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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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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舰艇一一升空,伊斯坎达尔与肯尼斯很快就对指挥权达成了共识,虽然对这种结局有所不满,但肯尼斯在这个时候反而没了火气,全身心投入到了接下来的逃亡之旅中。但马上他俩就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产生了分歧。
在肯尼斯看来,像现在这种情况就应该先行离开再谋后路,如果能够在边境地区找到补给,那么重新再打回去的成功率也会跟着增加,但他的这个论点被伊斯坎达尔彻底否决了,红头发的大汉在通信器的另一边对这种想当然的说法嗤之以鼻,“真是天真的想法,如果什么事情都如你所愿,那你也根本就不会落到这一步,对方既然早就有所准备,那么现在就应该进攻,只有不断的进攻才能打压住对方想要消灭我们的决心,当然……这还需要感谢你们的皇帝陛下。”伊斯坎达尔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朝韦伯看了一眼,“放弃那种不想背叛的潜意识吧,先生们,你们已经无路可退。”
“你在说什么!”虽然交出了舰队的指挥权,但这艘飞船上毕竟还有武器,如果肯尼斯想的话他可以在接下来的几秒迅速启动飞船,立刻脱离阵营,“到边境城市……”
“肯尼斯艾尔梅洛伊先生,请看清楚你现在的情况,清醒一点吧先生,没有那种你想要的结局,你所期待的……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伊斯坎达尔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留情地指出肯尼斯的天真念头,“你是不可能有机会等到皇帝死的,还是说你没有看明白现在这个天下的局势……对帝国来说没有半点优势?”
伊斯坎达尔所说的一切,肯尼斯并不是不清楚,就拿他自己来说,作为一个贵族他有自己的封地,作为领主他有权利决定领地上所有人的生死——虽然这个他从来不用,但并不等于他没有听说过其他人的一些龌龊勾当。
“我尊敬的贵族老爷,叛军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清楚吗?”伊斯坎达尔冷笑了一声,在这个时候他好像已经忘记在不久之后敌军就会进行空间跳跃很快就会与自己兵戎相见的事实,倒是慢条斯理地开始和肯尼斯说起了一些其实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的关于叛军的消息。
对于伊斯坎达尔所说的每一个字,肯尼斯都无法反驳,事实上他知道的要比伊斯坎达尔更为详细,造成边远领地中发生的种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最终激发了民变然后变成了全国范围的叛乱的当事人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是的,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作为皇族中人的肯尼斯深切的知道那个坐在皇位上实际上支撑着这个国家的人其实是多么阴狠可怕。可能是因为不断近亲结婚的关系,皇帝陛下的心灵早就已经扭曲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拿活人做各种无法理解的实验,早就在皇宫中称为了众人皆知的小道消息在一直流传。
哪怕他再怎样想要否认,但皇帝疯了,这个事实却无法更改。
“那理论上你现在就该针对我不是吗?我也是你口中最让人憎恨的贵族不是吗?”
“没错,但……你和他们略有不同,在我眼里你有升值的契机,光要占领这个国家并不困难但我缺少可以协助我管理这里的人。”
“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什么事情?容我提醒你,艾尔梅洛伊先生,你已经无家可归,”伊斯坎达尔看着肯尼斯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却丝毫不变,“现在我不想管你以前是谁,只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在这里,那就只有服从我的命令,不然……就是死。”他说到这里,伸出手示意全军准备。
肯尼斯面前的屏幕略微的晃了两下,这个上校最终瘫在椅子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韦伯束手无策地站在边上,此刻他浑身冷汗,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虽然曾经他想象过面对伊斯坎达尔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当狮子真正亮出爪牙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这才感觉到什么是可怕。
他吞了一口口水,眼睛朝着另一边不断跳动的地图看了过去,此时他们所有人都在离首都最为遥远的边界,如果真的如同伊斯坎达尔所想的那样一路突破,先不考虑成功率的问题,单就一路上可能会出现的拦截就已经多不可数。所以一路朝着首都笔直前进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伊斯坎达尔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的,但为什么他要否定肯尼斯的建议呢?
