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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留宿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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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留宿,嬷嬷们一一验过了秀女们的身体。梳云和陈思勤都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存在什么问题,接下来会被传讯入宫,是迟早的事儿,只是不知,皇上或是太后,会把她们摆在什么位置。
望着黑黝黝的屋顶,梳云的心绪,变得有些不平静。睡在这样陌生的环境,她好想家。她还想到了年希尧,如果可以抛却家族的荣耀,嫁予年希尧,在宫外自由自在地生活,也未尝不好吧。
她不讨厌年希尧,甚至越是想他几次,她对他的好感也越添加几分。
入睡前,与梳云同屋的几个秀女还在悄悄谈论,她们道听途说的宫闱生活。她们也和梳云一样,会猜测自己的未来。
“云儿妹妹?”睡在对面的陈思勤悄悄来到了梳云跟前,低声轻唤。
“勤姐姐?”梳云起身,恰见窗外静谧的月光洒在陈思勤脸上,照得她的脸,像瓷一样白净。
陈思勤莞尔而笑,接着便有些不好意思道:“云儿妹妹,我……内急。你能陪我一道去官房吗?”
梳云想她原是因为胆小不敢上官房,想找个伴儿,不禁掩嘴而笑,不过,她还是十分乐意地答应了。
出得房门,梳云就抬头望了望天,看到夜空的浩瀚,和不远处高高的宫墙,她对宫外的依恋感,更加强烈了些。
“走吧。”陈思勤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四下看了看,还一边说着感激梳云能陪着自己出来的话:“身边有个人,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原来,勤姐姐还是个胆小鬼”梳云说笑。
“不是我胆小,是我听说,宫里每到晚上,古怪的事情太多。”
“那些都是旁人以讹传讹,胡说罢了。”
“不一定。宫里女人多,死人也多……”两人走至院中一株老树附近时,陈思勤手上一紧,突然拉住梳云就不再往前走了,她看着老树的背后,神色害怕道:“树……树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什么白色的东西?”
梳云顺着她的方向,果然看到树的背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晃来晃去。她的心里,顿时也有些发紧:“好像是有。”说话间,她还不自觉往边上移步,想看清楚些。
陈思勤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别,别过去。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不去官房了。”她言语中,已满是恐惧的腔调。
梳云也是毛骨悚然,随着她便转了身。可是,好奇心驱使,在一阵风刮过的时候,她还是回头了。这一回头,她恰巧看到的,是老树背后被风掀起的白色裙衫。她不禁停步,偏身侧头,发现那里挂着的竟是一个女人,一个吊死的女人。她只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大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陈思勤察觉出梳云的不对劲,猜到她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就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边拉扯梳云,一边叫她跑。可是,恐慌之下,她还是不小心看到了。
“啊——”她长长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随后,她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梳云则是吓得瘫坐到了地上,她的双眼,更是惊惧得无法离开树上悬着的女子。
很快,有更多秀女闻声,纷纷出来看,看到后便乱作一团了。此事很快惊动了太后授命管理今年选秀事宜的翠屏姑姑。她赶来看到老树上悬着的白衣长发,皱皱眉只让身边的随侍宫婢去禀报内务府慎刑司知道此事。而后,她便说了几句训导的话,让秀女们各自回房。至于昏倒在地的陈思勤,她则命人将其抬着回了屋。
她又走至梳云跟前,问她能不能自己走。梳云方才试着站起身。她虽觉得腿脚有些发软,但这会子还是走得动路的。翠屏姑姑不慌不乱的安排,多少让她内心的恐惧平复不少。
回屋后,梳云坐到床边,就问翠屏姑姑陈思勤会不会有事,是不是要请太医院的人开个方子。翠屏姑姑却不答她的话,自顾走上前,伸手往陈思勤人中处掐了一阵。不稍多时,梳云和其他秀女,便发现陈思勤有知觉了。
陈思勤醒的时候,眼里还含着泪,看到大家都围着她,她一开始还有些莫名,接着便哭了,口里不停说着自己看到死人了。
“好了。”翠屏姑姑严厉地阻断她,叫她不要再哭。她告诉所有秀女:“今晚发生这样的事,让你们受惊了。不过,这对你们当中,一些日后会留在宫里的人来说,也是一次教训。一旦入宫,你们就要事事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宫里可比不得外头。好比说,你们在外头摔了一个花瓶,那也便摔了,可在宫里头,你就是摔了一件小小的茶具,惹恼了上级或是主子,那也少不了一通打,被活活打死的……”
言及此,翠屏姑姑突然停住了。她话头一转道:“这些都是后话。晚了,大家都歇了吧。”
说罢,她便离开了。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是真的吓坏了。她们不约而同缄默不语,各自躺进了被窝,各怀心思。梳云对陈思勤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躺了下来。可是,闭上眼睛,她脑海里浮现的,总是那个悬挂在老树背后,拉长的凄凉的身影。
翌日一早,秀女们迟迟不敢出屋子,唯恐昨夜那个吊死的女人还在院中老树上,直至翠屏姑姑催促,梳云才第一个出门。她望一眼院中的老树,发现那个拉长的凄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院中一派平静,跟昨儿白天秀女们住进来时别无两样。但是,那个拉长的凄凉的身影,还在她心间,清清楚楚的,好似挥之不去。
翠屏姑姑半个字也没有提及昨夜之事,好似死人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她只告诉秀女们,稍后会有宫人送她们出宫,并让她们在家耐心等待。昨夜留宿合格的,皇上很快会有传讯。
“都散了吧。梳云姑娘留下来。”翠屏姑姑最后说。
秀女们都很诧异。陈思勤本想跟梳云一道出宫的,但翠屏姑姑有令,她便随其他人一并退去。梳云一人留下,也不知翠屏姑姑有何吩咐。
“太后召见。随我来吧。”翠屏姑姑是仁宪皇太后宫里的人,资质又老,她说话,总是平静得不带半点情绪。这样交代完,她便转身,头前带路。
梳云一边跟着,一边问:“太后怎么要见我?”
