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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逍遥行
      引子
      古树,清泉,飞瀑。
      青年和老者。
      “你该下山了!”老者的语气很温和,却透出一种坚定。
      青年抬起头,如剑的双眉,如剑的人。
      “徒儿不愿下山,”青年的恭敬中多了几分坚持,“徒儿只想照顾师父,陪师父终老此间。”
      “傻孩子!”老者笑了:“你不该埋没于此的。十丈红尘,你岂可不去走一走?”
      青年不再开口,但他的沉默比他的话更能表达他的意愿。
      “好吧,好吧,师父不勉强你。”老者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吧,你去完成三个考验,做完了,做好了,就回来,好不好!”
      青年犹豫了一会,看着他师父,认真的点了点头,“请师父吩咐!”
      “第一件,杀一个最难杀的人;第二件……”老者笑了笑,“娶一个最难娶的女子。”
      青年的脸倏地一红,旋又道:“那第三件呢?”
      老者看了他一眼,目中闪过一抹柔和,缓缓道:“这第三件事么……便是做一件做不完的事!”
      “做不完的事?”青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诧之色,“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当然有这样的事!”老者的笑也有了些许神秘,“你一定会想到怎么完成的。而且这也是三个考验中最重要的一个,你一定要把它做好。”过了半晌,他又悠悠的道:“你这次出去,也许会遇到你的师兄……”
      “师兄?怎么从没听师父说起过?”青年微微一怔。
      老者没有回答,他看着远处,思绪似也飞到了远方……
      第一节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江南,多山多水多花多柳多桥的江南,正是江湖中最多传奇,最多韵事之地。江湖不可以无英雄,论英雄不可以无酒。到了江南,有怎么可以不去饮酒?
      江南最有名,也是最好的酒楼,就是醉无归。不醉归,醉也无归。
      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热血年少,在这尽情一醉,也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在此相识相交,成就一段段韵事。
      晴方好,今日之天气,正适宜把酒临风,笑看天下。这样的天气,也正是所有酒楼都欢迎的,生意最好的天气。
      而醉无归更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而楼下大厅中,正有祖孙俩在说书。
      那老者先是长吟道,“尔其静也,风雨如酶;尔其动也,雷电齐作。天地鬼神,尽从其命,是为碧落。”
      他那孙子约莫十岁,却极是机灵,忙插道:“碧落剑自然是绝无仅有的好剑,但它的主人,却更是大非寻常。
      “碧落剑主席衣白,人如天外来,衣白不沾尘。席大侠是江湖永远的传奇。你老人家自然是想说……
      “你既然知道有碧落剑,有怎会不知一柄比碧落更有名的刀!
      ‘有所思’,‘有所思’是魔教教主的佩刀,刀上却沾有魔教教主最爱之人的血,但真正令它名超碧落的,却是因为它是任行素的信物。我行我素的任行素,天下公认最智最绝也最神秘的任行素,他多姿多彩的一生,便是说上十天十夜,也是说不完的。”
      那孩子眼珠一旋,拍手道:“是了,这席大侠是人人心中的英雄,这位任先生却是传奇中的人物。这二人要是生在不同的时代,倒也罢了,他二人却并生于世,如何能不留下佳话传世。爷爷自然是要说这二人亦敌亦友,共闯天下创下的韵事了!”
      老人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年纪大了,有些事便不那么容易想起来……”
      早已听得入神的酒客们哪还有不知之理,忙掏了赏钱出来,催那老人快说。
      老人收了钱,笑得更是开怀,忽然之间,笑容一敛,向人群中望了一眼。
      那孩子见他一个人发呆,忙圆场道:“爷爷,你可是要说这二人初遇时的情景!”
      老人一震,忙回过神来,笑道:“对对……,大家都知道,席大侠虽是英风侠气,但他的碧落剑,却是一柄‘霸剑’。
      碧落赋已是狂傲不羁,因赋而名的碧落剑,自然更是狂傲之外,更添‘霸’气。碧落剑的主人,纵不是魔头,却也是枭雄之属,是以席大侠处入江湖之际,曾遭不少人误解排斥。而江湖上又多的是伪君子。当时在江南一带肆虐的采花淫贼‘粉林七蜂’,仗着易容术与轻功高超,又有超绝的暗器和毒技,无人敢惹。是席大侠独力扫平,但也有负重伤,却被武林名门的所谓‘侠士’领功,还追杀席大侠灭口,是任先生救了席大侠,也是任先生替席大侠洗清冤屈。可惜的是,这二人却不能成为朋友。”
      “这可怪了。任先生虽然行事亦正亦邪,却也不是伤天害理之辈,对席大侠又有救命之恩,难道他二人还会是敌人不成?”
