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N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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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的男子，便是司徒泾。
司徒家原本也是武林里兴旺的世家。十二年前触犯了江湖规矩，被慕容家借机灭了门。当初的司徒府最终被慕容家收去，又因长子慕容枫改名为红叶山庄。相传司徒泾乃是司徒家幼子，也是因为年纪尚轻，偷溜出庄外不起眼的地方玩耍，恰好躲过祸患，由死忠家丁守护逃脱。至于他如何习得一身武功，暗中收买部下，却无定论。
唯一确定的，司徒泾的这支人马是要对抗慕容世家。我投靠了他，不只是走投无路，也算有几分心悦诚服。
可惜司徒泾本人性格孤僻，行踪飘忽。或许我武功实在平平，从没被他派上大阵仗，只做些写写算算的活计。我与他也未见过几面就是。
这一来也有机会看到司徒泾搜集的上古奇书，我钻心研读武功修习，倒也有所进境。
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却在我偏头时飘忽而逝。
他单名一个“泾”字。是以当日我唤，他便停了下来。他与我的话实在不多，只是走到我的房间里，呆立多时。他只匆匆说起曾有个失散了的妹妹，大约是我的年纪。人人知晓他是大英雄，飞花乱入血，十步杀一人。可是有几人知道他陈年的寂寞哀伤。家破人亡，这样的痛不必多言。单看他脸上的伤，听他沙哑的声音，也能猜出几分当年的惨状。
我失去司徒菁尚且痛得发狂，而他遗世独立，多少血和泪可以洗刷？
平心而论他面目很清秀，这副像极了司徒菁的皮囊蛊惑着我看他，却又常常为他的一身戾气而胆怯地收回目光。我或者怜惜他，便写得晚一些，默不作声等他离去。有时感到他情绪暴戾，却不知如何劝解。
司徒泾治下严格，调度有方不须多言。两年后朝廷下令围剿慕容山庄时，司徒泾立了头功，接受招安，随即又淡出江湖，只退留红叶山庄，守护祖上基业，这是后话。
司徒泾就是在接受招安遣散部众那日，叫我回林府歇息，说不日会派亲信来看我。
我不知他竟是要提亲。
林家过去有司徒菁嫁给慕容家做了大夫人，虽对慕容家不甚依附，倒也没有遭遇什么灾难。而今慕容家倒了，林家却也没多大损失，倒成了武林中少有未经变故的府宅。
一别两年，再回家中，父母都衰老许多。曾经的岳女侠也终于变成了林夫人，相夫教子，倒也其乐融融。
母亲派人收拾了我的房间，挽着我的手坐在花厅里，张了口却是满篇的隔靴搔痒。生分了太多。当初不服管教的我，真的再也没有人管了。
林渊三年书念下来多少学有所成，准备明年考个秀才。家里这几年倒是积攒了不少产业，捐个县官绰绰有余，只待弟弟年长些得个功名。
田嫂张罗着饭菜，我们一家坐下来吃了顿团圆饭。
没有人提起司徒菁。慕容家破时没人知道司徒菁的下落。我踏遍了红叶山庄找不到菁儿的痕迹，红叶山庄上下被司徒泾下令屠杀干净，听不到一点司徒菁存在过的痕迹。
红叶山庄攻破的那天，我在山庄里上蹿下跳，无心阻止司徒泾的部下惨无人道的杀伐，只希望看到司徒菁，告诉她我一直在等她，带她穿越所有兵戈回家。当我在后院里看到满脸惊愕的慕容枫被司徒泾狂风雪般密集的暗器筛子一般射穿的尸体时，我望着司徒泾因复仇而扭曲的脸孔，只觉得一阵悲哀。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死，没想过曾经风光一时的慕容枫死得如此凄惨，我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却终于不得。
我忍不住摇开折扇，对着满园萧萧的风，舞动起来。秋叶裹挟在我的扇风里，内力从手底流出，在我周身激荡成一股旋风。黄的叶子红的叶子漫天飞舞，好像司徒菁出嫁时的凤冠霞帔。舞低杨柳楼新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当年拼却醉颜红。
