤浅。”
　　“……”她该不会一不小心加深了海斗对幸村的竞争心理吧？
　　这天学生会有点事，海斗让未来先把他的长笛带到古典乐部。未来一下课就去了，结果发现自己到的最早。古典乐部的社团活动室就是音乐室，平时是不上锁的，她把长笛放进教室后，百无聊赖地在音乐室转了一圈，最后摸到了钢琴那里。一时兴起，她打开钢琴的盖子按动了黑白键。
　　清脆的琴音响起。未来在钢琴前坐下，把双手放在琴键上乱弹一气。
　　玩够了，她把琴盖放下，一转身，看见门的玻璃上映出了一片制服的裙角。
　　有谁在外面？不知道刚才胡乱玩弄钢琴的声音被听见了没？
　　未来红着脸去开门。伫立在门边的川下朝她侧过脸来，非常淡定地说：“晚上好。”
　　未来恨不得立刻返回过去抹消这段黑历史。
　　“……为什么站在外面？”
　　川下非常有礼地说：“九十九同学应该不想被打扰，我就没有进来。不过似乎还是让你不快了，抱歉。”
　　未来红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还要留在这里替海斗看长笛，她真想掩面奔出。
　　川下走到琴边打开盖子。未来忍不住说：“我没有把琴弄坏。”
　　川下莞尔：“钢琴不会一碰就坏的。九十九同学对弹琴有兴趣吗？”
　　“……我对音乐没天赋。”
　　“钢琴不会拒绝任何人。我的天赋也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高，但仍然能在其中找到许多乐趣。”
　　“胡说，你弹得那么好。”
　　川下谦逊而真诚地说：“弹琴是我为数不多的兴趣，我花了不少时间去练习，才能堪堪流畅地弹出曲子。与真正有天赋的人，比如幸村同学相比，我真的自叹弗如。”
　　未来想如果她不知道将来发生的所有事，尽管川下优秀得让人自卑，她也会像学校里其他同学一样喜欢教养良好，令人如沐春风的她。
　　未来自己也能算是富家小姐，但九十九家的富裕只能追溯到上一代。未来的爷爷本来也只是个小职员，到了４８岁才开了一家贩卖纸板箱的小公司做了社长。未来的父亲非常有经商的头脑而且是个肯吃苦的工作狂，年轻时投资股市赚了一大笔钱，继承爷爷的公司后大胆商业投资，才创立了如今员工人数超过５００，并上市的九十九包装株式会社。
　　听说未来的父亲当时追母亲追得很辛苦，因为他非但不是母亲的追求者中条件最好的那个，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娶到母亲以后，他多少有点暴发户的心态，觉得自己已经那么辛苦，他的家人就应该生活得骄奢又随心所欲，爱干啥干啥，反正家里有钱。在他的纵容和溺爱之下，未来没长成五毒俱全的富二代已是万幸，至于长成谦逊、自律又气质卓越的大家闺秀……洗洗睡吧。
　　而川下丽礼是大型企业川下重工的第五代长女，是真正的名门千金。她的出身，长大的环境，所受的教育和未来肯定有云泥的区别。
　　不管未来对将来的川下有多恐惧和愤怒，一直以来，未来心里真的对川下为了海斗变成那样而感到惋惜。
　　川下明明可以选择更加好，更加受欢迎的人生道路，而不是背负着‘脑子不正常的妒妇’的恶名，统领着一群恶心的手下，过着没有朋友被人憎恨的不幸生活。
　　“那要花多少时间练习才能弹出一首曲子呢？”
　　“也不必很久。”川下伸出一根手指敲击了第一个音符，然后是第一、二个音符，然后是第一、二、三个音符……如此类推，到第十个音符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出旋律了。
　　未来被她弹奏的方式逗笑了：“哈，我知道这个。《Ｔｏｍ ａｎｄ Ｊｅｒｒｙ》这部动画片中，Ｔｏｍ就是这样学习钢琴的对吧！”
　　“没错。我认为这种弹奏方法是很高效的洗脑式记忆法，我以前常用。在弹新的音符的时候不断重复以前的音符组合，于是弹到最后一个音符时自然整首曲子都强记在心里了。”
　　未来震惊道：“嗳，原来你也看过《Ｔｏｍ ａｎｄ Ｊｅｒｒｙ》，居然还从那里学习弹奏钢琴的方法？”
　　“嗯，不是很有趣吗？”川下微笑着邀请，“要不要试试看？”
　　未来搓着辫子，犹豫了一下：“啊…那么就试试看好了。”
　　海斗还没走到古典乐部，就听见有人正毫无节奏感地在弹《踩到猫了》。他好奇地走到门边一看，看见未来正背对门坐在钢琴前在弹，川下站在琴边面带微笑地听着。虽然未来弹得烂透了，她们看起来却挺开心的样子。
　　海斗感到十分疑惑。他以为未来讨厌川下，难道不是吗？
　　“很好，这首曲子你已经学会了。以后多练习，自然会熟练起来。”
　　“嗯！”未来还是第一次用乐器演奏出完整的一首曲子，而且只花了这么点时间就办到了，心里不由十分开心。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听到海斗的声音，未来和川下一起扭头看他。
　　川下回应道：“是的，九十九同学掌握得很快，我作为指导者也觉得很高兴。”