      “正是。若不是这样,他们就是敌人。只因只碧落剑和有所思,本就是相生相克的,它们的主人,也注定了是天生的对头。若任先生是奸邪之徒,纵救过席大侠,席大侠也可大义灭之;若任先生是行侠仗义之人,自也会以席大侠为友。可偏偏任先生不拘世俗,任性为之。这就注定了他二人亦敌亦友,争斗一生。”
      “那我为何只听说他们曾一起做了无数轰轰烈烈的大事,却不曾听说这二人曾交过手!”
      “比是一定比了的,只是不一定是比武。”老人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缅怀,“前辈名侠的风范岂是你这小毛孩能体会的!他们初识时,都正当年少,第一次见面,便在此斗酒。他们豪饮了七天七夜,将醉无归珍藏的‘春风醉’全部喝光。方圆十里之内,都可以闻到酒香,在旁观的人都已为酒香所醉,他二人却仍是不分胜负。
      此后每过一段时间,他们还是会再比的,只是内容愈来愈古怪,但这二人,却从来交过手。也许是都有相惜之意吧,这样的绝世高手,不尽情施为不能尽兴;可若是尽兴了,却不知谁死谁生。他们,又岂肯为点滴虚名,做此焚琴煮鹤之事。”老人面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一酒客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他们曾在此豪饮……”
      “如果我没记错,便是在楼上的素衣轩……”
      他话没说完,就已有客人蜂拥而上,想缅怀那二人当日的风采。但众人却都未进素衣轩,只因已有人坐在那儿。
      一个年纪很轻,眼神却如剑的青年!
      这青年也说不上有多可怕,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潇洒很可亲的人,但当他独坐于斯,却有一种千古悲哀万古惆怅的压力,令人未敢相扰。
      良久,青年忽然笑了,一笑如春风。
      他站了起来,视众人如无物,径自相楼下那说书老人走去,态度甚是谦恭,“老丈说的精彩,但言似未尽。”
      老人注视青年,缓缓道:“不错,我今天真正想说的是一位武林中刚冒出头的青年。南北十七省,高手豪杰,不知有多少,但这几日,十七省几位最负盛名的高手,却全都闭门谢客,声称染疾。但据说,他们不是病了,而是败了,还是败在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手里。奇怪的是,此人一不为名,二不求利,只要他们一出手,不出三招,这年轻人就会抽身而走,只留下那些高手怔立当场,大汗泠泠。而这年轻人,据说便是席大侠或任先生的传人。”
      青年微微一笑:“可惜,家师不姓席,也不姓任。”
      老人点头道:“我知道这年轻人便是你,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做。”
      青年扬眉,道:“在下一身之学,想寻一个真正的高手加以印证,看无敌之说是否真有其事,只可惜……”
      “无敌是不可能的,但武功在你之上的,恐怕不少!”老人不由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眼高于顶!”
      青年也不气,“正要请教老丈。”
      “席大侠和任先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是找不到的,如今当世第一高手,乃是紫府的楚天惊,他自出道以来,还从未败过。”老者突然一顿,才接道,“再者,武功也不一定总能左右胜负,能胜过你的,也许还有一位……”
      这时,旁边的一位酒客已笑道:“这一位我倒能猜到。别人胜不胜得了我不敢说,但这位公子却是一定会败的。只要是男人,只怕少有人能下手杀她!”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这或许是天下人对此人的感慨。
      颜若卿,这出自□□的女子,其师“云破月来”花弄影,在江湖上已是风评不佳,而她,容颜虽是绝美,却比其师更为招摇,与诸多江湖俊彦纠缠不清,后来更是因追求唐门的二公子唐剑不成,愤而废了他的一双手——唐门的人废了手,比杀了他更痛苦。
      这自然也引起了武林公愤。可是却没人能杀她。因为她太美,美得连你最美的旖梦中,也不会出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这样的美人,就连女子也下不了手,何况男儿!
      尽管想杀她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但甘愿败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更多,所以这位“孔雀妃子”颜若卿至今仍然逍遥自在。
      “有如此佳人,那在下是一定要一睹芳姿的。只是不知孔雀于何处开屏?”
      一句平常的问话,刚才还在七嘴八舌的酒客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再无一人开口。
      只因颜若卿住在“烟水轩”,虽人尽皆知,但这“烟水轩”到底在哪儿,却无人——至少也不是这一干酒客知道的。
      青年微笑着,看着那老人,“就算别人不知道,老丈也一定会知道的,是不是?江湖上的事,大大小小,能瞒得过璇玑老人的还真不多!”