每一次,韦伯觉得自己都在差一点点要能够搞明白伊斯坎达尔想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依旧非常稀少,无法跨越的鸿沟让他觉得很不平衡。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追上那个男人、才能不让对方小看自己。这样的念头一直在这个年轻人心中徘徊,只是这种也许可能会成为人生目标、也许会适得其反的强烈意念在韦伯接下来的漫长人生中会起到怎样的影响,现在可能谁都无法说清楚。
飞船冲破引力之后引起的轻微的失重感让韦伯愣了一下神,在上一次他能够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肯尼斯先生还是如此的意气奋发,而自己也充满了对于未来的兴奋与不安,而现在……兴奋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不安与恐慌……
他不想死。
但韦伯却感觉到死神从他们身边慢慢走过时带起的那阵阴冷,和隐藏在黑袍下的无声微笑。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可能有些早一些、有些晚一些,但无一例外最终都会走向那寂静之地,如果过去的每一个人一样,无论他们是多么的强大、哪怕流传千古也依旧会走入那片无尽的黑暗。
“我想活下去……”哪怕最终归宿只有一个,韦伯也依旧想要继续活下去。
和那个男人一起……
跟随在他身后,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变化。
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年轻人许下了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誓言。
所有飞船统统飞出了大气层,光波探测悉数打开。在伊斯坎达尔的旗舰上还有一个空间探测装置,在二十分钟前,上面的数据已经开始波动起来,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伊斯坎达尔注视着一片漆黑的宇宙,在距离这里约八千公里的地方正是空间跳跃的节点所在,是立刻将飞船开到那里趁对方突破空间时发动攻击还是先行逃跑,这虽然并不是个大问题却影响着后面可能发生的一切,所以要谨慎地做出选择。
单就这个男人的性格而言,他是倾向于前者的,但……这是有勇无谋的做法,这里真正可以用上的武器并不多,可以与对方旗舰硬碰硬的也就只有肯尼斯艾尔梅洛伊的水银,而那个家伙并不怎么靠得住。贵族老爷的脾气在他身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记,伊斯坎达尔没有办法像相信韦伯那样相信肯尼斯。
“全员准备撤离,”虽然对肯尼斯说要直接进攻,但作为一个优秀的战略家,伊斯坎达尔绝不会冒这样的危险,在还没有排除掉隐藏在那艘飞船上的危险之前,他不准备和帝国方面硬碰硬,也没有互相攻击的打算,“-15°,匀速航行,尽快离开对方光波探测的范围。”
一切是这样的快,根本让韦伯没有反应的时间,空间曲轴突然变化,然后在监视器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船体。
虽然只有一角但依旧可以让他感觉到压力和恐惧,仅仅凭借着那一角显现出来的舰队编号,这个年轻人就一下子想起了雨生龙之介那张带笑的脸。
那张哪怕是在帝国首都也能让人闻风丧胆的年轻脸庞下掩盖着的是几乎人尽皆知的血腥和恐怖。在军部经常流传着关于那位先生的小道消息,韦伯虽然知道传言不可尽信但也明白这里面其实含有的水分并不多,活体实验这种脱离法律和人权的可怕行为有多少是出于皇帝陛下的默许,无人能够知道详细数字。
雨生龙之介来了,那就代表着……这艘船上最可怕的危险并没有排除。
他警惕地站在肯尼斯身边,目光在周围所有人上一一扫过,光凭肉眼是不可能区分出正常人和模拟生态人,虽然在上来之前伊斯坎达尔的确让人用检验仪器搜索过,但那种好几年前的玩意儿根本不可能放在雨生博士眼里,能让他用在这个地方的肯定是要比检查仪器更为先进、更为精密、更难搜索。
危险也肯定更大。
是谁?
是那个人被控制了?
一个?还是两个?亦或者是更多的人?
韦伯朝后面退了半步,紧紧守在肯尼斯的身边,他虽然和那位先生并不和睦,这一路上也一直有诸多抱怨,但却不希望他死在这里,如果没有人可以相信,那么自己就应该负起守护这艘船的责任。
“你留在这里,一步不要离开,”亚瑟潘德拉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韦伯身后,他一脸严肃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身上有枪吗?”
