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八回 夜色海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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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要一段淡然平稳的生活，还是如同过山车一般的人生？
我坐在车子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压抑。很不幸的，我又想起了那张脸，我十分不想见到那个人。我问草壁大叔我不能在外面过一夜么，明天再随你们怎么安排我回去好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诧异，就好像我说出了不可能的话。
是，我的确是很想回去。我恨不得在一秒内就回到原本的世界里，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想回到寄人篱下的和风式宅邸。
我不要去那里。
“下车，我要下车！！”
“……结城小姐。”
“不要试图说服我！不想我跳车的话，就带我去海边！”
“……这要求，……”
“去海边，还是跳车？或者我一头撞死在车窗玻璃上算了！！”
其实我并不是特别想去海边，我只是单纯地找了个借口。不过车停在海边附近的时候，我才晓得我搞错了，我即将会去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什么宅邸的别栋了，好像是他们组织另外安排的酒店。
但是已经说出的话怎么能再收回？！所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下了车，沿街走向已经可以看得到的海边。我的举动让草壁大叔很是无奈，我让他不要跟着我，非要跟着也要和我保持五十米以上的距离。
和我以前看到的插画，有一点点细微的差别。海边并不是你家开的，所以不会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三月初的天气，确实也不适合来看海。
海风拍打着浪花吹来，斗篷似的衣服御寒效果并不好，风灌进袖口，还是觉得很冷。更糟糕的是，我及肩的头发，被吹得无比凌乱。好吧，我不是在拍MV或者写真，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海边沙滩的另一边，隐约能看到赤着脚在嬉闹的三三两两。我独自呆在非常偏僻的一角，尽管海浪已经很少打到这里，我还是脱下了鞋子。
双脚踩在沙粒上，暖中炽热，夕阳的余晖威力还是很强大。可能洒向大地的光芒，也是它逝去生命的一部分。但是一旦脚底触碰到被海水浸湿的沙上，又觉得好冰凉。我又向前慢慢移步了一点，少量的海水覆上脚背。覆上又褪去，来了又逃走，犹豫不决地释放怯弱。
“好冰。”
我看着广阔无边的海洋一角，自言自语道。
前方的海平线上已经看不到如火似紫的夕阳，那条长长的不知该延向何方的线上，渐渐染上了不同于白天和傍晚的任意一种色彩。
整个世界里又开始静了下来，听到自然却不宁静的声音。待属于白天的所有狂躁都褪去之后，那无尽翻滚的海浪强烈地诉说着纯粹而又反复的话语。不断宣泄着怎么也无法停歇的情感。
——可能是思念，也可能是怨念。或许是爱慕，也或许是憎恨。
我想我不该打扰它，我只是借着它衍生出的一片地盘，在沙滩边捡拾贝类来。
一个……两个……三个……
数量越来越多，多到我的一只手捧不下它们了。我打算把斗篷脱下来当作盛具。
这期间，草壁大叔几次来劝说我该回酒店了，我说再等一会儿好了。他无奈地叹叹气，就又走到一旁远远地、非常无奈地观察着我。
没必要那么复杂地理解。可能就是一个早期的神经病人，进行的一次思维发散的实践活动。
等到我的斗篷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贝壳时，我还打算再去拾个最后一轮。只是，好像没这个机会了。
我刚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转身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
他应该没有来这里的理由，即使是草壁大叔告状了，他也没必要过来。是该说他很喜欢看海？哦不不，在我的印象里，他有这闲工夫早该去喂鸟了。那只黄黄的、肥肥的，鸟。
他的面容不比任何时候柔和上一分，就好像一个永远都不会融化的海上冰港一般。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拾到后放在斗篷外套上的一堆‘垃圾’，并不像草壁大叔那样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如既往的对我的嘲讽。
我不知是不习惯，还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僵在原地。刚刚的我就像一只不知疲惫的急着储存过冬食物的生物，停下来，我才意识到，有种旧伤复发的趋向。
我不看他，把目光投向遥远的海的另一头。并为了和他拉开距离，我像没有看到他似的向前走着。
“你难道打算从草食动物，进化为海洋生物么？”
比月光还要清冷的声音，从我的后方传来，很快便化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夜色中的一部分。
遗憾的是，我说不出什么来回应他。
我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沙粒上。掌心的疼痛一定可以盖过，无所适从的饱胀感。好像什么，快要从胸口中溢出来了，可是海浪还不断地翻腾着，它不停地诉说着，充斥着我的眼睛、耳朵，还有内心。
