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麻烦：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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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雨时，花满城坐在楼顶四处张望。她这么坐着已有几日。瓦片下，熏着药香的锦被上那具身子只有极浅的呼吸。前些时候，她脱离肉身的时间尚且极短。这两日，愈发长了起来。
自然，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再没有办法，这具身子恐怕真的要抛弃了。
届时，她又成了这天地间的孤魂野鬼，不知道会不会有无常前来拿她，也不知道飘到哪里会遇见师父。
魂魄离身后，她自然也知道，燕青一直和百川子有联系，可每回追到一半，消息便断了。而且，事到如今，师父也不曾出面救她，恐怕是真的脱不开身。
她自然不会相信，师父会见死不救。
她想起第一次目醒见到师父时，那是她前世今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师父微微弯腰，将她抱在膝上，撩开她散乱的头发，深入幽潭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倒影，他那么含笑的望着她说：“我是你的师父。”那时，她尚且不会说话。只知抓住他的白发，紧紧的攥在她手里。
老百说，她醒目那日，项儿岛和附近集镇上百花齐放，于是给她取名叫花满城。多么美好的名字，多么糟糕的性子。
她想，那时，师父一定没有算过她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否则，一定会将她扔进溪水池里淹死。
日子时紧时宽，老百从来不轻用道法，即便有人欺负将他们堵在巷子里，师父也只是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挨下拳脚。她那时是怎么想的，对，她要变强变壮，将来保护师父。可是，后来给他添堵最多的莫过于她了。
花满城想起这些往事，一阵笑，一阵哭。
都说魂魄是没有眼泪的，可是雨水太大，淋湿了她身下片片瓦砾。
白天，燕青和胤禛为了她起了争执，老十三帮腔，差点打了起来。胤禛想接她回府里，好方便照看。燕青不肯放人。她是站在燕青这一方的，如今只余气息，进了他府上，不日只怕成了具尸体。
花满城靠在瓦片上，听见燕青在地上唤她的名字。每晚熄灯时，燕青都会这么喊，唤她回家。
好像师父从前一样。她摸摸脸上片滴未沾的雨渍，轻飘飘落进肉身。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药膳补得太多，这具肉身穿起来，看似空荡许多，难道是胖了么？不行，明天还是得却具能临时替代的。
上回溜进宫里，恰好遇见胤祯，貌似他的身子挺好。
明天，明天，记得借来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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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花满城并未依言借到老十四的肉身。原因是前天夜里雷阵雨，一个响雷扔在太和殿顶上，太和殿走水烧得片瓦不留。康熙大惊，清晨领着众位阿哥赶往天坛祭拜。
那种地方，她是去不得的。只能在京城里游荡，直至日落时分，才回花满楼，见小楼下跪着一排人，以为是出事，急忙飞奔上二楼，见到她此时此刻最为迫切想见到的人——百川子。
老百那身穿了几千年的白袍，衣袂飘飘的站在二楼小窗前，仿佛感知她的到来，回头笑说：“玩累了，知道回来了？”
她楞了楞，扭头四处看看，小楼上除了她和她的肉身，师父外，再无他人。
脚步趔趄的上前几步，怕是一夜好梦惊扰了师父，半晌不敢说话。
老百挥挥长袖，不急不缓地说：“你性子能改就好。小满，是不是怪师父来迟了。”
“师父——”她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沙哑：“真的是你，师父？”
老百移步到她床前坐定，指着肉身道：“还不回来，真想再魂飞魄散一次！”
花满城上前几步，飞奔着要扑进师父的怀里，不料，扑了个空，她越过师父的身子打了个转儿，又落回床边，揉着额头道：“师父，你回来了，不走了么？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还有啊，你不在时，我赚了好多银子，以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师父，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百川子没有回话，指着肉身，示意她赶紧回去。花满城爬上床，坐进肉身，正准备躺下，突然又追问：“师父，太和殿着火了，皇上急得不得了。该不会是他请你回来的吧。”
“你知道还问。”百川子随口一句。