“啊……有、有的,伊斯坎达尔给了我一把,”虽然很小但依旧可以射出致命的子弹,这是伊斯坎达尔在自己上舰之前硬塞过来的,“尽管不是很熟练,但我会开枪。”
“那就好,一步都不要离开,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太合适,不过肯尼斯艾尔梅洛伊的存在非常重要,他……绝不能死在这里。”亚瑟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里隐藏着的意思却已经让韦伯心头一凛。
“我明白,你放心。”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两眼,同时退开半步,亚瑟信步走下台阶慢慢地在周围穿梭徘徊,韦伯知道他的用意,愈发谨慎起来。
此时,肯尼斯动了一下,“如果我死了……”
“在这个时候别说这种丧气话!”
“闭嘴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金发的上校坐直身体,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但精神要比前几分钟好上一些,“听着,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给我用你那愚蠢的脑袋好好记住。”他动了动手指,示意韦伯朝自己这边靠近一些,这种行为让年轻的少校非常惊讶。
“是发生……”
“让你闭嘴小子!”肯尼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把韦伯一把拉到他身边,“你给我认真听好了,在我房间的床下有只箱子,如果我发生了意外,你就立刻拿着那个箱子去那个粗鲁的男人那边,把里面的东西交给他。”
“先生!”
“小子,你最好把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不过有件事情你必须趁现在想清楚,一旦你把那个箱子交给伊斯坎达尔,那……你就不可能有清净日子过了。”
这是什么意思?肯尼斯所说的清净日子到底暗指什么?韦伯被说的一头雾水却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追问下去,他看着金发的上校松开手然后重新靠坐在椅子上,就和没事人一样时,愈发感觉到了内心的不安。
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出任何一个字的时候,对方攻击了。
雨生龙之介是个著名的杀人狂博士,但他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科学家,此人在学问上涉猎繁多,甚至连打仗都有着其独特的天赋和美学——虽然后者在战争的进展中可能毫无用处,但雨生龙之介却固执地坚持着那种“将所有人都杀死”的战略方针。
当然这种无法让人理解的思维模式同样没有办法被伊斯坎达尔或者肯尼斯所接受,在察觉到对方没有任何缓冲就直接进攻的同时,伊斯坎达尔也在同时下达了撤退的指令,他并不准备就和对方正面冲突,如果能够借着空间跳跃时磁暴带来的伤害将对方拖延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事情进展地并不恰如人意。
或者用最简单的说法就是,一直以来所有人最担心的状况突然发生了。
这是在开炮后不到三分钟发生的事情。
在Mercury号上,幸存的人们突然停住了动作,就如同集体被按下了开关一样僵立在那里,韦伯也是其中之一。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惊慌不已,他试图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却发现就连这个最微小的动作也没有办法完成。亚瑟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里同样流露出惊恐。这是常人无法预料到的状况,韦伯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这种束手无策的状况从未发生以至于让他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直到,有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这可能是这艘船上唯一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人类,当然也许他已经不是活人了。
韦伯看着吉尔斯德莱斯上尉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时,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关于这个上尉,其实在坊间有许多传闻,在大部分时候,这个男人再战功赫赫的情况下,大部分会被人皱着眉头轻声谈论的是他的生与死。
韦伯基本上不参与这种话题的讨论,但却在这时忍不住想起了那些窃窃私语。
