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时间诡计》月莲城

50、第四十九个现在

　　２００９年９月２７日，下午１７：００。
　　尽管舆论已经一边倒，川下的情况岌岌可危，可在她说出犯人不是本校学生后，法庭上还是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对她的推测感到好奇。
　　川下转向书记官：“请出示放在有毒零食袋中的收银条和甲斐身上的收银条。”
　　屏幕上出现了两张收银条的对比图。乍一眼看过去两张收银条几乎一模一样，因为这两张收银条是在同一家超市打出来的，收银条的长度也一样，大部分商品也雷同。甲斐的那张打印时间是１１：１７，有毒零食袋中的那张打印时间是１１：２０。
　　川下说：“从这张收银条可以推测出，犯人在甲斐进入便利店的时候就在便利店内，观察了甲斐购买的商品，并且拿了和甲斐大致类似的商品，在甲斐之后不久结账。假设犯人是我校学生，那么犯人要完成替换零食袋子的任务，势必还要尾随甲斐回到学校寻找替换的时机。可那样做是很蠢的，因为犯人无法确定替换的机会一定存在。”
　　未来有点不服：“也许犯人就是没想得那么周全呢。”
　　“反对。犯人窃取了手帕，在手帕上下毒，又替换掉了甲斐的零食袋，从这些事实来看，犯人正在执行一个考虑了多方面因素的犯罪计划。而这个计划要成功实施，替换甲斐的零食袋是非常重要的环节。我不认为犯人在完成了周全的准备工作后，会在替换袋子的机会上听天由命。”
　　柳生考虑了良久。如果这个藏得很深的真犯人真的存在，那个人必定花了大力气去构思犯罪计划，确实不该在这种重要的地方赌人品：“反对有效。”
　　“所以犯人并非在舞台边换掉了甲斐的袋子，而是在甲斐拿到他买的那袋零食之前，就把袋子换掉了。能不引起甲斐的怀疑做到这一点的犯人，就是便利商店的收银员。”
　　全场哗然。
　　未来忙问：“你有证据吗？”
　　川下不慌不忙地说：“这里有个疑点。既然犯人制定了周密的犯罪计划，决定在超市就把袋子换掉，那么犯人理应把两个袋子中的零食安排得一模一样，以防甲斐去查看袋中物品，提前发现异常。可是犯人没有。这个疑点是否能用一个假设来说明：‘当时发生了点意外的状况，犯人无法当场弄到和甲斐一样的零食，在情急之下只能铤而走险用了其他的东西冒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甲斐可以作证。”
　　一直坐在观众席的甲斐惊讶地站了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柳生在川下的要求下让甲斐再一次上庭作证。
　　甲斐作证道：“我进入超市的时候，超市里的工作人员似乎正在补充货物，她拖着一个篮子在货架间行走，在我旁边晃来晃去的。在我准备结账的时候她也拖着篮子回到柜台后。不过帮我结账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女收银员。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想想很可疑！那时我买的牛肉粒是货架上的最后一袋。而牛肉粒旁边的货架放的就是坚果。被替换掉的袋子里不正是没牛肉粒，只有坚果吗？”
　　未来问：“那菠萝味的饮料怎么解释？”
　　“那我就不知道了。”
　　川下说：“犯人应该是打算利用低温来保存□□。所以才需要一瓶完全冰冻的饮料。”
　　甲斐点头：“应该就是如此，我没看到饮料柜里有其他结冰的饮料。”
　　川下问甲斐：“你离开柜台的时候确认过袋子里的东西吗？”
　　“没有。因为那时候发生了点事。我拿了收银条想要离开时，帮我收银的那个小姐对我说现在在搞活动，我正好可以抽奖。我就抽了奖拿了奖品，解压用的ｐｕｃｈｉ无限气泡纸。”甲斐从口袋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玩具，有些尴尬地说，“我平时也很喜欢按掉气泡薄膜上的气泡，拿到这个玩具之后忍不住玩了一路。太惭愧了，刚才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实际上我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袋子就走了，袋子打了个结，我也没有去拆开检查袋子是不是被换了……我根本想不到会是收银员把我的袋子换了。”
　　川下看向未来：“甲斐的证言可以证实一点，他离开超市时没有确定过袋中的内容。我之前提出的假设是犯人无法当场弄到和甲斐一样的零食，这个假设也可以被证实。而犯人必须当场弄到和甲斐一样的零食的理由只能是：‘犯人必须在甲斐离开前完成假袋子的伪装’。如此看来，犯人是女收银员的可能性很高。当然两个女收银员都有问题，一个吸引甲斐的注意力，另一个可能在假装接待顾客，把刚才模仿甲斐拿的商品扫描一遍，正大光明地伪造假袋子。”
　　便利商店的收银条作为购物的凭证，提供的信息很齐全。除了店名，电话，打印时间之外，还提供了收银员的姓名。川下念出了收银条上的收银员姓名：“星野一子，桢村萌。我认为这两个人有重大的嫌疑，很可能就是在手帕上下药的真犯人。”
　　“噗。”听到仁王漏出气音，未来也很想大喝一声：“别胡扯了，你怎么不说犯人是校长！”可恨的是，川下的推理配合甲斐新补充的证词听起来倒有些合理。难道甲斐也是和川下一伙的？未来直觉不是，说一个谎话要用１００个谎话去圆，甲斐如果连海斗这么精明的上司都敢骗，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未来气呼呼地指责川下：“既然你认为便利商店的店员可疑，为什么在仁王前辈被当做下药犯人冤枉的时候不说出来！”
