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边走边爱》陶夜

6、06

　　杜老头儿和莫文虎好久没见，谈的兴起，干脆把他们留到杜老太太回来，吃了烙饼卷炒菜配小米粥的爽口晚饭才放他们回家。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却还亮。苏橙坐在车后座上，听莫文虎哼着小曲骑车，骑的快活了忽然伏下身子撅着屁股一阵猛蹬，自行车于是像加速的箭一样带起一阵风，可惜速度上去了方向却失了准头，扭成S形。苏橙只感觉风刮过脸边，凉快之余吓了一跳，尖叫起来。莫文虎被她逗得大笑起来，于是乐此不疲地耍这一招，苏橙又气又笑，一边抓紧他，一边腾出手来大力拍打他。
　　两人一路走一路闹，快到驻地大门的时候，居然双双发现周荃倚着车等在前面路边。莫文虎大奇，在他身旁“嘎吱”一声捏住车闸，问：“你竖这儿干嘛？怎么不回家？”
　　周荃说：“回去了，看你车没在，回来等你们。”
　　莫文虎哈哈笑起来，“哎，你还会心虚？你以为苏老师不知道你那点儿事啊？”
　　周荃瞪他一眼，看了看苏橙。
　　苏橙也抿着嘴笑。
　　周荃难得有一刻失了他那故作深沉的腔调，表情居然有点扭捏，但马上就调整了，若无其事地说：“走，回去吧。”
　　莫文虎哈哈大笑着跟上去。
　　苏橙唇角带笑，惆怅地想：年少时光虽让人后悔而畏惧，但有时，却也真好！
　　周荃和莫文虎的假期也只剩下几天了。周荃不知道怎么想的，接下来的时间都没跟莫文虎和苏橙分开行动，大概也是考虑到苏老师的面子。不过四个人里实际上在玩的只有莫文虎和苏橙，周荃和孟浓意属于隐形人，不管去哪儿，最后都是两人自己找个角落窝起来说私房话，也许还动点小手脚，这个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苏橙跟莫文虎相处到是越来越愉快。在莫文虎看来，这小丫头不吵不嗲不撒娇，光凭这就让他挺喜欢。虽然以这个年纪来说过于安静了些，但绝非清高不爱理人，跟她说什么，互动答话也蛮有兴致的样子，叫她跟着一起去果园里偷个果子，河里去摸个鱼什么的，她也不矫情，一律兴致勃勃地跟着，干不干两说吧，这合作态度很重要。
　　他们去的就是附近那条大河——沱河。没大路可走，从部队后面大片的果园、瓜田里横插过去，然后是防风林带。周荃和孟浓意走到这儿就停下了，窝起来说悄悄话。莫文虎带领苏橙继续穿过河边的草场。沱河在这里拐了个大弯，留下一片细白的沙滩。到达这儿并不容易，苏橙紧跟莫文虎趟出的路，即使如此从草场走出来时，裙子下摆和袜子上也沾满了小颗的地蒺藜，光摘蒺藜就花了他们半天功夫，苏橙小腿上还划了不少小道子，又痒又痛。不过等赤脚站在沙滩上，迎着河面吹来的凉风时，苏橙就觉得值了。
　　莫文虎已经甩掉了衣服，光穿条小泳裤，问苏橙：“你下不下？”
　　苏橙赶紧摇头。
　　莫文虎“哟吼”一声，自己一头奔进了河里。
　　苏橙坐下给他看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儿都没人来。莫文虎游得很快，苏橙只见一条水线笔直地向河中心划出去，然后一个水花溅起，他扎了下去，过一会儿又在另一个地方冒头。苏橙见他像条鱼一样扑腾，心里不由佩服，这孩子精神头儿真足。
　　没一会儿，莫文虎回来了，举着手里的一条鱼朝苏橙晃。苏橙“啪啪”拍巴掌。莫文虎笑得白牙亮闪闪，扔下这条，又返回河里，没多久连续又摸上来两条。他找了几根柔韧的长草把鱼串起来，坐到苏橙身边休息。苏橙斜着眼看他。这老虎估计就没把她当大人、大姑娘，毫不掩饰地伸展着身体，精悍结实的线条和肌肉，古铜色皮肤上闪着水迹，着实好看。
　　苏橙好奇地看着他的腹肌，问，“你练武术好久了吗？”
　　“那是，我们家堂兄弟几个都是从小练拳脚。”
　　“那你们家是武术世家啊，叫啥门派？”
　　“哪有啥门派啊，是我叔叔教我们的。他干陆军，在部队里就是教搏击的。”
　　“那你不是杜爷爷教出来的啊？”
　　“我上初中的时候才拜的师，原先都是小打小闹，我师父可是真正的高手。”
　　“比你叔叔还厉害吗？”
　　“不能这么比，这是两码事。”莫文虎想了想，“再说我也没学到我叔叔多少本事，他几年才回一趟家。”
　　“那你拜杜爷爷就是深造咯？”
　　“差不多吧。”莫文虎嘿嘿笑，“我那会儿在镇上跟人打架，结果让我师兄碰上了，狠教训了一顿，后来不打不成交嘛，再后来我就硬蹭着去拜师父了。要不是我师兄说情，师父可不能收我。”
　　“你打架他还给你说情啊？”
　　“因为咱是好人啊！虽然表面狂野，但咱内心纯洁啊！”
　　苏橙使劲憋笑。
　　莫文虎白她，“你那啥表情？”
　　苏橙赶紧正色，“崇拜的表情。”
　　“这还差不多！”
　　苏橙哈哈笑起来，莫文虎也笑得见牙不见眼。上一辈子，苏橙可没体会过这么轻松愉快的心情。她的青少年时期全都沦陷在怨恨中，搞得整个人阴沉易怒，尖刻暴躁，自己天天不痛快，也不讨别人喜欢。
　　莫文虎闲不住，没一会儿又下河了。苏橙抱着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眼前辽阔的大河出神。很快的，远处的大平原渐渐蒙上一层暮色，不知名红色野草和荆棘漫布的草场在夕阳下像火一样透亮，果园变成一片黑色的剪影，树林深处传来布谷鸟“咕咕”的叫声。