花满城这么问，自然是想老百告诉她，一切都是为了救她而来的。在她心目中，她和师父的感情是无人能比的，即便对方是康熙也不行。可听老百这么一说，心里是何等的委屈，还欲张口，心口一痛，整个人没入肉身，耳边响起师父常常念诵的古老歌谣，渐渐昏睡过去。
很久以前，花满城曾经问过师父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
百川子没有告诉她，转而说了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地方，叫伊撒尔，位于山麓南端的一座丰裕小城，城里家家户户都依靠上山打猎售卖为生。那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突然有一天，从北边来了群马贼，他们将城中的百姓捆绑起来，拉上城墙，说用伊撒尔这座城池跟官家换取一样东西，一日不给他们就推一百人下去摔死，再挖去他们的心扔到山顶的天池里。小城的老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世外桃源般的伊撒尔，从来不知官家为何物，更不知马贼换取的是什么。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天池的水被染成红色，腥气冲天。山上的树木渐渐失去往日的绿荫，慢慢枯败。
马贼口中的官家仍旧没有出现。马贼杀累了，便把所剩不多的百姓推赶上山，直至天池，让他们各自挖掉对方的心脏，扔进水池中。到日落时，只剩下几个孩子。
这时，天上有位神仙路过此地，不忍心见此惨状，救下几名孩童，并将马贼驱逐，让他们永世不得踏入伊撒尔。
神仙离开后，伊撒尔只有那几个孩子。神仙教会他们劳作耕织，相信他们不久以后会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
又过了不少年，这位神仙再次路过伊撒尔，可是，曾经的那座世外小城已成废墟，被黄沙掩埋，不见从前面目。神仙大惊，化作凡人模样，混入过往商队打听。怎知，那几个孩子，如今成了这条南来北往必经之地上声名四起的，马贼。
他们崛起后，杀光了原先那批马贼，屠了他们的城池，劫杀过往商队，从此不得安宁。
神仙大怒，将那几位在刀口上滚过半生的，当年的孩子捉到天池旁，不由分说，神仙将他们推入天池，惩罚他们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受地狱烈火暴刑之苦。
神仙不明白，伊撒尔是如何没落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前去拜见上神。上神听罢，问神仙当时为何不杀那些马贼。神仙回说悔错得改留有生机。上神又问那为何不给他们一次机会。神仙说五十年前给过了。
上神沉吟半响，道，错不在他们，在你。
神仙听后，悲怆难抑，落入凡间，承受万世千劫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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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城睁眼醒来，窗户大开，被风吹得哐当哐当响。稍稍运功之后，翻身下床，门外伺候的丫环见她醒来，大吃一惊，急忙飞奔下楼。不时，燕青便至。
“我师父呢？”花满城活动筋骨，追问道。
“你师父？”燕青不解。
“太和殿失火，皇上不是让老百回来了吗？师父入宫去了？正好，我也进宫去。”她若无人般往前走。燕青急忙拦住她，道：“你可知睡了几日？”
“二十七日啊。怎么了？”
“太和殿失火是月余前。你已经昏睡了两月。而且，你师父并未曾来过。”燕青看着她的眼睛说。
“怎么可能，明明就——”花满城没有说完，连打了几个喷嚏，窗户外不知何时飘起朵朵雪花，一朵接一朵的飞过长廊，又被阵风卷入空中。
天气已经极凉了。
花满城接过丫环送上的披风，裹紧身子，道：“你说，我师父没来过。”
“没有。”
“可我明明见到他，才昏睡过去的。”
燕青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差人将账簿奉上道：“你既然醒了，还是看看这个吧。”
她探手翻看两页，不明所以追问：“怎么回事，后来的银子呢？又是老九干的！”
“皇上下令重新整修太和殿，九阿哥将所得余款悉数捐了。”燕青摇摇头说。
花满城冷哼两声，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余下多少银子，我要置办新业。”
燕青自然巴不得她立刻找事做，将余数报上。花满城指着雪花中临近两栋酒楼，道：“我要买下他们，事情你去办。我要看见地契。老九的账，我回头跟他慢慢算。还有，我冷死了，泡个热水，晚些我要进宫去。”
“你还是先去见见四阿哥吧。月前，他病着了。”
“死了嚒？”
“宫里好几位御医连夜守着，四福晋哭晕过好几回，你——”
“燕青，我发现你变了。从前你可不关心这些，怎么如今这么爱嚼口舌了。四阿哥病了，自然有御医瞧着。那拉氏是他福晋，苦死也是应该的。难不成我去了，他便死不了。再说了，我便知道他是死不了的。”花满城说完，转身进屋内，吩咐丫环打水沐浴。
燕青愣愣的望着她消失在室内的身影，果然，百川子说对了，她变了，变得几乎是另一个人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