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红冷》梦卿翎泽

11、第11章

　　—— 一年后
　　曼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澹台君暄说的话竟会是这个意思，更没有想到短短一年却已是物是人非……
　　他和几个兄弟坐在一辆马车内，车正辘辘地驶向宁国，也正驶向他们未知的命运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那为苟全性命的父王签下降书，足以让他们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阶下囚，足以让他们准备背井离乡远赴他国。
　　车窗外是满目的萧索。这里是曼惜曾经的家，可如今它已沦落别人之手。
　　挑开车幔，前面同样是辆辆马车，里面坐的尽是他们的亲人，国破家亡，剩下的也只有人了……
　　宁国对他们这些俘虏还算是好的，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大房子供他们住下。可房子再大也是充满了屈辱的。曼惜知道，他们如今根本就没有什么接受与拒绝的权力，再尊贵的封号也抹不去傀儡的事实，再大的府邸也掩盖不了家破的命运。
　　一身素衣白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听着那细细的风声，不睁开眼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仍在昭国的感觉，可睁开眸子，梦便散了，一切如常……
　　“曼惜。”有人走到了他身边，曼惜没有睁开眼，他不想幻想破灭，“方才王府来人，说……”
　　“说什么？”隐隐有些察觉。
　　“就是……问你是否愿进齐遥王府……做……做……”来人斟酌词句，“你知道的，皇室有一些人是喜欢……男子的……”
　　“呵，做男宠是吧！”曼惜睁开双眸轻笑，“我有拒绝的权力吗？”他微顿，“齐遥王爷是……”
　　“澹台君暄，他是宁国皇上第五个儿子。”
　　“是他，原来如此……”曼惜勾起唇角，“他说的一点儿不错。我……果然会是他的。”
　　那日，他对他说：“而你，是我的。”不想此话当真有实现的一天，更不想身份会如此尴尬。
　　“我会去的。”说罢，拂袖离开。
　　窗外是迷茫的细雨，镜中是憔悴的容颜。
　　曼惜盯着镜中的自己，不是自己自甘堕落，委实是身不由己。死不算什么，他大可以一死以保清白，但他不能罔顾他人。若是他触怒了澹台君暄，而连累了他的亲人，已沦为阶下囚的他罪孽便更深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总是忘记后半句“只因未到伤心处”。泪，就那样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落到了桌上，仿佛是细雨飞进来沾湿了桌面。
　　轻轻喃道：“细雨绵绵泪阑干，云雾霏霏朔风哀。”
　　春红杨柳皆泣露，莫道一笑为哪堪。
　　……
　　猛然间惊醒，曼惜从床上坐起，抬手摸摸眼角，早已湿了一片。“澹台君暄。”好熟悉的人，他是他前世的故人……
　　曼惜突然明白了这梦恐怕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可自己为什么会忘记。
　　通过梦境重新拾得的记忆是残破不全的，梦远未结束，记忆又怎会完全……
　　他是彼岸花妖，怎会有前世？其实……他不过是一个附着在彼岸花上的亡魂，天长日久地借着彼岸花之躯修成了妖……
　　默默地披衣下了床，一拂袖，这房间便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彼岸花的海洋，暗红的颜色随着风的拂过而不断翻滚，如同涌动的血液般腥稠黏腻，一不小心便会被卷入其中再难自拔，那是地狱张开的血盆大口，却偏偏裹上了旖旎诡异的色彩，诱惑人心。
　　黄泉路的天空是微黄的，浸透了怨气与彼岸花海交织在一起是道不尽的哀凉，它笼罩了河水缓缓流动冲刷着一切的忘川，忘川里是一个又一个不甘的魂灵，他们哀嚎，哭泣，他们看着从奈何桥上走过的一个又一个死者，他们想把他们也拉入这无休无止的苦难折磨中。
　　这里是压抑着痛苦，充满着绝望，令人窒息的地方……
　　曼惜在暗红的花海中慢慢地走着，比其他所附着的白色彼岸花，他更爱这像血般的色彩，妖艳诡异却又沾着凄凉，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头上是泛黄的天空，脚下是血般的花朵，面对着奈何与忘川，他笑弯了一双眉眼，取过腰间的白玉笛，放到唇边，吹出的声音却苦涩得连忘川河中的恶鬼也不忍去听。
　　“怎么了？这么伤心。”有人轻轻地把衣服披到了自己身上，带着一些体温，很舒服。“这里真冷，不愧是黄泉。”那人接着说道，顺手把自己勾到了怀里。于是更温暖了。
　　“你说过我喜寒的。怎么？忘了吗？”贴着他的胸口，虽说那么问，却没有起身离开。来的人，不是烨泺还能是谁。
　　烨泺温柔地笑了：“是啊，可你已经修成了妖，不再是草木，温柔一点也无所谓吧。你若不舒服，我松手便是。”
　　曼惜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烨泺拥着他：“你今日去看过那‘无名楼’之后便神情恍惚，我不放心啊！”他笑了笑，“我在门外喊了半天也无人应我，我便自己走进来了，谁知却一下子跑到黄泉来了。”
　　……
　　两人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