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珍藏》祈渃

1、梦？

　　六月早晨的阳光斜射入半开的窗。窗台上那盆云竹，用白底蓝纹的瓷盆装着，叶子如雾般散开，梦一般朦胧。

　　女孩白皙的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着。半晌，她随手解下发上束着的皮筋，活动了一下酸涩的颈部，松松的长发散落下来垂在背上。她打开邮箱，点下send，大功告成——这纠结了她一周的调查报告。
　　女孩收起电脑，提起窗台上浅蓝色的小喷壶，半透明的薄雾从植物上方洒下。

　　“若，你对你儿子真好啊。”文晞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一边蹂躏着那头浓密的黑发，一边半眯着眼睛走过来。
　　“咦？你居然起这么早，真是难得。我以为你还要再多睡仨小时。”苏若一边调侃，一边小心地用剪刀剪去多余的枝叶。
　　“嘿…今天天气真好~”文晞敷衍过她的嘲笑，“你这么细心，也不帮我照顾着我家小紫，只顾自己儿子。”文晞小声抱怨着，捧起窗台上另一个足以让人无视的花盆。隐约看得出来种的是薰衣草，可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明知道养不活还要养，这还不到一个月就死了，你说你赖谁？”
　　“……”文晞挠挠脑袋，无言以对。
　　“要是早知道养不活，我倒宁愿不养了，还免得养死了心里憋屈。”苏若说得很小声，甚至还浅浅笑着，那话里却好似听得到一声轻叹。
　　文晞不解：“你这不是养得好好的么？”
　　呵，是么？苏若苦笑。

　　八点半，手机铃声如期响起。
　　“早啊，若。”那声音听着潇洒，若非很熟悉的人根本听不出笑声里夹杂的一点不自然。
　　“早……要不是等你的电话我才不起这么早，你赔我的懒觉来。”苏若小声抱怨，唇角却微微扬起。
　　“八点半？早？不是吧，人家一辈子也就这么两天高考，你的二十四孝弟弟在你心里居然连你的懒觉都比不上，呜…人家伤心死啦！”
　　苏若一阵恶寒：“就你这还二十四孝弟弟？亲爱的堂弟，你好像从小到大连声‘姐’都没喊过吧？”她特意把“堂弟”二字咬得极重。
　　“呜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好歹咱俩狼狈为奸十几年，这点儿革命感情总是有的吧......”苏匀枫不顾形象地继续撒娇。他的确是从来不管她叫姐姐，可能因为是从小的习惯，长大后更是觉得叫名字比较自然。
　　“……滚！”
　　“呵呵！”男孩的低笑声透过话筒传来，听得苏若心里暖洋洋的。
　　“怎么样，听到姐的声音没那么紧张了吧~”
　　“切，本来就不紧张。”
　　“哦~？”
　　“不紧张！！！”
　　“不紧张你激动什么，老娘你都敢吼，活腻了是吧？！”
　　“呃……”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剽悍啊，苏匀枫想。“您老好歹也体谅一下小弟我要考试的心情嘛。”
　　“你不是不紧张么？”苏若戏谑道。
　　“……”拿着手机的苏匀枫撇撇嘴，无言以对。
　　“好啦，等你考完再欺压你，加油吧~”
　　“恩恩，记得吃药哦~！”他自动无视“欺压”的那半句，“挂了哦，拜拜~”
　　苏若放下手机，斜扯过床头那只毛绒大白熊，往它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拎上书包，掩门出去。

　　前一个电话刚挂断，后一个就打了进来。苏匀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愉悦地接起。
　　“召哥哥~”
　　“马上要考试了哦，有信心么？”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却觉得又比过去成熟了一些。苏匀枫心里一暖，无论多忙，大洋彼端那人总时时记挂着他。
　　苏匀枫朗然一笑：“当然！”
　　“那就不用我废话了。”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笑。
　　“恩，我没问题的。”
　　对方沉吟片刻，略带压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苏若......最近还好吗？”
　　“恩，她这几周事情也挺多，这不快到期末了么。”
　　“她的病好得怎么样了？还是老忘吃药？”每次一提起她，似乎都有问不完的话。
　　“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吧，刚刚通电话都没听见她咳嗽。我每次都有提醒她吃药，也不知道她吃不吃。等我考到B市去，她就得乖乖听话啦！”
　　“恩。”唐召垂眸，默默吞下唇角的苦涩，“加油！”
　　“一定。”

　　伦敦已是深夜，男子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酒杯浅抿一口，眉间流露出一丝倦意。
　　若……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即使再忙也止不住想念。

