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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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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门,男客被带往东侧的院子,女客则随着嬤嬤们往西侧的院子行进。柳苒她们下车的时候,看到西院里人来人往,许多人家的夫人、小姐已经早早就到了。柳苒留意看了一下各家小姐的装扮,发现有两个极端——要不就是打扮得特别艳丽,要不就是特别的朴素,当然,也有一些跟她们姐妹俩一样,就是平时出门会客的样子。后来,经过老太太和三太太的引见,柳苒发现,那些特别艳丽的,多是武将、勋贵之家的小姐;而那些特别朴素的,则是普通书香世家的千金;身着出门会客装的,则都是几百年以上世家的闺女。柳苒心里暗道:自恋狂虽然渣,但身家摆在那里,其实还是很有市场的。
柳苒她们进得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团团站了一地的人——能在暖阳公主面前坐下的,仅有柳老太太这样的老封君而已,就是三太太,也只能站在老太太身后静立。领人进门的嬤嬤报了柳府的名号之后,老太太便带着三太太和柳苒姐妹给暖阳公主拜寿,老太太一品诰命,她只是微福了一礼;三太太五品诰命,也是深福了一礼;柳苒姐妹两个,则是跪下了叩头。
柳苒尚未起身,便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道:“老太君,这就是你的两个孙女,长得可真俊,真像花儿似的呢。”接着,才是一个平静的声音道:“都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我也好好看一看你们这对姐妹花。”柳苒和柳蓉这才缓缓起身,站定之后,从容抬起头来。
高位主坐上,是一个满头珠翠、大红衣衫的中年女子,长得很美,神情很平静,看不出她的悲喜。她看了柳苒姐妹一眼,扭头对左侧同样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道:“三妹,你说对了,柳府的两位小姐,的确长得跟花儿似的。”
柳苒心头不由一紧,暖阳公主接着又道:“不过,还只是花骨朵,再过两年,方是绽放的时候。” 柳苒心头顿时一松,她用眼角余光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虽然面上不显,眼神却已经带笑——过关了。
不想,边上的冰月公主说话了,她道:“二姐,我还真的就喜欢花骨朵儿呢。”柳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怎么忘了,冰月公主的府中,也还有一个待娶剩男呢。
暖阳居然一笑,道:“三妹,你喜欢可作不得数,我可记得,每年春天,我那满园盛开的花朵,每一次都是被你家小子摘去的呢?”
冰月公主笑道:“二姐说得对,不过,花骨朵不也有盛开的一天?”
暖阳公主道:“三妹,花骨朵还没张开之前,你是看不出它的真正颜色和瓣数的,还是盛开的好,一目了然。”
冰月公主笑道:“二姐,你一向歪理一大堆,不过,这一次,算是勉强说得过去。”
柳府众人听着公主姐妹一问一答,心情反反复复,最终,终放松了下来。厅中其余众人,则是有喜有忧,不一而足。接下来,柳苒、柳苒跟三太太一起,站在老太太的身后,低眉顺眼听厅内众人谈笑。拜寿的人一批批进来,柳苒发现,果然,黄毛丫头一律被暖阳忽略,稳重大方、长相明艳的那些,则被她拉了手细看。过了两刻,厅内就坐满了人,暖阳笑道:“后园正是百花盛开时候,各位夫人、小姐若不嫌弃,就随了嬤嬤们去赏花吧。”
老太太立即站了起来,带着柳苒等人告退,然后带了柳苒她们,跟着引路的嬤嬤往后园走。柳苒一路走着,看到公主府的后园姹紫嫣红,各府小姐们徜徉期间,锦衣玉面,钗环叮当,景色美不胜收。