那日司徒泾似乎是在我的疯狂里被惊醒的。我被他制服时心脉已经受到内力反噬。听不到他说什么，被他横抱在怀里，像三年前余香楼里司徒菁那样。贴着他未着铠甲的黑色衣衫，我却只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然而据说司徒泾下令埋葬慕容家人。像是残留的最后一丝人性。
司徒菁的到来给林府带来了不亚于慕容家倾覆的刺激。或者原本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司徒菁向母亲说寻到了亲人，当年失散的兄长——司徒泾。嫁入慕容家便是为兄长做内应。
司徒菁没有说，我倒也清楚，她从来不曾失去灭门的记忆。幼小的她选择撒谎，因为没有人敢留一个慕容家的敌人。那时慕容氏春风得意，四处派人寻找司徒家逃脱的小公子，想来就是司徒泾。菁儿因为女儿身，终于打消了母亲的顾虑。
事实上，母亲对来历不明的司徒菁虽然视若己出，却始终在传授武功时有所保留。
或许母亲也洞察，却接受了司徒菁寻到哥哥方才了解身世的说法。
我只是感到深深的难过，为司徒菁深藏的秘密和从不示人的巨大伤痛。即使自诩与她亲近的自己，也从未为她分担过一丝一毫的痛苦。
司徒菁说：“老爷，师傅。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替我哥哥提亲。”
那晚我终于没能和司徒菁相拥而眠。或许母亲早已知道我与她的关系，司徒菁与我谈到深夜时，母亲亲自端了宵夜来，带司徒菁去了客房。
嫂子与妹妹的淫|乱，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若不是到了这般不堪，母亲也不至于进到我的房间。
司徒菁说她的哥哥很爱我，我在绝望里给了他希望。他视我如珍宝，将我一直护在安全的地方。司徒菁说之前怕我担心执意要事成之后亲口告诉我前因后果，司徒泾才帮着一直瞒我。
司徒菁说感谢我这些年来对她的挂念，她已经辜负了我，希望能补偿。她的哥哥与她血脉至亲最是相像，这似乎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司徒菁的话何等冠冕堂皇，何等动之情晓之理。我想要开口讽刺叫骂，却竟然默默同意。我想指责司徒兄妹对我和我家人的利用，可是心里眼里满满是司徒泾的落寞，司徒菁的隐忍，怎么还开得了口。
经历了岳菁到司徒菁的变化，我又有什么不能接受？我曾经爱着的单纯的小人儿原来并不单纯。即便她试图推开，却最终由我自投罗网。我的命运早已与司徒家纠缠不清。
我和司徒菁不可见人的爱恋，原来就算是我拼掉性命也不可能换来结局。如果这样，就让我爱她的哥哥好了，一个同样出色的，愿意承担我的男人。何况司徒泾曾经救我两次。
整个晚上，我似乎在司徒菁的怀抱里，又好像在司徒泾的怀抱里。我看不清抱我的人究竟白衣黑衣，却觉得整个世界充满了别离的哀伤。
当初司徒菁嫁人时我是怎样狠狠地想着自己也同样穿上大红的喜服与别人行礼好气她一气。而今接过聘书，我却难过地不知该怎么回应。为何总是这样，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司徒菁笑？明明是一把同时刺伤两人的剑，连着相爱的心窝。
根据司徒泾和我的八字算出的吉日在一个月后。司徒泾似乎希望及早完成婚礼。于是来不及备齐所有嫁妆。于是我穿上了司徒菁当年的喜服。
司徒菁比我高一些。她帮我把衣服改短。
试装时，司徒菁抚摸着衬裙，大红的布料上，丝线已成为近似黑色的暗褐。司徒菁叹息道，“婵儿，你这是何苦？”
我苦笑着，“当年却不知这份呕心沥血的手工会穿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自己说的没有丝毫夸张。这份嫁衣，是自己带着满心的伤痕绣出。最后也只能用指尖的血，一解心头的痛。
作者有话说第4章 N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