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殇·寒江雪》繁姝落槿

10、第十章

　　尾声
　　山崖上，柳氏跪于芮早华尸体前痛哭，沐霆光扶着她道 ：“奶娘，逝者已矣，你要放宽心。望你告诉我实话，你是芮家什么人，又是怎么来到沐府的？”
　　“其实，我是服侍芮家少爷的丫鬟冰玉。言愁山大火后，我和姐姐霜玉沿密道逃走，可是却被人追上，霜玉为了掩护我而被杀。我从西疆流落到江城，大半年后，与一个船工成了婚，不想次年他在江上捕鱼意外死亡，我只好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另谋生活。我并不知芮家的仇人中有沐家，只是想到将军府找份女红或打杂的活儿做做，沐将军也没认出我是瑞雪庄的人，恰巧将军府的兰夫人生下了你，需要乳母，便选择了我。”
　　沐霆光眼中泛着泪光，向她深深一拜：“奶娘，谢谢你的哺育之恩。”柳氏垂泪道：“少爷，请你原谅二小姐吧。”沐霆光命一家臣扶柳氏下山，再去账房拿些银两，送她回其独子家中。交待完毕后，他走到贾沧绿等人的身边，道：“请让我背一下任姑娘。”贾沧绿默然颔首。
　　他用袖口轻轻擦干已逝女子唇角的血渍，从一捕快身上接过她，将她背在自己身后。他侧脸凝视着她恬静的脸庞，温声道：“灵儿，我要带你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他径自走下石阶路，无视惊愕的衙门众人。
　　贾沧绿有些担心他的神志，上前劝道：“沐公子，我们要带任姑娘的尸体回衙门复命结案，你还是放下她，节哀顺变吧。”沐霆光淡淡道：“请你让开。”
　　沐耀唐大声道：“霆儿，你现在要去哪里？！还不快放下你妹妹！”
　　“我要带她，去邢州莲花谷。”
　　沐耀唐愕然道：“你去那里做什么扈小姐在送亲湖船的舱内被人发现，眼下在芳菲堂昏睡着，还等着你过去照看她呢！”
　　沐霆光摇摇头，侧过脸道：“小琼还不是我的妻子，扈家人比我能更好地照顾她。”
　　沐耀唐愕然道：“你在说什么疯话？过两日你与她重新完婚,现在也无需太拘泥！”
　　沐霆光淡淡地看了父亲一眼，想到芮早华为了复仇的疯狂，想到父亲为了自保时的自私狠绝，冷笑道：“今时今日我才看清，为了旧恨新仇，为了名缰利锁，人心能变得如此凉薄可怕。爹，我当不起您所希望的儿子；而另有心结的我，眼下也不配得到小琼的纯澈真心。请您，容我一段时间。”
　　他对背上的她轻声道，“灵儿，我要带你去心仪的幽梦湖，游泪竹林，赏紫菡萏，听人鱼唱晚，现在就启程……”

　　灿金秋阳已穿过沉厚的云翳，为山崖草木绘染上一层淡黄的色晕，青松下，两个长衫人负手眺望着崖下的湖光山色。
　　贾沧绿长叹道：“沐将军昔日为了功勋权力，亲手葬送了最初的美好，在愧疚中以特殊的方式缅怀恋人；面对恋人复生后的复仇，他却依然狠心将对方的生命埋葬。芮早华在烈火中失去了姣好容颜，在仇怨中扭曲了纯善心灵。可悲的是，任姑娘虽然成为养母随意置弃的复仇棋子，得知真相后的她却毫不犹豫地做出牺牲，这只能感叹是命运的捉弄！”
　　宋迎之的面色，难得平静得如同一泓无波之潭：“是非恩怨总不能永无止境，终要有人去牺牲来换取了结。可是，为何人们总要等到心念的人离开后，才体会到失去的痛苦，明白宽恕的可贵？因名利恩仇蒙蔽了双眼的芸芸众生，真是愚昧哪！”
　　两人回望天心崖，仲夏繁茂的花草正迎风颤动，仔细聆听，却是切切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