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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寸铁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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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家宴是极其成功的:老太太慈祥可亲,不只对一众孙辈关怀有加,还体贴的免了两个儿媳妇站规矩布菜;太太态度和煦,甚至对侧席的妾室都给了笑脸;三太太满面春风,席中每个人她都照顾到了;一众姐妹更是举止得体优雅,十分和谐。
孟赉父子三人兴致颇高,要了梨花白慢慢喝着,高谈阔论着,女眷们说说笑笑着也喝了不少米酒、果子酒。
直吃到已交四鼓,众人方慢慢散去。
接下来的几日孟赉十分忙碌,亲朋好友、旧日同僚、上司座师,少不得一一拜会。
悠然归置行李,收拾账册、礼单,亲自到各房送礼,也是个大忙人。
悠然出手大方,送给孟府女眷的礼物,或是精巧别致,或是贵重难得,一看就是花了心思,也花了大价钱的。
不光亲自送礼,悠然还陪着丁姨娘、杜姨娘、胡氏等人说话,把外放这几年遇到的诸多稀奇事,绘声绘色讲了出来。
胡氏等人问到悠然在广州如何度日,悠然也没藏着掖着,“府里只有我一位千金小姐,当然很威风啦。爹爹又疼我纵容我,内宅之中,所有人都要听我的。”
“我称老二,没人敢称第一!”
丁姨娘、胡氏等人,眼神就不大对了。
悠然只装没看见,继续吹牛。
吹过瘾了,才伸个懒腰,笑嘻嘻的告辞。
不光和丁姨娘、胡氏等人吹牛皮,和姐妹们在一起时也口没遮拦,字始终练不好啦、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啦、女工始终不会啦,什么都没隐瞒。
莫连急得不行,私下里劝悠然,“姑娘,哪里把自己的短处四处宣扬的?”
悠然不承认,“我哪里有四处宣扬?只是跟家里的姐妹们讲讲而已。自家姐妹,难道还信不过么?”
莫连忙道:“自家姐妹,自然信得过。不过……多讲讲长处不好么?”
悠然一本正经,“事无不可对人言。”
莫连劝不下悠然,干着急没办法。
悠然一笑置之。
莫连的心情她理解,不过,她必须这么做。
她就是要表现出恃宠而骄的样子,让某些人坐不住,让某些人忍不住再次出手,让某些人露出马脚。
那个狠心谋害小悠然的坏蛋,必须得到惩罚。
悠然曾经无数次分析过原身遇害这个案件。
小悠然之所以会被推下水,大概是挡了别人的路、碍了别人的眼、“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如果把利益分成情感利益和物质利益,那么做为孟府庶出的五姑娘,婢生女,小悠然身份太过卑微,很难想像有人会因为物质利益而要谋害她。
如果不是因为物质利益,那么便有可能是情感利益。小悠然受到孟赉的偏爱,有人接受不了,欲除之而后快。
当年接受不了,现在应该也一样。
悠然摆出“最受宠庶女”的模样,某些人迟早会忍不住,会有动作。
只有某些人有动作,悠然相信,总能按迹循踪,顺藤摸瓜,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
这天午饭后孟老太太突然有了兴致,午觉也不睡了,把钟氏、胡氏和众姐妹一起叫了过去,考较起众姐妹的功课。
知道悠然不会做女工,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脸色难看,便不看她。悠然装天真装单纯,丝毫不理会欲发怒的孟老太太。
“好!好!好!”孟老太太按捺不住的怒气,咬牙切齿连说三个好字,“孟家的女儿,竟有连女工都不会的,今儿我算见识了!你可真给孟家长脸!”
孟老太太重重的拍案,钟氏、胡氏和一众姐妹都忙站起来,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老二家的,你教的好闺女!”孟老太太咄咄逼人。
钟氏低声认错:“媳妇惭愧。”
悠然不是她生的,教养责任却是她的。
悠然皱起眉头,老太太一向午饭要睡会儿午觉的,今儿午觉也不睡了,把女眷全召过来,悦然、怡然、嫣然、安然不过走了个过场,轮到她直接考她女工如何,倒好像提前知道她不会做女工一样。
谁告的密?
这个时代的女性讲究做女工,可悠然实在不喜欢做,一直找借口躲避。刚穿过来的时候病歪歪的,当然什么也做不了,病养好以后耍赖不学,黄馨是二十四孝老妈,凡事都由着她,孟赉的态度是字不能不练,书不能不读,管家理事不能不学,女工爱做当然好,不做也行。
孟赉是很务实的态度,谁家的当家主母有功夫做针线?又不是用不起针线上的人。
真是连针线上的人也用不起的人家,他也舍不得把闺女嫁过去。
悦然向孟老太太陪笑道:“五妹妹病了一场,这几年又不在母亲膝下教养,女工生疏些也是有的。好在如今回家了,正可以慢慢教起来。”
孟老太太板着脸不说话,悦然转过身拉住悠然的手,柔声说道:“五妹妹,以后姐姐教你,你慢慢学着做些,好不好?”