　　川下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个人的逻辑推理与冰室提供的照片证据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选择相信冰室有形的证据是理所当然的。”
　　可恶！未来才不信川下真的不动脑子就信了冰室的证据，川下肯定是故意去冤枉仁王的！
　　柳生呼出了口长气：“现在又出现了新的嫌疑人。但是这两人的作案动机尚不知晓，必须去便利商店取证。”
　　海斗起身道：“取证的事情学生会将全权负责，请法庭指派几名工作人员作为取证的监督与助手。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宜再继续审判。审理留待明天继续。”
　　柳生点头后敲了法槌：“今日暂且休庭，明日再审。”
　　坦白了罪行的冰室被交给了学生会，之后会由学生会转交到老师手上。川下与后援团会合，后援团都既害怕又怨恨，川下对她们说了几句后她们集体离开了教室。
　　整理好资料的未来从模拟法庭上下来后回到了海斗身边。海斗问：“要一起去便利商店吗？”
　　未来有点没精神地说：“不，我有点头痛。证据的事麻烦你收集，我想回家了。”
　　“好吧。桌子的事情也交给我处理，你不用担心。”
　　“嗯。”
　　海斗看向跟在未来身后的仁王：“那么仁王前辈要去便利商店吗？”
　　“我送咪酱回家。如果你同意的话。”
　　“仁王前辈不要把冰室对你和未来的不实指责放在心上。由你送未来回家我就放心了。麻烦你了，前辈。”
　　仁王耸了耸肩：“回家吧，咪酱。”
　　“好。”
　　今天是学园祭，两人本来也没有带多余的东西，从教室出来后直接就出了校园。一同出来的有不少之前旁听审判的同学，有人见到了他们，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就算同学们都知道仁王是被冤枉的，但冰室那番讽刺他们两个关系暧昧的说辞，不知会被别人怎样ＹＹ。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到了未来家前时，仁王说：“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再战。”
　　“我没有和海斗一起去便利商店，是因为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未来烦恼地揪着辫梢，“结果到现在也没说出来。”
　　“找个地方谈？”仁王看了下表，“噗哩，六点了。午饭也没吃，你肚子饿吗？”
　　“附近没什么吃饭的地方。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吃吧，前辈。”
　　仁王想开个玩笑，问她不怕传出更多他们正打得火热的绯闻么。可是看见未来脸色凝重沉浸在烦恼中的模样，他的玩笑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么就打扰了。”
　　仁王在暑假里多次在游玩过后把未来送回家，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第一次踏入其中，仁王感觉她家和他的想象差不多，立刻能让人感觉到贫富差距——虽然仁王的家庭并不算贫，甚至可以算得上家境不错。
　　此时这个富丽堂皇又大得离谱的家静悄悄的。仁王在打过招呼后问：“没有人吗？”
　　“嗯，我爸爸出差了，妈妈有活动会晚归，哥哥是住校生。”
　　“没有穿着裙子的女仆吗？”
　　未来无语地看向兴致勃勃的仁王：“普通的家政工才不会穿成那样。而且我妈妈地盘意识很强，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出入。不过我的朋友是没关系啦，她会很欢迎的。”
　　仁王心想不愧是未来的母亲，看来似乎也是某种野生动物。
　　未来的妈妈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晚饭。虽然两人都两顿没有吃，也不觉得多饿。两人把那份晚餐分了分，凑活着吃了。吃了饭，未来泡了一壶香甜的花果茶。
　　和刚才回家路上相仿的沉默又蔓延开来。
　　喝完一杯茶的仁王说：“还是明天再谈吧。我回家了。”
　　“……仁王前辈，你心里觉得犯人是谁？”
　　“那两个女收银员和早乙女麻耶都有可能吧。”
　　“骗人。”未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前辈心里是不是认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海斗？”
　　“噗哩。怎么这样问。”
　　虽然仁王间接否定了未来，可他心里确实是怀疑着海斗。
　　假设川下最后的推理是真的，那么今天的案件就牵扯了三个罪犯，第一个是早乙女，她打算用他的手帕陷害他们两个，因为手帕失窃而没成功；第二个是冰室，他用伪造的照片陷害他；第三条线情况不明，从结果来看就是便利商店的女收银员使用麻醉手帕弄昏了白马陷害了未来。
　　这三条线互相交织，每条线的犯人可能也不知道还存在其他的犯人，所以才造成了今天法庭上一环引出一环的复杂局面。
　　仁王不相信这些犯人全都是出于“天意”才在今天一起执行犯罪计划。一定有个人在纵观全局，利用这些犯人原本就存在的恶意操纵他们凑在一起上演今天的大戏。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很简单，这个人一定是在今天获益最大的那个人。