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我在嘴边舔到咸咸的液体。是飞溅的水花残滴，还是暗蓝色的天幕上开始落雨。明明眼前的海边夜色这么美，我的脑子里却什么也看不进，只能看得到，心里装着的是什么。
那是我喜欢的一张脸。是我喜欢的类型的一张脸。可能，从圣诞那天的夜里，见到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上这张脸了。
不是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一张脸，只是这张脸，碰巧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罢了。
说起来很糟糕。一开始还误以为是长大后的小恭，但这么多次看下来，早已将二人区分开来。我不知道那还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会不会有点糟糕？
每次那被称之为冰蓝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都觉得心被冰冻上一回。在夜色中望去，其实称之为灰蓝色更为贴切。
无法包含任何希望的色彩一般。
就如同此刻被如纱月色笼罩的海洋一般。银色月亮悬挂在海上，那光芒照在海面，无关救赎和慰藉。他看向你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注视到你。
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一次印出你的模样。
他印出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作为人的姿态的你；你可能只是他列入猎杀范围的一只逃跑的弱小对象，又或者只是连斜视一眼都会令之厌恶的蝼蚁植物。
我讨厌这个人。我更讨厌现在的自己。
我重新站了起来，走向摊放在地上的斗篷。拿起斗篷，贝壳、海螺，还有奇怪形状的石头，全都又散落了一地。穿好鞋，我回头对着意料之外的来人，轻声说道——
“回去了。”
我要回去了。我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不清表情，他就立在那里，他额前的刘海被海风吹乱了一点。
——好想抚上一回。
这大概是我在转身的时候，最后想到的事情。
*
回酒店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沉寂。我一个人坐在后座上，草壁大叔在黑暗夜色中安稳地开着车，副驾驶座位上，轻阖上眼的黑发青年少了平时一贯的戾气。
我偷瞄了那安静的面容几眼，便收回了视线，自顾地和草壁大叔说起话来。
“从前有一位住在冰冻森林里的公主。她的头发像雪一样白，长长的睫毛衬托着大而漂亮的紫眸。她一直在等待着属于她的骑士降临。”
“因为向往着和平而美好的没有战争的世界，她和她的骑士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战斗。这是一场残酷和血腥的真正的战争，为此她和她的骑士来到了陌生的战斗所在的城市。”
“她从未离开那座冰封于森林之中的城堡.这座新城市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海边。她像是一个新生的儿童，在海边愉快地戏水，月光洒在她如雪的长发和肌肤之上，就好像黑夜不会来临战斗也从来没有。”
“她们一起杀死了很多的敌人，因为只有唯一存活下来的一对主仆，才有资格获得盛载希望的万能许愿机。”
“等等……为什么是她们？”
“因为她的骑士也是名女性啊……”
不理会草壁大叔的惊讶，我继续讲着。
“终于，她们获得了那唯一的资格。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竟是，必须要让公主的身体作为迎接许愿机降临的容器。为了那心中信仰着的无战争时代真正实现，公主化作了如同希望一般的金色的圣杯，悲伤而绝望的骑士挥下了饱含泪水的最后一剑。”
“从破碎的金色杯子中，流出无穷无尽的红色液体，燃烧了那一整座城市。谁也不知道那红色液体究竟是容器本身的诅咒，还是公主死后对希望的执念？……或许根本没有希望什么的，就如同最后，也没有会记起那连真名也没人知道的骑士。”
当我讲完故事之后，发现本该在副驾驶座位上浅眠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真是，无聊的故事。”
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一声冷哼从薄唇中溢出。
是啊……真是无聊的故事。
或许只有月光才会记得，那纯洁如初的笑靥。
不知何时坏掉了的情感，还有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一场爱恋。
到达了灯火通明的酒店前，草壁大叔将车开去了停车场。我和云雀恭弥站在同一处，他没有带着我立刻进去，而是问了我这么一句——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想表达什么……那个故事很难懂么？你听不懂也没有关系，那只是我对一部动漫作品的改编加总结。”
“我让你回答我。”
“……女性之间的爱恋，还是骑士对公主的爱慕？都只是，无法实现的爱恋罢了。”
那并非冰蓝色而是灰蓝色的眼眸，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方。那大概是，他看向我的，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八回 夜色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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