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见》听凉公子

17、庆幸

　　周末的时候我去医院接第五夏，今天姨夫姨妈也在我们家，家庭聚会。离他下班还要些时候，于是我决定去他办公室等一等。却在电梯里遇到熟人。

　　父亲手里牵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后跟着的女人虽然多年不见仍是触目惊心的眼熟。我抿着嘴不说话，倒是父亲，看了我很久后颤颤巍巍地问道：“是倩倩么。”

　　我挑眉：“嗯。”

　　他有些激动：“你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倒是你，来医院做什么？”我瞟了一眼那小姑娘，“来做亲子鉴定？”

　　“倩倩！”父亲喝道。

　　我大笑：“你也别生气，我是为你好，惯性出轨听说过没？外遇是病，根治不了。我先走了，不见~”

　　我承认我人品有问题，损一损不喜欢的人会让我高兴很多。

　　第五去病房了，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玩手机，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我简直要大喊一声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倒也有些意外，第五的病人貌似都是癌症吧？父亲的年纪怎么也不算大，五十岁还不到，竟然也需要来这里，真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给报应。

　　“你？你是医生？”那女人的眼眶通红的，我丝毫不怀疑她刚刚在电梯里大哭了一场。老实说我实在不知道她哭什么，我父母离婚以后，本来以为她会和父亲结婚，后来才听说她也是有家室的人，后来闹开了，丈夫公婆去单位大闹了一场，她和父亲双双被开除的事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当了不少年的笑柄。有脸皮干龌龊事没脸皮被别人提，不知道什么规矩。

　　我冲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往父亲身后躲了一躲，小声道：“我叫刘娜。”

　　“刘娜·····”自从有了宝宝，我哄小孩的能力与日俱增，“你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有个姐姐？”

　　她好奇地看了眼我，小声道：“知道的。”

　　我笑得和颜悦色：“好孩子。姐姐教你一件事，中午的话千万不要回家里吃饭，不然的话你会看到你爸爸和一个不认识的阿姨，或者你妈妈和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光着屁股在床上打架——很难堪。”

　　那女人尖叫了一声，一副要冲上来和我拼命的样子，父亲却拦住她，表情很是心痛：“倩倩，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么？”

　　原谅？说得好笑，难道你道过歉？我简直莫名其妙。门又被推开，第五夏和另一个徐医生走了进来。

　　“哟，熟人。”第五夏盯着父亲的脸看了很久，笑道。

　　徐医生好奇地问：“你认识？”

　　“生殖科的那几个应该熟，风流事做多了，你懂得。”

　　徐医生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你刚刚说的那个要住院的就是他？劝你一句，独立病房，用具回头多消几次毒，做手术的话手套多戴几层，太脏了。行了，我下班了，再见。”

　　坐到车里，他递过来一张湿巾：“想哭就哭，别憋着。”

　　我摇摇头：“该是我哭么？”

　　第五于是就笑了：“也对，碰上你这张嘴，该哭的是他们。”他说的好像自己刚刚没说过什么刻薄话一样轻松，，“对了，妹啊，哥最近找了个男朋友。”

　　我义愤填膺：“什么世道，我都还没找到，你倒是一个接一个，现在男的比女的吃香么？”

　　“因为哥只找一起玩玩的，你要找结婚过日子的，目的不一样，找到的人也不一样。而且，说句搞笑的，你最近相亲那相的，到底是在相男人还是在相婆婆？”

　　我被说得直乐。

　　最近电视上婆媳题材的片子突然多了起来，无一不是欢天喜地的大结局，代价是媳妇的忍让和婆婆的宽容，至于韩剧，那简直没有任何借鉴意义，圣母型自付工资的保姆媳妇真应该记入人类发展史。

　　这几日我将心比心地想了一想，将来宝宝有了老婆，我这个妈妈顿时要从他的小家庭里除名成为局外人，实在是心酸得很，估计将来我也不会是多宽容的婆婆，天涯八卦上八一八我的极品婆婆估计哪天得出现我的名字。

　　也因为想通了，对婚姻更加地恐惧起来。

　　晚饭很丰盛，姨妈和妈妈煮了一大桌子的好菜，第五夏逗着宝宝玩，我看了会儿电视，接到了沈棠越的电话，于是跑阳台上去，却发现他的车子就在我楼下。

　　“刘倩，我一会儿要去应酬去。”

　　“哦，”

　　“我好像每天每天都要出去应酬，闻烟味，喝酒，说我顶讨厌顶讨厌的话，听他们说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又不是为了钱，我这么努力地要去总公司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让你妈高兴啊。”我大笑。

　　“刘倩，你在幸灾乐祸。”

　　我不否认。

　　“刘倩。”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压抑了什么一样，“我很难受。”

　　我知道他在难受什么，如果我是他，事业有成的时候还被人逼着说现在还不够，回过头来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被逼着没有片刻停息地往上走，然后站在半路上想不起来自己这么奋斗是为了什么，我估计也会难受地跳下去。

　　叶凉曾经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觉得沈棠越跟我在一起太累了，为了解放他，我们离婚了，然而离婚了以后他依然是那么累，而且还要背负着情感的负担，我所谓的解放他不过是让他的生命里没有吵架争执而已。真正解放的是我自己。

　　我不否认。

　　“他的生命里的确没有争执了，有的只有顺从。”我当时十分开心地在笑，“可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甚至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为什么要绝对地顺从？他为什么不肯为自己和儿子争取一点东西？他自己选择的顺从，那他自己可怜去吧，我就算要同情他，也一定要置身事外事不关己地同情！”

　　这话说出口，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我终于明白我的失望来源于哪里，不是因为婚姻里没有恋爱时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是因为周女士的嚣张专制，不是因为繁琐的家务和越来越不顺心的生活，不是因为我自己体型和脸色的衰老，是因为，当年那个很有担当的拉着我去结婚的沈棠越，其实就是个胆小鬼，离不开妈妈的奶娃娃。

　　我尊重他的孝顺，然后挥手离开。

　　站在远处围观他的难受，说不心痛是假的，但是更多的还是庆幸。

　　幸好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