　　今天获益最大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幸村海斗。
　　今天一场审判，让后援团对怀有私心的铃木和白马心生间隙，曝光早乙女麻耶的丑恶行径，点明了后援团对未来存在无法放到台面上明说的龌龊恶意。今日之后，海斗使用强硬的手段逼后援团自行解散会变得很容易，而且这些曾疯狂过的后援团女生在立海大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今天冰室胡言乱语之后，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用污秽的眼光看待仁王和未来的关系。即使仁王自己不在意，也不能不在意未来的名誉，让她无辜背负脚踏两条船的污名。所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势必也将疏远，甚至不再产生交集。
　　于是人生赢家海斗既摆脱了那个可恨又可怕的后援团，又赶跑了和他的女朋友亲近的男人，简直赢得不能再赢。
　　一旦开始怀疑海斗就是幕后黑手，仁王的怀疑就停不下来了。
　　在事件中扮演毒药运输员的甲斐是海斗特意派出去的人。如果海斗没有派出这样一个角色，阴谋根本无法开始。
　　白马和铃木都是为了海斗才到了弓道部。
　　第一场审判仁王被逼入绝路时，是海斗送来的资料救了他，因为海斗在整理的资料中让那瓶至关重要的菠萝饮料的图片单独占了一页页面。
　　冰室作伪证时，川下非常刻意地做了一番推理去补完冰室的阴谋。她可能是察觉到了海斗有干掉他仁王的意思，才为了讨欢心而配合她的‘幸村大人’。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未来经历过时间旅行回来，用证据摆平了冰室并将矛头指向川下之时，川下露出的讽刺笑容。在那之前不管未来如何急躁鲁莽，川下也没有流露出对未来的讽刺与轻蔑。
　　川下为什么会突然对未来充满恶意呢。仁王觉得自己可以猜到。川下一定觉得未来那份穿越来的证据是海斗老早安排好的，之前未来的狼狈是做戏，目的就是为了等川下为冰室作证后，给她当头一棒，将祸水引向后援团。换句话说，聪明的川下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海斗算计了，她为冰室作伪证非但不能讨海斗的欢心，还掉入了海斗的圈套。而未来就是那个配合海斗给她下绊子的帮凶。因此川下才会对未来突然之间充满了敌意，之后的辩护风格也转向了与案件竭力撇清关系自保。
　　仁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一切都在海斗的掌握之中。海斗本就是个聪明到可怕，算无靡细的男人，即使设下了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局，对他来说应该也在能力范围。
　　所以在海斗问要不要去便利店时，他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仁王知道去调查也不会调查出任何东西，因为海斗想要赢的东西都已经赢到手了，这个案件本身大概会无疾而终，只有案件带来的影响会持续下去。
　　仁王心里的想法怎么能和未来说呢？对于护短的未来来说，直接对她说‘我在怀疑你的男朋友’，岂不是招她怨恨？
　　未来显然自己想到了。也许未来不是非常聪明，看待问题也总是一根筋，但未来是最了解海斗的人。海斗的性格，海斗的想法，海斗的手段她都一清二楚。在法庭上脑袋太热，只要稍微冷静下来，她就能推测出今天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因此她才犹疑，痛苦，沉默。
　　如果海斗只打算彻底大闹一场干掉他的后援团，未来即使察觉了黑手是海斗也会闭嘴，假装不知道。
　　可是海斗还打算干掉仁王。若未来不能穿越时空，仁王现在已经因为那两张伪造的照片坐实了盗窃药品的罪名，说不定还会被学校退学。
　　未来一直知道海斗不是很喜欢仁王，可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打算消灭仁王。海斗存了多少积怨？就那么看不得她和仁王友爱吗？还是说海斗打算用仁王来杀鸡儆猴，提醒她不要再和别人太过于接近，否则那人的下场就和仁王一样？
　　“咪酱，再做那么苦大仇深的表情，就要从西班牙猎犬变成沙皮狗了。”
　　“……怎么可能那么难看！”
　　“我觉得沙皮狗也挺可爱啊。”
　　未来看着仁王若无其事的笑容静了一会儿。她长呼出口，抬起双手啪地拍了一下双颊。她这下下手可不轻，放下手时脸颊都红了。在仁王惊诧的注目中，她完全甩脱了刚才那副苦逼样，振作道：“好吧！”
　　“嗯？”
　　“现在再去便利店取证已经没意思了。我等会儿就想法穿回今天早上，在一切发生之前去会会便利店的嫌疑犯。”未来下定决心道，“不管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我一定会抓出来。”
　　仁王点头：“在这里乱猜确实没有意义。需要时间书签的时候就跟我开口吧。”
　　“嗯。所以，前辈。”未来无比认真地说，“请等我把一切结束。”
　　仁王心想未来说的‘等她把一切结束’应该是指等她抓住真凶，让法庭给他迟来的无罪宣判，于是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