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见》听凉公子

3、旧爱

　　星期六，睡了懒觉起来，发现已经九点半。

　　妈妈说宝宝有不少衣服穿不下了，该去置几件新的，这孩子最近一天一个样，个子跟竹笋似的在蹿。

　　妈妈要打扫家里，于是我推着婴儿车出门，不出意料地被居委会婶婶撞见要给我介绍对象，扯了半天终于到了市中心。

　　各种服装市场充分发挥着人挤人的特性，宝宝很不耐烦试衣服，已经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了，好在童装卖场的售货员们挺有经验，估摸着尺寸给我找衣服。

　　我抱着他，挺无奈地问：“宝啊，你咋敢这么不乖呢？”

　　他玩着我的耳朵，不在意地把我的手舔得全是口水，呵呵傻笑。

　　这娃随他爸生了副好皮相，一路走来逗得不少阿姨喜笑颜开夸得天花乱坠，我没有丝毫害臊地替他把这些好话照单全收了，觉得这宝宝至少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拎着一堆袋子单手抱着宝宝往外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刘倩。”

　　我扭过头，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有一瞬间的失神：“成默？”

　　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中午不回来吃饭，我笑着看向替我拎包甚至打算帮我抱宝宝却不得其法的高大学长：“不是去美国了么？回来了？”

　　“早回来了。”他不肯把包还我执意要替我拎着，“走吧，请你们吃饭。你侄子能吃饭了么？”

　　“不是侄子，这个是我儿子。”我介绍道，“宝宝，喊叔叔。”

　　宝宝张着嘴努力了很久，最终叫了出口：“嘟嘟。”

　　“是叔叔。”我纠正道。

　　成默像是吓了很久，然后才问：“是沈棠越？”

　　“离婚了。”我耸肩。

　　一直到坐到童装商城的饭店里，他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我点完餐，他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然后问：“我出国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我告诉他，“并不是特别好的事情，我也不想说——倒是你呢？现在是留美海龟了哈，前途无量青年才俊？有女朋友没有？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白妞还是黑妞，男人还是女人——好好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叹了口气：“刘倩，你还真是狠心啊，当年我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分手对吧？”

　　我笑了：“不是，当时你走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个长情的人，你要是走我立马就不要你，你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么？我以为我这算是通知过你，咱们分了呢。”

　　“丫头啊，当年我还觉得啊，我好歹也是你的初恋，看我走那天你哭得要死要活的样，指不定得等我三年五载的，搞不好我回来一看你还单着一看到我就扑过来呢，结果刚走没三个月，有人告诉我说，你和沈棠越好了，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按理说那会儿人人都说你爱得比我深，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他抽出了根烟，又塞了回去，表情很是玩味。

　　我们谈恋爱那会儿，我大二，他研二，我俗称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人称久经情场的老男人，他是我初恋，我是他第七任——大概估计的，他自个儿记不清。所以他准备去美国读博士的时候很是自恋地叫我等他，而我很干脆地拒绝了。

　　你要真爱我就别走，你走了我立马不要你。我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说什么来着？哦，要一个快25岁的男人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是件很没意思的事。

　　然后他拍拍屁股啥也不留恋地走了，我发誓他在机场看到我哭的样子表情不是不舍而是得意，他的一干兄弟们都劝我说放心吧成默对你是真心的拿到学位一定抛弃美帝和美国肥妞回来找你，我擦干眼泪回宿舍去大睡一场，把成默的号码一删照旧吃饭上课。

　　消沉了几天我就在第九次食堂偶遇沈棠越后和他一起上图书馆自习，然后一谈就是两年，毕业顺理成章地结婚，还没来得及工作就开始担负为人父母的压力，吵架，然后离婚，就像一场狗血剧一样。

　　成默大我们几岁，不光是我，连沈棠越在他看来都是小孩子，于是听完我们结婚离婚的事情以后忍不住说，看这行为处事幼稚的。

　　我给宝宝喂果珍牛奶，不想搭理他。

　　“然后呢，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你爸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了二十年的书就是让你当家庭主妇的么？我早说过啦，你这种把爱情当第一顺位的家伙，未来可怎么办呢？”他一副说教的口气。

　　“妈妈，妈妈。”宝宝很想吃桌上的玉米浓汤，抓着我的手撒娇，“吃，吃，那个，吃。”

　　我看着他漂亮的大眼睛忍不住亲了一口，捏了捏他的小肉手，这孩子真是乖得我骨头都酥掉了。

　　抬起头，看着似乎有些看傻了的成默，我告诉他：“其实我也挺后悔的，我要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和沈棠越分手了就好了，那他在我心里就是完美的了，不过完美的男朋友不适合过日子，二十四孝的孝子不适合当我这种神经质女人的老公，所以我后悔的是和他结婚，而不是和他谈恋爱——至于你，成默，你现在要是风度翩翩地对你的妻子温柔体贴呵护备至，我也许会感叹一下，但是你自己也光棍一个，我羡慕你什么？”

　　“操，你还真拿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当人生目标了？”他有些无奈了。

　　“尊敬的恐婚单身协会会长成默先生，您作为一个事业型人士，没有结婚的打算，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那您谈恋爱干嘛？”

　　他瞪着我。

　　我无视他，说下去：“当免费的娃娃还是免费的保姆用啊？”

　　“刘倩，你这张嘴！”

　　他声音有点大，宝宝受了吓，小嘴一嘟蓄足眼泪看起来好像要大哭一场了，我赶紧细声哄着，一边抽空白了成默一眼。

　　我当年似乎真的很喜欢他，年长四岁的恋人很有些父亲的味道，算是弥补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种男人气息，但是这个男人有些一意孤行，或者说，他认定我喜爱他已经超过了他爱我，所以他可以做很多过分的事，而我必定会原谅他——只可惜，我喜爱他，还没有超过喜爱我自己。

　　吃完饭，他颇具风度地送我回家，末了道：“我们算是半个邻居，我也住这个小区。”

　　“真不赖，今日多谢你。”

　　他忽然道：“刘倩，我在美国，一直都没有女朋友。”

　　我抿着嘴等他说完。

　　“后来强子他们告诉我，你跟个本科的小白脸跑了，我当时是买了机票准备回国的。然后我想，我回国了跟你说什么呢，刘倩，如果那时候我回国了，你会怎么选呢？”

　　“我会问，你短期回来还是不走了，要是你不走了，那我跟沈棠越拜拜继续跟你混，要是你就是来看看然后继续回美国去，那么好走不送学长一路顺风。”我痛快地告诉他，那会儿我和沈棠越刚谈没多久，如果他肯回来，我搞不好真的会甩了沈棠越，可是呢，“成默，你买机票的时候一定买了两张吧，连返程的一起买了是不是？到最后呢，你干脆就想，这丫头这么喜欢我，强子他们一定是瞎说的，学业挺紧我就不回去了，是这样吧。”

　　他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说，我出了国就是锦绣前程光芒万丈，除了你刘倩我什么都不会失去——居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下了车，关上车门道，“那么再见。”

　　他点头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