在大部分时候,和莱斯上尉有关系的传言基本逃不过死而复生这四个字,作为一个极为英勇的战士,他应该早在五年前就战死沙场——这并非无据可查——但在第二年,人们看到了活生生的他,与雨生龙之介博士在一起的他。
考虑到雨生博士的兴趣爱好,各种关于人造人、合成、机械的留言一时之间在首都上空流传,直到韦伯进入军部之后也未曾消退。
在大部分人的看法中,让他们认定莱斯上尉已经不是本人的很大原因是因为对方性格的急剧转变,从绅士变成疯子这中间所产生的巨大落差让这些曾经身为同僚的人们纷纷将变化的矛头对准了雨生上校。
后来发生的事情,韦伯没有参与,所以知道的并不多,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流言再一次出现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记忆中,但哪怕思维再怎么清晰也无法让他的手指动一下,韦伯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控制住身体,让重心往旁边、再往更旁边一点。
直到他能摔倒在椅子上、直到他能够触碰到红色联络键的时候。
但这一切非常困难,年轻的少校先生不得不怀疑雨生上校所使用的是一种比目前市面上所知道的更为高科技的电子控制系统,他显然已经掌握住了机械作用于人体的这一艰难课题,将一个概念化产品彻底变成了兵器。
要人命的兵器。
而此时再这艘白色战舰的外围,伊斯坎达尔指挥着军队游走在雨生龙之介的海魔号及附属舰队周围,科学家先生所乘坐的舰艇有着非常奇特的外观,那如同书本上深海怪物一样造型的舰艇并非只有外观奇怪,它所具备的战斗力不亚于任何一艘战舰,而伊斯坎达尔这边却并没有足够的火力。
导弹和激光炮射出的银白色光纤在黑暗的宇宙中一闪而过,在伊斯坎达尔旗舰的屏幕上各种各样的数值飞快跳动着,这个红头发的大汉虽然对白银战舰到现在毫无动静产生过一丝忧虑,但在现在的情况下打败对方才是最为重要的。
“从右边绕过去,最大限速。”
伊斯坎达尔之所以能够被称为名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不拘一格的用兵手段,哪怕是自认为将这个男人排兵布阵手法研究地很透彻的韦伯维尔维特在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正看到对方拉开战线时,他手头所有的资料都如同废纸一样毫无价值。
那绝不是教科书上能够看到的排兵布阵方式,在这片浩瀚星空中,韦伯所能捕捉到的只有屏幕上偶尔闪现两下的飞行轨道图,这个年轻人试图跟上伊斯坎达尔的脚步,但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战线忽左忽右根本没就么有办法确切地判断他在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
韦伯隐隐约约觉得伊斯坎达尔是在用各种手段迷惑对方,可是敌军的火力实在太过强大,按照现在所采用的战略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突破对方防线的。这点韦伯知道,雨生博士也非常清楚,当然他这个人对战术并没有太大的研究,所有一切反应所依靠他自己做的数据库来判断。
程序库根据外围环境做出相应变化,当然出于博士先生的恶趣味他并不打算将那艘白色的舰艇在第一时间击落,这应该是极为让人兴奋的收尾,而不是一开始的开胃菜——这个考量很大程度上是基于雨生龙之介对于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程序的信任及对那艘白色舰艇上现在情况的把握度。
只是既然人能够创造出程序,那么就有人能够破解它,至少在伊斯坎达尔看来雨生龙之介的战略——如果他有这个的话——实在是愚蠢之极的想法。虽然他并不清楚眼前正在于他游斗的其实并不是博士本人而是一台机器,但这位红头发的大汉心里非常明白,对方所采用的反击、压制及在刚才呈现出来的所有战术都是他曾经一次又一次遇见过的,这种不断反复,当然可能略微加上了一点变化却无损于实质的战斗看起来激烈万分实际上却没有太大的乐趣。
伊斯坎达尔所追求的与其说是正义、公正、公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说他想要真正抓在手中的是这个世界。
是这个有群星装点的漆黑的宇宙。
“用这种老掉牙的手段就想击破我吗?真是太过愚蠢了。”伊斯坎达尔冷笑一声,手指再一次点在指挥席的按键上,主舰的操纵在此刻转移到了他的手里,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全舰全速朝向“Mercury”冲了过去。
最高时速。
韦伯说不清楚哪种情况更糟糕,一边是吉尔斯德莱斯,这个充满危险性的人形兵器在刚才突然停了下来,看起来雨生上校那边好像暂停了对他的控制;另一边是朝着这边急速冲过来的伊斯坎达尔的旗舰。