老太太找了一处小亭子坐下,公主府的下人立即端了点心茶水上来,老太太待公主府的婢女退下之后,指着中间的一盘对柳苒和柳蓉道:“这是公主府的水晶糕,你俩也尝尝吧。一会,你们姐妹自去园子四周看看,我和三太太就在这边歇着,午膳前记得回来就好。” 柳苒和柳蓉连忙应了。
柳苒拈起一小块水晶糕,咬了一小口,发现太甜,吃完那一小块之后就再不动手。柳蓉喜欢甜食,却也只是吃了两块就罢了手,用帕子搽干净手指之后,她对柳苒道:“三姐姐,暖阳公主府的后园,花木品种最是繁多,我们出去走走吧。”柳苒答应一声,两人跟老太太告了退,各带了两个随身丫头离了亭子,慢慢走入花树之中。
两人边看边走,过得两刻,柳蓉看四下五人,轻声道:“三姐姐,这园子里花木虽多,看起来每一株都很珍贵,可是这样一来,反而没有特别突出的了。我寻思着,我们府里的菊圃,一到秋天,满目都是金黄一片,倒显得更有特色呢。”柳苒一笑,道:“能把这么多珍贵品种聚到一块,已是不易;再要养活,更不简单;如今,它们都开出了艳丽的花朵,那就更难得了。这侍弄花草的人,不简单呢。”
两人说着话,刚要转过一个墙角,不妨从墙角的另一面,一下子窜出一个人来,两人又羞又惊,赶忙站住了不动。刚窜出来那人,一边给两人行礼,一边道:“老奴吓着两位小姐了,请小姐见谅。”
两人受了礼之后,这才抬头细看来人,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中年嬤嬤,公主府仆妇打扮,精神头很足。行过礼之后,嬤嬤站在路中间不动,柳苒不动声色拉了柳蓉的手,两人微微一福,打算绕过她继续前行。
那位老嬤嬤却道:“老奴冒昧,刚才听到了两位小姐的谈话,依老奴看,两位小姐今日倒是真心赏花而来。两位小姐可能不知,这后园之中,尚有一处兰园,平日并不对外开放。老奴不才,正是这后园的管事,夫家姓何,若两位小姐有兴致,不若随老奴前往一观。”
柳蓉一听,跃跃欲试。柳苒却很犹豫:这是在人渣的府邸,如何能擅动?看一眼柳蓉,又觉得不忍,便道:“何嬤嬤,既然兰园平日并不对外开放,我们若贸然前去,遇上你家主人,岂不是给嬤嬤徒增烦恼?”
何嬤嬤一笑,道:“无妨,今日,府中主子们都在堂上待客;此外,让公主府客人参观兰园,老奴还是能够做主的。”
柳苒道:“如此,就劳烦嬤嬤前面带路了。”
何嬤嬤在前面带路,柳苒和柳蓉带着丫鬟在后面跟随,一行人往西侧而去。到了园子边上,一道月亮门横在面前,何嬤嬤道:“兰园狭小,两位小姐的随侍之人,恐得留在外头。”
柳蓉听了这话,觉得蹊跷,便犹豫起来,道:“嬤嬤,我的两个丫头,自小便跟着我,我不能离了她们,求嬤嬤宽容些许,允了她们跟着一起吧。”
柳苒看何嬤嬤面有难色,知道她们平时娇养兰花,这是怕人多了带进病菌,便道:“嬤嬤,不知此处,离兰园多远?”
何嬤嬤道:“进了这一道门,约五十丈,再过一道小门,便是兰园。”
柳苒想了一会,便道:“我们的侍女,不进兰园,便停在第二道小门如何?
何嬤嬤想了一会,道:“也好,大家小姐的确不能离了随身丫头,是老奴考虑不周,依小姐便是。”
一行人继续向前,转过那道小门之后,果然有一个温室建在五十丈开外,柳苒心里顿时便有了期待——兰花喜高温、高湿环境,在东京城里要想养好兰花,非温室不可。天启朝没有玻璃,也没有塑料布,这个温室四周围的,是白色的油布,走近了一看,温室套着温室,里外总共竟有三层!这样的设计,在天启朝也算高端技术了。
温室里果然都是兰花,各种品种都有。令柳苒意外的是,她在踏春节上看见的那盆兜兰,居然也摆在这温室之中!柳苒之所以那么确定,是因为那株兜兰的株型比较奇特;此外,茎部最靠下的一片叶子上,有一个小缺口,兰花长得慢,那片老叶子至今还在,那个缺口,也还在。嬤嬤看她望着那株兰花出神,笑道:“这株兰花,是三月间踏春节,司徒府表公子搬回来的。我听说,它原是被养在萧府的温室里,说起来,萧府的温室也是京城有数的呢。这株兜兰,通体翠绿,开的花,也是翠绿色的,可惜,现在已经谢了。”
柳苒一笑,道:“是,它的花的确非常漂亮,我在踏春节上也见过。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开?”
嬤嬤一笑,道:“它有两个侧芽,只是还小,要再开,恐怕得再等两年呢。”
柳蓉在一旁听到她们的对话,道:“那接下来的两年,岂不是要白白养着它了?”
