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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入虎穴的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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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种无法忍耐和面对的痛苦叫孤独。
母亲是会计师,父亲是工程师,他们工作之余会找些小活来干,两人都是兢兢业业的劳模型人物,因此敬业态度自不必说。外人看来,我的父母天天早出晚归,团结友邻,而他们的乖女儿纯子学习上进、待人礼貌、小小年纪就会烧菜做饭洗衣服,一家人温馨和睦。综上所述,上野家成了黑曜町普通平凡却口评一直处于9.8的幸福家庭。
我的态度是:幸福个鬼。
父母爱岗敬业程度令人发指,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21:00之前不要想看见他们的人影。在加之我的那点小聪明足以应付学校考试,成绩虽不是名列第一,但也一直位列上等。因此父母一向对我采取较宽松的管理政策。这一举措导致了两个结果:我经常因为读书、听歌、打电动、看漫画(后两项居多)太晚而睡过头迟到,以及我可能连续一周的工作日都见不到父母。
原因很简单:他们留下早饭早早离开,我回家吃完晚饭便一头扎进小屋再不出来。
每一天早晨,我稀拉着拖鞋进入厨房,往往只有餐桌上仅剩的一人份的早餐和一张便条(例如“今天要去续订报纸哦”或者最通常的“小纯今天也要在学校加油!”)。黄昏时参加完学校社团回家,打开屋门,也只能对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家喊一声“我回来了”。
熟练地做饭、洗碗、拖地板,上好多半没用的闹钟,进入我的梦想。
那种无话可说的感受,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我曾经以为,没人能比我孤独。而后来我才明白,我所谓的孤独只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时,用来打发我无所事事的青春期的产物。
但我很庆幸我曾那么自以为是地品尝孤独的滋味,任其发酵成我年少时光里一道不堪回首的记忆。正是因为我了解孤独的感受,才能不带着有色眼镜,勇敢地去尝试把炎真从那痛苦的漩涡里拉出来。
至少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能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别怕,我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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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说过的,我这个人讨厌孤独,所以平时只要身边有人就难免不成为我贫嘴的对象。这一点我的一众闺蜜皆有领教,我本以为对炎真也能用此方法加以攻略,没成想在一般的夺宝游戏里,如果想扮演合格的骑士救到美丽公主(好吧我知道他只是个怪癖少年),就先要揍翻拦路抢劫阻拦的一众杂碎,直到最后打倒老Boss,我才有获胜的希望。
但问题是——如果这个美女Boss不仅身材棒到可以去做内衣模特,战斗指数还直升哥斯拉的超凡境界,也许我想的不是怎么喂饱我的白马,而是订好我的棺材。
的确,这是我像个狗腿一步步紧跟在爱迪尔海德学长身后一直在想的问题。
比起内心如打翻的水桶七上八下的我,爱迪尔海德的表情极其自然,她一边巡街般地大踏步穿梭过至门町繁复的街道,不时左右四顾瞪跑几个偷偷摸摸蹲在墙角吸烟的小混混,一边抽空回头跟炎真聊天,虽然话题不外乎“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又欺负你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我偶尔大胆地抬头看身边的炎真一眼,他竟也神色淡定,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
——你们谁来掐我一下,告诉我这是在做梦!
——这已经不是美女与野兽的童话故事了(诶?好像哪里不对),这是一部精神病人的荒诞日记簿!
正想着这事,我们走过至门町上一家颇有人气的冰激凌店,几个女生正说说笑笑地举着各自的冰激淋往我们这边迎面走来。
当我意识到应该低头装路人的时刻,很不幸,我抬头时才发现对面正好奇地往这里看的不是哪个陌生人,好死不死的,是我的闺蜜兼死党——美惠和佳楠。
想捂住脸已经迟了,她们二人前一秒钟还说说笑笑(“昨天那个大河剧啊特别好看”“嗯哪嗯哪,我好期待明年的《八重樱》!”),但毕竟铃木学长寒气逼人,后一秒两人在距离我们不到十五米的地方同时反射性抬头,撞见了威风凛凛的铃木学长……还有跟在她身后的炎真和我。
此种超乎了人类认知的河蟹画面造成的影响力自不必说,我要说的是,比较胆小的美惠的确被吓到了,于是她手一抖——同为冰激淋控的我当即想仰天长啸:别糟蹋冰激凌!尤其是三球巧克力加香草奶油的!!
“你们——”铃木学长停下步子,叉腰,仰头,训话:“放学之后还有心情闲逛吗?还不早点回家?”