　　“麻烦你了。”海斗转向了未来，“好玩吗？”
　　未来点点头，一下兴致全无。
　　刚才和川下一起弹琴的时间宛如忘却所有烦恼的魔法时间一般。现在魔法结束了，又回到了必须正视三人关系的现实中。
　　“你们部活要开始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好吧，注意安全，明天见。”
　　未来和他们告别后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她回头的时候只见川下和海斗说了两句，就坐回了钢琴前打算开始练习了。
　　２００７年９月３０日，晚１８：３０。
　　突然之间未来感到有点违和。她费解地盯着川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在瞬间，川下换了个发型。
　　未来拿出了手机看了时间，时间已经往后跳了几乎五个月。
　　未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很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看来那一段时间的休养多少还是有点作用。
　　这个时间部活也已经结束了，川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滞留在社团里。
　　而未来为什么还在学校呢？看样子她似乎还想进去。历史上的现在她们到底在干什么？
　　在未来回忆的时候，川下突然抬起双手，十指同时压在了琴键上。钢琴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巨响，连门外的未来都吓了一跳。似乎在发泄情绪的川下随即趴在了钢琴上。
　　未来记起来了。川下曾经的好朋友菊田在中一的海原祭上悄悄弄坏了川下的礼服，导致在话剧中演白雪公主的川下于奔跑中途礼服脱落差点走光。最后还是当时演王子的海斗从后台跑出来，用道具布匹包住川下。
　　海原祭后重新上课时，川下去厕所找菊田理论，终于忍不住打了菊田一巴掌，指甲划伤了菊田的脸。后援团事先叫了老师，老师目击了川下动手的瞬间，学校可能要处分川下。
　　未来记得当时的自己很同情川下，觉得她遇到这样极品的朋友真是倒了血霉。而且这件事情是因海斗而起，虽然其实不关她的事，未来还是代海斗感到有些不安。
　　于是她想找个机会安慰川下一下，哪怕只是说两句没用的‘请加油’也好。但是未来一来与川下只是点头之交，二来她也算是与海斗亲近的女人之一，去管这件事情也许还会讨人嫌，所以她磨蹭到了放学，甚至磨蹭到了部活结束也没有找到机会与川下说话。
　　结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说，却碰到了川下一个人在发泄情绪。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希望不熟的人来管她吧。
　　所以那一天的未来在门外傻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出息地走了。
　　现在重新回到了那天，未来站在门外看着川下的背影，感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跟海斗说的那句：不要把川下拉入你的后援团，一点作用都没有。川下仍因为与海斗闹出绯闻而与菊田友情决裂，历史也仍然朝未来所知的方向前进着。
　　就在未来感知中的３分钟之前，坐在那个位置的川下还是明媚和煦的，被奉为新生女神，无忧无虑地弹着钢琴。
　　３分钟之后，她已经遭到朋友背叛，被抓到暴力现行，沦为全校的笑柄。
　　而站在这里的未来自己，只能毫无用处地去追忆川下曾经的美好，去虚伪地为她将来不好的变化而感到遗憾。
　　如果当时有一个人曾经对川下伸出援助之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可未来能为川下做什么呢？未来不觉得在她所知的历史中她和川下存在友情，现在的她也还根深蒂固地把川下定位为逮着机会就想置她于死地的敌方ｂｏｓｓ。
　　即使今天她伸出手推开了这扇门，说了曾经的自己没能对川下说的‘请加油’，也一定是出于私心——出于是否这样做就可以改变历史的私心，而并非真心想要帮助川下。
　　也许未来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时间做很多差劲的事，比如考试作弊，比如偷听墙角，比如赌博，但若是利用时间给予她的记忆去操纵此时川下脆弱的感情，她就太差劲了。
　　未来轻轻地叹了口气，再一次离开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