翠屏姑姑停步,侧目看着她,严肃道:“在宫里,多听,多做,莫问。”
梳云一愣,忙说“是”,接着便只跟着她,默默地再也不多说半个字,只是心里很忐忑,不知太后因何要见自己。
快到仁宪皇太后住的宁寿宫时,翠屏姑姑才嘱咐她,叫她见了太后,首先要行大礼,太后不让她起身,她就要保持跪拜的姿势纹丝不能动。太后让起身之后,她也不能直视太后,回太后话时,要自称小女子……
梳云是个聪明的人,将翠屏姑姑的话谨记在心。然而,进了仁宪皇太后的宁寿宫,她还是有些紧张。见到太后,她按照翠屏姑姑所说,足足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听到太后温和让她抬起头来的声音时,她的紧张之心,方才散去一些。当日初选的时候,她就觉得太后音容之中,充盈着慈爱,是一位高贵而慈祥的长者。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再抬眸偷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她更是放心。
太后仔细瞧梳云,见她虽不及别家姑娘妩媚动人,却也可比芙蓉出清水,招人喜欢。她在她的发髻找寻了一番,见她今日没有戴那湖蓝色的蝴蝶发卡,就问她:“引阅那日,哀家见你头上戴了一枚蓝色的发卡,煞是好看。怎么今儿没戴吗?”
“回太后的话,那发卡,并非小女子的,而是小女子一位姐姐的,小女子参加阅选之日戴后便还予了姐姐。”
“噢?”太后听言不无惊异,而后问,“你那姐姐是何家女?可有参加选秀?”
梳云如实相告。太后一听,便将陈思勤的名字记下了。很快,她转了话题问:“昨夜一名小宫婢不知何故上吊自缢之事,可是你第一个看到的?”
上吊自缢?梳云清楚地记得,那树上的女子,离地面有些高度,不像是自己上吊,倒像是有人将其挂在上面的。但她不敢妄言,只向太后恭敬地答:“小女子陪勤姐姐去官房,便在昨夜见到了。”
“一定受到不小的惊吓吧?”
“是。”
“也难怪。”太后说罢叹了一口气,而后又转了话题,慈爱问:“入宫之后,你想当什么职?”
太后大有梳云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之意。梳云想了想答:“但凭皇上和太后恩典。”
“嗯,倒也乖巧。”太后高兴地赞了声,而后说:“你阿玛是三朝元老,过去驰骋沙场,功勋显著,如今担任总管内务府大臣一职,把皇家的事,朝廷的事,无不办理得井井有条。哀家敬重他,一见你,又觉得与你有缘,才想举荐你。日后在宫中,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让你阿玛、让哀家,还有皇上失望。”
太后的叮嘱,梳云铭记于心,却也感到了身上即将背负的压力会很沉重。
与太后的谈话很快结束了,梳云便要出宫去。刚出得宁寿宫,她看到一位剑眉星目,样貌英气而俊俏的男子迎面走了来。不去多想来人是谁,梳云只管退到一旁蹲身回避。然而,男子却在她跟前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梳云想了想,觉得能这样无人指引,熟门熟道来太后宁寿宫的男子,除了皇上,也只有一些亲王、贝勒、贝子、阿哥。就算不是这些身份,那他能见太后,来头自当不小。想及此,又知其注意到自己,她忙跪到地上,以示礼数。
男子哧地笑出声,随即弯腰,伸手扶她起来,问:“你是哪来的丫头?我以前怎么没在太后这儿见过你?”
“小女子是今年参加选秀的秀女。适才太后召见,刚回完话出来。”梳云礼貌答。
“像你这样含苞未放的丫头,也能选上?”男子故作惊异。
“昨儿留宿,能否选上还未可知。”
“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