　　苏橙听到身后远远的有人喊她，回头看，见周荃和孟浓意站在草场另一头向这边招手。该回去了。她转回身，把手拢在嘴边，拉长了声向河里大声喊：“老虎……老虎……回家了……”
　　苏予清下定决心，还是在苏橙回家前找了个空当跟她聊了聊，话题从爸爸去世后他们母子三人过得也不容易开始。苏予清小心翼翼地窥伺、揣摸着侄女的表情和心思，拣自己觉得能说的话，尽量委婉地劝苏橙放开心怀。苏橙听她说妈妈也很辛苦，后半辈子想找个依靠也是人之常情，不置可否，心想：你若看见苏钧和安国江那两张脸，你就再不会这么说！苏予清说了半天，见苏橙不喜不怒，也没一个字反应，实在无可奈何，不由直叹气。
　　苏橙说：“姑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怎么样的。”她确实不会怎么样。这一世，她只会安安静静待到可以自立时，然后立刻远远离开那些人，离开那早已不再是家的地方。
　　苏予清听得发呆，不知她说真的还是假的，半晌，只得说：“不管怎样，你一定不要放松学习，不要被任何人事影响。学好了本事是自己的，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这就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
　　苏橙用力点头，“我知道。”这是金玉良言，姑姑是真心为她好。换做以前，她才听不进这话，浮躁的心思哪会放在学习上。为了跟安家那几个孩子别苗头，人家学金融她也要去学，又学不过人家，她只跟安以茉半斤八两，安以涵和安以洛可正经都是高才生。她处处差人一截，自己不争气，只能被人拿捏。
　　至少侄女肯用功学习，苏予清也算放下一桩心事。车票买了三张，周荃和莫文虎跟苏橙同一班车回学校。临上车前，苏予清悄悄塞给苏橙五百块钱，让她留着应急，千叮咛万嘱咐，多写信，有急事就打电话。苏橙低头听着，忽然伸手用力拥抱苏予清。
　　苏予清呆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苏橙已经放开了她，头也不回上了车。周荃和莫文虎面面相觑，见苏予清扭头用手抹眼睛，莫文虎悄悄朝周荃吐了吐舌头。周荃微笑着揽住苏予清的肩，说，“苏老师，离得这么近，放假就叫橙橙过来玩好了。”苏予清再转回头，已经恢复笑容，说：“是，所幸离得近。还有你们俩个，也一定要当心自己！”莫文虎赶紧随棍上，“放心放心，我们都那么大了，能有啥问题？”
　　回S市的车上，即使有莫文虎努力搅和，周荃全程配合，气氛也还是略显沉闷，因为苏橙反应明显迟钝，答话总是慢半拍，笑得也比较勉强。她也不想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想到这趟车的尽头等着她的那些东西，心底就发紧，有些……害怕。
　　呵，她也算活了半辈子了，居然还会害怕。
　　苏橙攥紧拳头在心里鼓励自己：知道怕是好事！畏惧会让自己更谨慎，更沉稳，更努力！会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一个人。哪怕为了自己，也要更好！
　　对面推过来一张纸条。
　　苏橙莫名抬头。
　　周荃微笑着说：“这是我们学校的地址，有什么事你可以过来找我，找老虎也行。我们出校有限制，不过偶而也可以出来逛逛。”
　　莫文虎赶紧说：“对哈橙橙，有时间出来玩，哥请你吃饭。”
　　苏橙慢慢收起纸条，笑说，“好。”
　　车到S市，三个人下车一起出站，苏橙看看四周，没说话。莫文虎问：“没看见来接你的人？还没来？”苏橙摇头，说：“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会儿。”周荃说：“没事，陪你等会儿。”话音刚落，三个人都听见有人在叫苏橙。
　　苏橙转头看到宋晓如，深吸一口气。宋晓如长得不错，又爱漂亮，即使嫁到经济条件一般的苏家，平时也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楚楚动人。现在成为安家妇，有了条件，风格立刻向雍容靠近，但妆容更精致，反而显得年轻了许多。
　　宋晓如走过来，看到苏橙身边两个穿军装的青年，眉头微挑，疑问地看苏橙。周荃马上自我介绍。苏橙听他自称是自己的堂兄，不禁看他一眼。宋晓如也颇意外地看他一眼，她接到过苏予清的信，立刻明白这是谁了。
　　既然是“亲戚”，宋晓如也就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问了问他们的目的地，说要送他们一程。周荃客气地推辞，宋晓如也不坚持。她带来的司机接过了苏橙的小行李包，苏橙向两人摆摆手，默不作声跟着宋晓如离开了。
　　莫文虎慢慢摇头，“橙橙这个妈……”
　　周荃看着母女俩的背影，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