　　还记得初见时的苏若。她险些被他的自行车撞到，却还不责怪地朝他微笑。她就那样急匆匆地跑开，冒失可爱。

　　他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他居然再一次遇见了她。那一次却是货真价实地撞到了。
　　他还记得她歪着头，眉头揪成一团，一副很纠结的样子说：“你的自行车似乎很不喜欢我。”
　　他还记得伤到脚的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轻轻晃着双腿，小声哼着歌。看着她微微肿起的脚踝，他问：“不疼么？还唱得这么开心？”
　　她眨巴着眼睛答道：“疼啊！可是疼的是脚，歌还是要唱的嘛！”

　　她总有说不完的笑话，脸上总有藏不住的笑意。她从不生气，即便是任性耍小性子的时候都是可爱的。不管是谁，好像在她身边都可以找到快乐。
　　她明明爱音乐，爱舞蹈，却总像个孩子般，从没有半点淑女的举止。
　　她明明没有运动细胞，却总喜欢穿一身运动服。
　　她明明只是贪玩、爱热闹，却偏要以keep fit为名拉着他、笑尘和晟去晨练。只是，一周后最先放弃的也是她自己，她是不能习惯那么早起床的。
　　现在想想，觉得楚笑尘说得很对，苏若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别扭可爱。

　　他眼底的笑意一纵而逝，仅留下苦涩。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即使是这样的苏若也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
　　如果知道结果，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靠近？也许宁愿她一直这么没心没肺地快乐下去，就算只能远远看着，从不被她记住……

　　两年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可这一幕却像是发生在昨天。

　　他还记得那天很热，他正坐在考场里，一回头却看见站在窗外的苏若。她穿了一件“一”字领的红色T恤，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他。目光相撞，她转身就走。

　　“若！”他急急追出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若……”
　　苏若不再往前走，不挣脱，也不回头。
　　“若，匀枫的事情你要怨我，我也没话说。你半年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了，也该气够了吧？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对，可是我不会未卜先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因为这样你要跟我分开，我实在觉得很不公平。”
　　“放开！”她的声音冷淡而决绝。
　　他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半分。
　　“回去，要考试了。”
　　“若，我们要一直这样么？这件事非迁怒于我不可么？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么？”

　　她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过来面的他，唇角扬起一丝冷笑。
　　他怔怔看着她轻启的唇，忽然很想要阻止她开口说话，仿佛她一开口就要让他万劫不复一般。心口一阵绞痛，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呵呵……”她笑得灿烂，却有说不出的诡异，“你竟以为我因为这件事气了你半年，我至于么？我弟弟的事情不怪你，真的。”

　　他一喜，向前一步去拉她的手。苏若向一旁迈开一步，侧身避开。

　　“我任性、顽劣，做事不计后果。我是没心没肺，但是不傻，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
　　他目光微黯，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苏若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吧？我爱去蛋糕屋，你就老给我买蛋糕，可其实我只喜欢黑森林。我喜欢热闹，你再累都陪着我，还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你不知道，我宁可你去休息。你以为你处理学生会的事我会觉得无聊，所以从来都不会带着我，其实我从不排斥坐在你身边。你有那么多事情，忙完了还要陪着我，我真的觉得很有负罪感。”
　　“不是的……”他突然觉得任何辩解都那么无力。
　　“匀枫的事是个意外我会不知道么？可是难道我没有理由指责你么？你带我弟弟出去，难道不该看好他么？匀枫出事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你的责任感呢？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次‘对不起’，可你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你永远不知道，看着他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
　　“我最讨厌你骗我了。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明明没精神，偏要说不累。你明明有很多事，偏要说不忙。你明明病得很难受，偏要说没事。你觉得这些都是在体谅我，可是我很讨厌这样！很讨厌！”阳光照在她攥紧的左手上，关节微微泛白。

　　“我可以改……”他此时的脸色已不能用苍白来形容。
　　“不，你不用改。你的好我要不起。你说我半年没有跟你说话，今天说的够多了吧。唐召同学，半年前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分手从来就不是说着玩的，是你自己不接受罢了。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我们不适合。”
　　她的眸中没有一丝暖意，也不带半分犹豫。攥紧的左手缓缓松开，一个坠子从手心跌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我们不适合，那是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不适合。
　　他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考试的铃声响了，他没再进考场。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拍在他肩上，好似安慰。

　　他背对着来人淡淡道：“晟，明天你不用去英国了，我去。”绝无喜悦，也听不出悲伤。
　　“决定了？”
　　“恩。”
　　听到身后的男孩轻叹：“回家吧。”

　　已记不清多少次梦到这相同的场景，每一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
　　有时候蓦地醒来，会觉得无比庆幸——庆幸这仅仅是个梦。但当意识渐渐清晰，记忆却残酷地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地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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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若的文和大家见面了哦~~~=3=
看过《移月》的孩纸们估计不太习惯一来就上虐，8过不会虐很久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某渃还是会走轻松温馨风滴......
后文还在修，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会发第二章哦~喜欢就收了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