如果说前者韦伯还能理解的话,那么后者他就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了,在这种枪林弹雨下还会朝着自己这边笔直冲刺的……如果认为对方是故意寻死那好像有些太过可笑,但这种看起来有勇无谋的做法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他一开始还想不明白,直到那艘黑色舰艇出现在“Mercury”正下方时瞬间喷射出的火焰让这个年轻人彻底清醒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战术,非常危险而且充满了天马行空的绝妙一笔。伊斯坎达尔好像摸准了雨生龙之介并不准备轻易用几发炮弹就了结这艘船和这艘船上所有人性命的想法,并顺势以这艘白色舰艇为盾牌一瞬间做出了最为恰当和最为正确的反击。
突如其来的进攻在瞄准精确度上并不高,但伊斯坎达尔却是个极为幸运的人,在三十秒内全舰主力炮火全部展开一共发射了近一千发炮弹,真正命中率不足百分之三十,但这百分之三十的炮弹却有一小部分射中了对方的主力驱动装置和主力电源。
必须依靠计算机才能进攻的雨生龙之介的舰艇在失去电力的同时虽然立刻切换到备用电源上,但中间依旧有近0.45秒的空白时间段,这段时间让韦伯抓住了机会,他虽然依旧浑身僵硬,但却凭着相当顽强的精神力让自己的手指从红色联络键上移动到了主炮发射键上,那是Mercury上历经种种困境后仅剩下的最后一发炮弹,原本留下它的时候是作为贵族的艾尔梅洛伊先生准备以它作为终结自己性命时的武器但现在却成了救命的钥匙。
巨大的红色火焰在黑色的星空中闪了一下,虽然系统监测到有救生艇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弹出舱外但韦伯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吉尔斯德莱斯已然恢复了行动能力,显然他所收到的“杀光这艘船上所有人”的命令并没有因为雨生上校的旗舰被毁而停止。
雨生龙之介所设计出来的控制系统的确非常精妙,但越是精妙的设计越容易被外物所影响,当然从日后的情况发展看说不定是从一开始就非常倒霉的艾尔梅洛伊先生的运气逐渐开始好转起来也不一定。
吉尔斯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动了一下左手又动了一下右手,两者之间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韦伯却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吉尔斯好像是被控制住了……或者用更为简单明确的说法——他丧失了继续行动的能力。
他像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前进了。
“看起来机器人和生物控制人还是有所区别的。”门外面言峰绮礼和卫宫切嗣先生很快打开了门,在他们两个人身后放置着一个很大的不明机械,那个黑魆魆的大箱子微微震动着,韦伯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种让人很不愉快的嗡嗡声,“谢天谢地……两位先生。”他感觉身上一松,长时间保持的僵直状态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紧张和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在不断颤抖,很快当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亚瑟潘德拉贡先生第一个冲上去把吉尔斯绑了起来。
韦伯看着那个面容憔悴的刺客,心里莫名涌起了根本不必要的同情心,他虽然对吉尔斯并不了解,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居然被机械寄生,从而丧失了自我,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极为可悲的事情,他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旁边艾尔梅洛伊先生脸色惨淡地看着自己。
在刚才那极为紧急的时间里,那位先生好像对自己有话要交代,虽然韦伯并不准备将这种类似于遗言的话放在心上,但小心眼的上校却可能未必如此吧?但很快肯尼斯先生就转过头不去看他,脸上也稍许恢复了些色彩,他并没有追问那两个明明应该被控制住却依旧能够活动的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非常冷静地宣布要将吉尔斯处死。
这并不是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但韦伯却感觉并不太对劲,自从他跟在伊斯坎达尔身边一段时间之后,除了多出了些莫名其妙的勇气之外好像也更敢于畅所欲言了,他谨慎举起手开始组织语言,“……我觉得,不如先详细检查一下?”他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上校先生蹙着眉刚准备训斥他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抿着嘴不再吭声,这种沉默让韦伯有了稍许勇气,“如果雨生博士真的神通广大到能把莱斯先生彻底控制住,那么说不定在莱斯先生身上还存在着定位或者是□□,按照雨生博士的喜好……说不定会设置些什么的吧?”