悠然嘟着小嘴不说话,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悦然很是心疼。
嫣然和欣然低头不语,她们两个女工也很差。
怡然心里犯酸,谁家女孩不学做针线,偏二伯家的女孩,除了安然,竟是没一个精通的,反倒都读书写字,女孩家难道要考状元不成?悠然只是个小庶女,学个针线还要人这么哄着!
怡然一副惋惜的模样,抿嘴笑道:“悠然妹妹都这么大了,还什么针线都不会呀。”
胡氏幸灾乐祸的看着钟氏受责备,悠然被笑话,乐呵呵的说道:“你悦然姐姐要绣嫁妆,哪里有空闲教你,倒是你怡姐姐,绣功是一等一的,就让你怡姐姐教你吧。也不必太用功,每日学足五个时辰,便可以了。”
怡然那个死板性子,真让她教,够悠然这小丫头吃一壶的。
每天学五个时辰,累也累死了。悠然这个小丫头,她活该。
胡氏很乐意看到悠然吃苦头,也很乐意看到钟乐丢脸。
胡氏示威般的看着钟氏,一副你教不好闺女我替你教的嘴脸。
钟氏恨得牙痒痒。
安然忖度着局势,小心翼翼的开口,“五妹妹身子差,父亲交待过让五妹妹好生静养,这学针线的事,倒不急,等五妹妹身子大好了,我和怡姐姐一起教,可使得?”
安然是个谨慎的姑娘,心思缜密,女孩不会做女工,说出来总归不是好事,只好拿悠然身子差父亲命她静养这借口先遮盖过去,总不能让太太认了“教养不力”这个不是。
“哟,五丫头还身子差啊,瞧这小脸,啧啧,白里透红,红苹果一样的。”胡氏不依不饶,“就五丫头就这小模样,说身子不好谁信呀?”
安然不慌不忙,“三婶婶说的是。只是父亲交待过我们姐妹不只一次,说五妹妹曾掉到池塘里,之后身子亏了,虽看着没事,其实底子还是虚的,要好好将养。”
胡氏听到“掉到池塘里”五个字,身子震了震,眼神闪了闪,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过了一会儿,她才定下心神,挤出丝笑容说道:“原来如此,五侄女倒要好生静养,早日好了,莫让长辈忧心。”
悠然耳聪目明,胡氏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胡氏松了口,孟老太太也就好说话了,冷着脸吩咐,“五丫头好生养着,待好了,可要好好学针线。”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总算过去了。
谁知悠然镇静摇头,“我不学。”
孟老太太不能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大家这么倾情出演了半天,她看了半天热闹,最后轻轻的三个字,我不学?
悠然若无其事,“我拿起针就头疼,父亲说身子要紧,既然我和针线这样无缘,就不用学了。”
孟老太太看着一脸天真的孟悠然,咬牙道:“你老子是不是从来没有打过你,所以你不知道害怕?”
悦然、安然听孟老太太这话意是要打悠然,又惊又怕,双双白了脸。
嫣然、欣然等人也心生惧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老太太真的会动家法的……真的会打人的……
孟老太太的陪房郭嬷嬷,兴奋得脸泛红光,摩拳擦掌,想要大展身手。
郭嬷嬷看向悠然的目光,很是不怀好意。
悠然浑然不觉,仰起小脸,笑得很甜,“我爹爹当然舍不得打我了。我是他亲生的,又不是从街上捡的。爹爹舍不得打我,也舍不得让别人欺负我,若有人动了我哪怕一指头,爹爹都恨不得咬死她。”
孟老太太气得直哆嗦。
悦然急得悄悄拉了悠然一把,“五妹妹,好汉不吃眼前亏!”
安然也低声提醒,“这会子爹爹又不在跟前,何苦白吃了这个亏?”
悠然笑得更甜了。
她亲切的看向郭嬷嬷,“嬷嬷打算动手了,对不对?我这个人看着康健,其实身子很弱,怕是你才动手,我便被打死了。你会成为第一个打死孟家姑娘的嬷嬷,丰功伟业,青史留名。”
“池塘淹不死我,你能打死我,你可真是了不起。”
郭嬷嬷唬了一跳,“谁要打死五姑娘了?老奴可没有这个意思。五姑娘不要冤枉人!”
“你就是要打死我。”悠然声音格外清脆,“那天你上好园打秋风,我没有如你的意,你便怀恨在心,挑唆老太太要我的性命!你这个小人,真是恶毒!”
悦然提心吊胆,见孟老太太脸色转为酱赤,只怕下一刻便要下令责打悠然了,情急之下,一把抱住悠然,声泪俱下,“郭嬷嬷,那天你到好园打秋风,五妹妹虽有所怠慢,到底还是重重赏了你,你怎地还不肯干休?你也太贪了吧?”
安然、欣然都不敢顶撞孟老太太,但责怪郭嬷嬷的勇气还是有的,顺着悦然的话意往下说,“郭嬷嬷,你说个数目,我们姐妹几个一定凑齐了孝敬你,你别害我家五姑娘。”
郭嬷嬷目瞪口呆,“我,我……我没有啊,我冤枉……”
钟氏都看傻了。
不是悠然惹怒了老太太、老太太要打悠然么?怎地变成了郭嬷嬷有意陷害?
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胡氏也看傻了,嫣然、怡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家竟然有悠然这样的姑娘?悠然也太会胡搅蛮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