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瑟刃

12、春光

　　沈笑眉这个名字，即使是与江湖二字相去甚远的沈沉璧也是听说过的，这是个有名的“妖女”的名字。

　　江湖门派之间的关系向来是以利益来做决定的，没有绝对的准儿。今日是敌，明日说不定就成了友，今日还对某人口诛笔伐，明日说不定就要上演各大门派集体为人洗白的剧目。然而，处在这种背景下的沈笑眉显然算是一朵奇葩。江湖传言她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为人傲慢行为不端……

　　这个“为人傲慢行为不端”大体就是在说她从不给任何江湖门派一点面子的事了。再加上不知廉耻豢养男宠之类的形容，总之，这个名为沈笑眉的女子在这江湖上连哪怕一点点好名声都没有，也从未被人洗白过。于此相适应的是，但凡是个江湖人都一定听说过她的名头，是江湖上绝绝对对的风云人物。

　　然而这样的女子却偏偏还把着自己的家传秘籍，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就是打不过也跑得过，搞得江湖中人人厌她，却也人人都奈何不得她。

　　能不顾传言与这样的女子大胆相交的，除了萧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了。而就在今天，借萧庄为媒介，沈沉璧也就见到了这个她从未想到会与自己有交集的姑娘。头一次见到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说实话，沈沉璧……还真有几分小激动。

　　老实说，单看沈笑眉的外貌和举止，还真难以把她和传闻中的妖女联系起来。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不足二十岁的样子，长得很是娇俏可人，眉眼间凶却不煞，怎么看都只是个脾气不好的小姑娘罢了。

　　而现在，她显然对于萧庄的迟到十分生气，至今做出的举动却也不过是摔摔茶杯再和萧庄过过招。天知道萧庄连块皮都没被伤到。就举止而言，她也的确和传言中的妖女相去甚远。

　　唯一让她能和“妖女”这个头衔有所联系的，也就是她这份常人难忍的坏脾气吧。

　　直到三人进入雅间半个时辰后，沈笑眉依旧情绪很不好，仍是一副“一点就爆不点也爆给你看”的样子。

　　说实话沈沉璧倒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自在什么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起口蜜腹剑的那种人，沈沉璧更乐意与沈笑眉这种把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的妹子相处。

　　至于她对她的态度好不好，沈沉璧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作为一个能用茶杯破开门江湖名声吓人的女侠，脾气暴躁武功高强如她至今也不过是不给她好脸色看，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想着要动，这样的态度就已经很好了。沈沉璧是个容易知足的姑娘。

　　“姑奶奶我从来不打女人，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另一边，还在兴师问罪的沈笑眉傲慢地指了指沈沉璧，然后眯着眼睛看着萧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二刻。”萧庄老实地答道，顺便避过沈笑眉的茶杯，“知道错了，早说你今天准点到我也不能晚啊。”沈笑眉已经为这事闹了半个时辰了。萧庄是个粗人，要不是理亏在先，这会儿早就不知道不耐烦成什么样子了。

　　一旁的辛凡旭却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置身事外的样子，虽然沈笑眉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置身事外的意思。比如说，迟到明明是萧庄和沈沉璧的错，沈笑眉却时不时拿他出气。可辛凡旭却一直对此毫不在意。被沈笑眉的茶淋了就擦一擦，被沈笑眉扔出来的什么东西砸到了就当没这事，尽管沈笑眉扔东西的力气实在不小。

　　坐在这儿很久了，沈沉璧大概能看出来，沈笑眉和辛凡旭绝不是她一开始猜测的主仆关系，当然也更不是情侣。

　　如果非要让她想出个他们两个的关系的话，联系到沈笑眉的名声，沈沉璧大概会想到男宠一类的身份。

　　没错，就沈沉璧的猜测而言，辛凡旭真的很像是沈笑眉的男宠……而且还是那种并不情愿成为男宠，所以一直用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态度来做无声抗议的人。

　　当然，这都只是沈沉璧的猜测罢了。

　　而另一边，沈笑眉也终于消了消气，把注意力放到了沈沉璧身上。就见她目光挑剔地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然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仿佛不想再看她似的把头扭到一边，轻蔑道：“就是这女人啊？身无二两肉，床上来一次就得歇半年的样儿，你居然看上这种人了。”