对这种推论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伊斯坎达尔曾经说过,如果有了怀疑就必须去证实,而现在对于这艘船上的所有人来说已经没有更惨的事情了,莱斯先生要是真的身上存在什么疑点,只会让漫漫复仇路彻底化为泡影,所以哪怕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不定时炸弹都必须要小心谨慎地对待。
“这个并不难,做个全身扫描的话应该能发现点东西——哪怕隐藏得再好,用脑部扫描仪的话可以将神经系统清晰显像,如果真的有电子设备,它必定和人体的生理结构有所区别,应该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卫宫切嗣朝所有人看了一眼,在几分钟前那场几乎可以让全舰抚摸的变故中,言峰绮礼和他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俩当时正在无菌室里,在这个人手极度缺乏的舰艇上,神父愿意来帮忙,哪怕性格再糟糕卫宫切嗣也只能接受。
当然由于无菌室对于空气的严格标准,莱斯先生所释放的某种物体,无论是药物还是微型电子控制系统都没有办法穿过这个有着自我净化功能的房间——这才让整艘船上有这么两个人还具有基本的行动能力——而更让人感到幸运的是,为了防备雨生龙之介可能会采取的电子化攻击,他们提前向伊斯坎达尔方面搞来了一台振动仪——微量的电子脉冲哪怕不能破坏细小到足以植入人体神经系统的电子设备也足够让它们与雨生龙之介的飞船失去联系。
大部分人被卫宫切嗣带走了——医生要求对每个人进行身体检查,只有完成扫描确定并没有被雨生博士那些细小致命的玩意儿寄生才能再次投入工作,而韦伯并没有跟上去,他朝着怔怔坐在椅子上的艾尔梅洛伊先生看过去,在犹豫再三之后再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个……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颇有些不依不饶,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想对任何事情一无所知,无论是肯尼斯艾尔梅洛伊先生从一开始就有的欲言又止到伊斯坎达尔对自己的另眼相看——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并不觉得自己优秀到足以让大帝看中的地步,“你希望我转交给伊斯坎达尔先生东西到底是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肯尼斯的表情看起来郁郁寡欢,从出发到现在他的情绪波动变化实在过于激烈,以至于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形容憔悴了很多,“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韦伯维尔维特,作为我的部下你只要完成我的命令就可以了,当然……你也完全可以去听伊斯坎达尔的指挥,毕竟他很欣赏你而你也很喜欢他。”年轻的上校先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这句话时带着多深的妒意,事实上他自己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可笑的态度,但那完全没法掩饰的眼神依旧暴露了他能真正的内心。
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并没什么太大的才干、只是非常普通平凡的人,与受过精英教育的自己不同,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出挑,但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却成为了他与伊斯坎达尔谈判之间最为关键的人物——甚至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所有局面。
真是太讽刺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肯尼斯就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接下来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他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后备计划,只要自己活着,这个方案就永远都不可能执行,但身为贵族的他却依旧不自觉地对眼前这个小子表达了内心最深处的某种恶意。
但理智很快就让他再次克制住了一切想要喷泄而出的怒火,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韦伯维尔维特先生,接下来的这段话我是以舰长的身份对你个人下达的命令,在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请你原则上将这个命令放在第一位执行。”
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韦伯张大了嘴一时半会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这种应该立刻敬礼接受命令的状态却因为艾尔梅洛伊先生那太过糟糕的脸色,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立刻敬礼你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蠢货?”肯尼斯大喝一声,成功看到对方哆嗦了一下之后立刻挺直腰板敬礼的样子。
“听着……”他在无人察觉之处紧紧握住了拳头,“在接下来的行程中,考虑到我方在帝国军那边应该已然成为了背叛者,卿必须牢记,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碰到任何危险,以保全自己为第一目的,明白了吗?”
“啊?”
“我不接受任何反驳意见,听着,小子,虽然你这个家伙笨的要命,当年在学校里连论文都写得磕磕碰碰让人发笑,但作为这艘舰艇上最年轻的人,你必须活下去。”肯尼斯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陷在了指挥席上,他半侧的脸颊隐藏在阴影处让韦伯压根没有办法分辨出对方的真实心情,“这,权当是,我作为老师给你这个倒霉学生唯一一点帮助了,不过小子你要给我记住,如果你我平安回到帝都,考虑到你这一路上数次忤逆我的命令,你就等着这一辈子升不了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