嬤嬤一笑,道:“兰花都是这个样子,这满室的花,它不开,自有别的花开。照顾别的花的时候,顺手便给它浇浇水、施施肥,不费什么事;两年之中,它的叶子也会生长,也可供观赏,因此,也不能算白白养着。”
柳蓉一笑,道:“是我愚钝了。”
三人一边观兰,一边说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时辰。柳苒看到日头渐高,便对嬤嬤道:“多谢嬤嬤相邀,使我姐妹俩有幸得见这满室美景,只是,我跟妹妹是随着家祖母一起出来的,如今该回去了。”
那嬤嬤笑道:“小姐言重了,平日难得有人跟老奴说这么多话,老奴今日很开心,是老奴要谢过两位小姐才是。”
两人谢绝了老嬤嬤相送,跟老嬤嬤作别之后,循着原路往回走,眼见那道小门在望,突然听见门的另一边有男子的说话声,两人赶紧躲到一株浓密的栀子花树后面。说话声渐近,一个男声道:“母亲,这都多少年了,你不烦,我都烦了!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瞧的?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接着是一个女声:“景儿,不是我多事,你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再不定下来,真得就来不及了!今日,我看着,好几家的小姐都不错,你好歹去瞧一眼,说不准,就有你喜欢的。”
竟是欧阳景和暖阳公主!柳苒和柳蓉赶紧又往后缩了缩。
她们听得欧阳景道:“母亲,我的亲事,真的不劳您费心!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多关心关心我爹的身体……”
接下来,是暖阳公主的嗤笑:“你爹?他那是心病,除了他自己,谁也救不了他!”
欧阳景嗤笑道:“母亲既然知道,何苦还对我苦苦相逼。难道您不知道,我也会有心病么?”
暖阳公主沉默,柳苒和柳蓉两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正惶惶间,突然一声大喝传来:“毒妇,请受死!”接着,乒乒乓乓的刀剑相击之声传来。
柳蓉浑身一抖,就要大呼出声,柳苒手疾眼快,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然后,贴着她耳朵说道:“四妹妹,莫怕,我们只要不出声,就没事。”
柳蓉安静下来,柳苒听得前边传来暖阳公主的喊声:“鹤翎卫,给我把这些贼子,一个不落地全拿下,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接着,刀剑声之外,便不时传来受伤之人的闷哼之声。在这些声音之外,还有一个清亮的男声不时响起:“暖阳毒妇,一年又一年,你过得太舒坦了,我再不相信恶有恶报!今日,便由我吴青来收拾你,今日是你的生日,也将会成为你的忌日!”
原来,来人的目的是刺杀暖阳公主!柳苒扶着瑟瑟发抖的柳蓉,轻轻移动到身后三尺远的一棵大树旁,自己身后靠了大树,双手紧紧搂住柳蓉。她始终没有听到欧阳景的声音,正在纳闷之时,暖阳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景儿,还不动手!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可不想错过时辰!”
欧阳景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母亲,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先走了。”
暖阳公主高呼:“景儿,你怎么能置为娘于不顾!”
欧阳景道:“母亲,你不是还有其他的侍卫么,一并叫出来,绝对不会误了你的宴席!”
暖阳公主不语,接着,更惨烈的呼叫声接连传来,柳苒听见吴青哈哈大笑,边笑边道:“毒妇,我又相信报应了,看,你的儿子也不帮你呢,哈哈哈!”
几声惨叫之后,暖阳公主冷冷的声音传来:“凤翎卫,出来!给我把这些不知死活的贼子,全部拿下!我要他们一个个后悔活在这世上!”
柳苒听见呼呼的风声,知道这是暖阳的凤翎卫出来了,赶紧扶了柳蓉靠着大树坐下。凤翎卫一出,情势立即倒转,闷哼声不断传来。过得半刻,柳苒听见吴青的声音道:“弟兄们,今日事急,赶紧走!”
暖阳忽然大笑,道:“既进了我的府里,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凤翎卫,给我尽全力,杀!”暖阳话落,刀剑之声顿时大作、惨叫声此起彼伏。柳苒听着声音,发现战场竟渐渐向她们这边移了来,赶紧扶着柳蓉站了起来,轻轻往树林深处走,才走了几步,怀中的柳蓉突然被人一扯拉开,紧接着,一柄刀,突然就横在了柳蓉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