      “你倒是有备而来!”璇玑老人冷哼一声。
      “在下任飘零,本来是想请老丈告知,席大侠和任先生侠踪何处,想不到武林中还有如此佳人。”
      “好花有刺,你若想折花,只怕会伤了手。”璇玑老人冷冷道,“颜若卿是在唐剑那件事以后才搬到‘烟水轩’的,这烟水轩在哪,老夫也不知道。你如果真想找她,有两个地方,你不妨一试——温柔乡,痴情司。温柔乡据说是她的师傅花弄影栖身之所,而痴情司中,却有她的手帕交——‘兰心玉女’单夜茴。”
      
      温柔乡是英雄冢,进了温柔乡的男子,倒真没有几个肯出来的。
      任飘零却偏要一探这温柔乡,看是否能让他流连忘返。
      和风如水,几抹白云飘于晴空,这正是出游的好天气。而眼前风景,绿水如碧,青山似黛,在与天际交融时,淡入闲云间。纵无山僧古寺,这也已是一幅可以入画和景致。山水静谧,却无法令任飘零心静,只因此处便是温柔乡的入口。
      可惜任飘零不管怎么找,都不得其门而入。这一山一水,浑然天成。他不觉叹了口气,喃喃道:“该是在此呀!莫非……”
      心念方动,但闻一声娇叱:“你是何人?”
      任飘零一怔,竟有人能近他身旁五尺都没发现,此人的轻功也算是惊人了。注目看时,却是一位冰绡遮面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佳人的风华,却仍在举手投足间展现。
      任飘零极有兴味的看者她,笑道:“这与你何干?”
      “天下皆知这是温柔乡的入口,你如有心,怎会不知如何进?看你现在鬼鬼祟祟的样子,定然是不安好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温柔乡的风情万种我早心向往之,只是纵有寻芳之意,无人指引,如何得其门而入?好在还有姑娘肯予提醒,想来是怕我不得温柔?”任飘零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该不会姑娘就是温柔乡的人,嫌在下挡了你回家的路吧?又或是姑娘不忍看着我这个英俊郎君入宝山空手归,特来指引?”
      他刚抛下这么一句话,就忽然感到一种柔意,如风如水,一阵阵的劲力涌来,令人只觉得它的柔,如影随行,渗入骨髓的“柔”。
      世间最令人壮志消磨,英雄气短的,怕也只有红颜的似水柔情了。
      任飘零不禁脱口而出:“你真是温柔乡的人?”
      温柔乡的北里之舞,至阴至柔也至美,让人于销魂中消魂。
      少女笑了,广袖飞扬,人如起舞,“你说呢,不知好歹的登徒子!”
      任飘零深吸一口气:“阴柔之劲不可怕,美才是杀人利器。”
      无人可抗拒美,一如无人可抗拒这杀死人的温柔。
      任飘零已出手。他的身形,比风还轻,他的指力一样是轻描淡写,却令这少女身形渐滞。她的劲力如水,任何攻击都会被原物奉还,就如万物击水皆要反受其力,水受力于无形,物却受力于身。就算是风也会激起水的涟漪,但任飘零的身法,却比风还轻,竟似毫不受力。他的指力虽也轻轻淡淡,落于无形,却可伤人至重!
      轻微的裂帛之声,任飘零的指风挑落了少女的冰绡,少女立即以袖遮面——这几下兔起鹘落,迅疾无比,任飘零只来得及看到她的一双明眸——好美!
      长长的睫毛似对剪一帘幽梦,眸子如黑山白水般分分明明,又因溶入了惊惧而分外引人生怜。春水秋波,道不尽盈盈一转的风情;远山墨染,说不出秀眉的幽深婉约。
      任飘零禁不住一声低叹:“难怪!”
      美人软语固然令人心软,但遇上这等连眼睛都会说话,都可醉人的佳丽,谁还硬得起心,下得了手?那颜若卿有武林第一美女之誉,若有如此风华,那就不怪无人能下手杀她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任飘零淡淡一笑,也不再追击。即是佳人,就该冰雪聪明,不会不知进退,做困兽之斗。
      少女笑。她的人已生怒,笑声却越来越动听,“要不是不想让你这登徒子看到我的容貌,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水烟飞’?”
      “登徒子?我?”任飘零不觉失笑。
      “是我说错,你连登徒子都不如。只是有色心却无色胆,想进温柔乡却又畏畏缩缩,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宵小鼠辈!”
      “对对对,”任飘零不怒反笑,“既然姑娘已看出在下是个好色之徒,那么在下也就不用太客气了。”
      他蓦然出手,掌风掠过,少女未料到他竟会突袭,本能地挥掌相迎。广袖一展,这一掌虽是接下了,但她的容颜却再无遮掩!
      一瞥之下,任飘零心中也不觉惊了惊,动了动。
      美绝丽绝!
      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这“春”指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经霜更清,遇雪尤艳。螓首,杏唇,皎齿,远山眉;秋波,云发,玉面,杨柳腰。这女子似从古远里遥遥行来,步步莲花,一摇腰肢一瓣开。
      这么样的一个女子,一动就是一种风姿,千动就是千种风姿。任飘零只看了一眼,再看那杨柳含烟,青山似黛的美景,也不过是这一见的风情。
      他禁不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有句话你倒是没说错。你的武功加上你的绝世容华,无人可与之敌。”
      话刚说完,他便觉一股如水的劲道流遍全身,将他的经脉封住。
      正如他所说,无人可躲过这丽容之下的“水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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