　　这样的不屑是小段数，沈沉璧并不很介意，只是略微有些尴尬，然后就习惯性地冲她得体地笑了笑，并没有丝毫不满的样子。这笑容又正好让重新扭回头的沈笑眉看见了，让小姑娘在某一个瞬间略略惊讶，然后又把头转向一边，这回就显得有一点狼狈了。

　　沈沉璧猜她原本是想欣赏她羞恼的表情的，却没料到未能如愿。看着沈笑眉小动物似的狼狈的样子，她越发觉得这姑娘其实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眉妹子你别乱说。”萧庄牛饮完了一壶茶，制止着沈笑眉的荤话，“沈姑娘算是我寨子里的人了，所以才拉来给你看看，不是我女人！”

　　“没当她是你女人你会专程拉她来给我看？”沈笑眉一脸对萧庄的自欺欺人的嘲讽，“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装傻充愣了？”

　　“哪儿是装傻充愣！这寨子多少年没进新人了，难得来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丫头，我拎过来给你看看还不成了？”

　　沈笑眉闻言，又从鼻子里哼了一身，不屑道：“看你都快而立了，碰着女人的事儿怎么跟个光屁股小孩似的。哼……你看不出来，我可是能看出来的。”沈沉璧一开始就没把这姑娘的话当正经话，此时听了，心里先想着的居然是“‘而立’这个词可以当动词用么”，然后才意识到这姑娘话里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萧庄喜欢她？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虽然总觉得是开玩笑，但沈沉璧没办法否认，她是真的……真的，还挺期待的。一旁，辛凡旭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回了视线。

　　这会儿，沈笑眉开始扭头针对沈沉璧了。看沈沉璧一脸优雅大方地喝茶，沈笑眉撇撇嘴，直白地问道：“你说说，你和他上过床不？”

　　“没有。”沈沉璧坦然笑，然后接着和辛凡旭对饮，一起看热闹。

　　这会儿，沈笑眉也注意到了她们二人的悠闲，坏脾气的姑娘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了。把他们手里最后两个装了茶的完好茶杯都抢过来一起扔到了辛凡旭的身上，沈笑眉站起身来，对着辛凡旭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命令道：“你，出去要套杯子来！”

　　“几套？一套怕是不够摔。”辛凡旭开口，语气里仍旧没什么情绪，话听着却像是嘲讽。沈笑眉一听嘲讽，顿时怒了，一脚狠狠踹向辛凡旭的小腿，她气哼哼道：“让你拿一套，你哪里这么多废话！想挨打么？”虽然这“嘲讽”放到沈沉璧的耳朵里就是明明白白的调侃。

　　辛凡旭默默起身照做，走路的姿势却不太对劲，没几步就被坏脾气的姑娘地叫住了：“喂！你瘸啦？”

　　“没有。”辛凡旭停住脚步，答。

　　沈笑眉却盯着他的腿，估计也是想起来自己刚才踢的那下不轻了，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没用”，又闷着声骂他瘸了腿还要花她的钱去治，然后就挥挥手，一脸不耐，恶声恶气让他到一边坐着去了。

　　于是，辛凡旭就坦然地坐到一边看风景去了。如果不是已经没有了茶杯，沈沉璧确信他会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接着悠闲。

　　又是一个时辰后。

　　在沈笑眉没有注意的时候，辛凡旭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注意到他的动作的沈沉璧猜他有午睡的习惯。

　　“主子。”在沈笑眉一句话说完的时候，辛凡旭找准时机轻声叫道，然后开口：“山下已经有桂花树开了花了。我今天托人新摘了桂花，晌午会有桂花糕……看时辰，这会儿说不准刚出锅呢。嗯，刚出锅的味道是最好的。”

　　“嗯？你怎么没早说？”沈笑眉闻言，有些恼。

　　“本想给主子个惊喜，没想到拖到这个时候，怕回去晚了失了最好的味儿。”辛凡旭不慌不忙，“说起来，前些天大老远订的佳酿，今天也该到了吧。”

　　沈笑眉听了，终于没了继续在这里呆着的兴致，果断地摆摆手和他们简单地告了个别，就和辛凡旭出门去了。

　　等他们在楼下的时候，在楼上也能听到沈笑眉对辛凡旭的恶语相向。

　　“辛兄弟真不容易啊！”萧庄听到了，感叹着。沈沉璧却看着平静冷淡的辛凡旭和满眸春光的沈笑眉，轻轻笑了笑，附和道：“啊，是啊……不容易……”

　　沈笑眉真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呼，榜单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