佳楠不愧为至门中全勤榜第一名,话音落下时,她瞬间以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惯性立正站直、朝铃木学长九十度鞠躬,口中大呼“学姐好!”——架势非常的熟练自然,然后顾不得美惠手上的蛋筒还在滴水,拉起她拔腿就跑。
喂喂,你们不要这样啊!救命啊,这里有个人很想杀人啊!
当我哭丧着脸望着昔日好友遇见狼似的逃命时,一向很有男子气概的佳楠以某种微妙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随后在经过我身边时轻声说:
“放心吧!大不了缺胳膊少腿,铃木学长不会杀了你的!祝你好运!!”
那你来啊,你来啊,你来扮演武松深入虎穴,我来在一边摇旗呐喊给你加油啊!
我绝望地盯着不远处地上的冰激淋(……我的三球巧克力加香草奶油……),只听见铃木学长在踏出几步后回头:“你还不走吗?上野纯子。”
“是!是是,我就来!”
那个时候,我没注意到炎真正以某种夹杂了无奈和同情的目光望向我。
如果我看见他悲悯的眼神的话,我会问问他:同学,铃木学长到底哪里吸引你了啊?我很不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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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里炎真的家与其说是一家三口和睦融融的家庭,还不如说是一群异能怪人的聚集地。
——这是我踏入一家挂着“Simon”牌子的普通民宿后的第一直感。
虽然实在好奇为什么日本人要搞一个外文名字挂在自己家门牌上,不过联想到铃木学长的名字如果翻译成罗马字是“Adelheid”,让对电动游戏精通的我瞬间联想到了超经典格斗游戏《拳皇》里大BOSS卢卡尔的儿子,那个必杀招式其实还蛮帅气的Adelheid——我就对命名这种东西释然了。
不过虽然同名不同姓,我认为铃木学长要比那个很容易打败的拳皇角色人物厉害得多。
虽然我能在课余时间夸夸其谈,把自己一众好友逗得哈哈直笑,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乐观主义精神在铃木学长面前风化成0,这也许是实力上质的差距造成的影响……吧。
铃木学长的敬业态度可以与我父母相媲美,因此到家时间已经快到六点。
等待她“清扫”学校归来的时间里,实际上我和炎真都把各自的家庭作业差不多做完。说到这一点,其实炎真还是个乖乖学习的好孩子,他也许学习能力有些差,但对于自己份内的家庭作业,不管是对是错,他都使劲浑身解数按时写完——这一点我很满意,于是我顺带着也帮了忙,事后我万分庆幸我站在炎真身边给他辅导作业,不然一向秉承校规的铃木学长走进教室时,难保她不会以“社团活动后不准私自留校”的罪名肃清我。
一路平安的路途令我对炎真的家逐渐升起了好奇心,我当然很想见见他的父母,搞不好他还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但当我踏入“Simon”家时,冲上来迎接我们的人,还是让我惊讶万分。
“青青青青……青叶红叶前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至门中颇有些人气的拳击部主将青叶红叶从客厅向我们跑来,他显然没有我这个外人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拘束,事实上他好像是结束了拳击训练直接跑回来的,连衣服都没换,手上还带着拳击手套。
“爱迪尔,到底今天吃什么?”他急切地问道在门厅换鞋的铃木前辈,说完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眯着眼睛按了按眼镜,半天才说:“怎么,炎真……到底这是……”
青叶前辈正苦思冥想要找出个形容词来概括我这个特点基本为0的家伙时,他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戴着白礼帽的脑袋:“哦哦,炎真,你的小女朋友吗??”
……
在我因这句听起来相当认真的话沉默的时刻,炎真的脸刷地白了,他还没来得及向我解释,我抬起头,向那个一副花花公子大叔样的男人微笑了一下,然后无法克制地,我扔下书包当场捋起袖子,一步上前提领子大吼道:
“开你妹玩笑!你才是古里君女朋友呢!你全家都是!!”
——炎真后来坦诚地告诉我,正是我对加藤朱利一句玩笑话的过激反应,让他坚信我跟别的女生不一样,才会对我格外留心。
——25岁的我沉思片刻:“炎真,真的不是因为我那天暴露出来的‘隐藏一面’跟爱迪尔太相像吗。你恋姐啊?”
——十年后,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的青年,坐在咖啡厅桌子的对面,朝我开心地笑起来:“因为纯子你是这样敢说敢笑毫不掩瞒自己心情的女孩子。所以我可以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才能相信,这个世界是像你说的一样,飘满樱花一样得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