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见》听凉公子

19、糟糕

　　我觉得周妍冰女士一定很不喜欢看到我，就如同我十分不喜欢看到她一样。奇怪的是自打我和沈棠越离婚后，她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我了，或者说，她会在很多场合默默地收敛起对我的蔑视之情。

　　不过这种场合也十分的稀少，我们俩的社交范围和出现区域完全没有合集，尤其我还在不停地躲她。

　　自打辞职以后我就一直在忙小店的事，从装修到材料到营业许可到短期工。叶凉被拉过来当过一次苦力，装修监工。他点了根烟问我，你想好了？

　　我不解：什么想好了？

　　他指了指对面老街上小饭店门口洗龙虾的中年妇女：“就像她一样，一辈子就是蹲在这么十几平方米里面，跟同一个人的交往只有几分钟的对话，即使是熟客也不会成为多好的朋友，然后在这里两三年以后，你会彻底失去去公司上班的机会。你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就只局限在这么点地方。”

　　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可以每天看新闻联播。”

　　而且那些每天窝在公司写程序的人，他们接触到的社会就一定比我多么

　　成默也曾经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上这么二十年的学就是打算在这里算账么有个计算器小学毕业生都能干我现在这行。

　　我不得不说，熟练运用好关你什么事和关我什么事能省去人生中很大一部分的废话时间。

　　一个人的社会价值实现方式确实不同，我不愿意实现我的专业带给我的价值，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就如同硕士毕业的女性回家当家庭主妇，叹息声一大片，只是围观同情痛惜的焉知这女孩不幸福？

　　叶凉听罢便道：“那么随你吧。”

　　他是个相当好的朋友，可以非常得体地处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他觉得有必要的提议会提，但不会强迫着对方接受，我简直觉得这性格是为蓝颜知己二字倾力打造的。

　　期间有过几个电话找他，药代的工作不轻松，不过完成一个大单子通常也会放挺久的假，他于是接起电话来也就闲闲的口气：“啊，我在亲戚家里，是，还好，嗯，再说吧。好的再见。”

　　亲戚，这个定位相当的有礼貌。

　　柜台装好，叶凉邀我去前面的茶餐厅坐一会儿，我对于此表示严重的鄙视，同行是冤家，我居然自己的店还没有开张就要去对手的店喝茶，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叶凉坐下来，结果衬衫马甲侍应生递过来的牛皮底菜单，轻声细语地点完几道茶店，然后对我说：放心好了，你的店跟人家成不了对手。

　　我很想揍他一顿。

　　于是就在这么个奇贵无比的茶餐厅里，我喝着不知所谓的西湖龙井吃点心的时候，听到了周延桢先生的声音。

　　他说，姐，棠越最近状态不大对。

　　然后是周妍冰女士那让我熟悉得颤栗的声音，她问怎么了？难道又不好好上班了？

　　我得说，沈棠越真可怜。

　　周延桢道，这倒没有，他身体上的状况。

　　我手一抖，觉得情况不大对头。沈棠越这娃我知道，从小热爱运动恨不得把生命贡献给篮球场足球场的，他的身体情况不大可能出什么岔子啊，而且出岔子出到他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舅舅来提，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叶凉却站起来，敲了敲两个座位之间的玻璃：“抱歉，麻烦你们声音小一点好么？这玻璃不隔音。”

　　然后他问我：“刘倩，你说怎么样的情况，一方对隔壁的声音听得清楚地很，而隔壁压根听不到我们讲话？”

　　我撇嘴，目瞪口呆。

　　然后周延桢就笑起来，他道：“小倩，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

　　我其实挺讨厌别人叫我小倩的。

　　叶凉微微一点头：“周总也很有意思。”

　　周妍冰女士不耐烦起来：“你们在说什么？棠越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身体出状况，是出的什么状况？真状况还是假状况？你到底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越发地同情沈棠越来。

　　“姐，你这话实在太绝情了一些。”周延桢也苦笑。

　　周女士却道：“哦，我儿子这几天一直住在我那边，我每天至少有一顿饭是跟他一起吃的，晚上也看着他睡觉，你倒是告诉我，他身体哪里出了状况？”

　　周延桢表情微妙起来。

　　我瞪着叶凉，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品才会挑到这么一家店，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状况。而他也察觉出我们和两位长辈隔着个玻璃隔间互相猜测的状况不大对劲，平静地问：“你吃完没有？”

　　“你没有眼睛看么。”

　　“那走吧，我们一会儿有聚餐，可能第五会去找你。”

　　第五的性取向虽然被姨妈和姨夫半挣扎着接受了，但是第五家的老太太压根不敢相信，把孙子打出家门以后就说了再也不见，于是每次家宴就是叶凉这个外孙一个人去，第五通常会到我家里来。

　　“他们总说要奶奶原谅我不容易，但我觉得我喜欢男人也没伤天害理啊，怎么就需要原谅呢？”

　　我逗他：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么、

　　第五却道，不孝有三，说的是不忠和不义，你真当无后是最大的不孝？

　　我得说我这个表哥虽然思维方式很奇怪但还是个好孩子，尤其是他的歪理一套一套的，给我们不少启发。我和叶凉走了不久以后接到了周延桢的短信，他说，真是个狠心的孩子啊。

　　我回：周总最近很闲？

　　偶尔也想当个好舅舅。

　　我想了想：你姐姐是个神奇的人物，我HOLD不住，所以你这个好舅舅可以直接去关心外甥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你一定要管也可以，别跟我扯上关系。

　　他回了个笑脸。

　　真是糟糕透了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