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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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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阿祯,你不是说你没有特别喜欢的吗?”
“恩。”
“也没有特别的讨厌?”
“对。”
“那……要不要帮我实现我的想要?”那个女子总是狡黠,说话语调
平平静静,没有一点压力。她心思如冰雪,眼神锐利,通常一个小动作,一个不自觉的喃喃自语,她便能看透了你。你有烦恼,说於她听,不过三四分锺,豁然开朗。
我那时正迷惘,听她这样说,自然忙不迭地答应。
* * *
“阿祯,这件案子需要去德国,你有信心吗?”
女子在工作时总是一本正经,面无表情,隐隐散发迫人气势。不过,他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听同事这样说她,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他们眼睛不会有问题吧?她或许是严格了点,但如果你能把事情办好,她的严格便如同虚设。她会给你最大的自由,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东西,然後把利益分一半给她即可。
“当然能。”我微微疑惑,“不过,这个案子原本你不是说要一起去麽?”
女子撇开头,露出一抹说得上温柔的浅笑,道:“母亲生日,忘过一次,不能再犯了。”
我那个时候根本不明白,只是努努嘴,皱皱鼻子,什麽都不说。
母亲,父亲。
这个字眼,这个说法。
於我……
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十三四岁才被接到他们身边,虽然在他们身边,因为读书,也因为他们工作的缘故,一直聚少离多,感情上……
“你该主动地对他们好。”女子拍拍我的肩膀,表情有点严肃,“有些事情,以後来後悔最恶心的事情。”
我不明所以却依旧点头答应。
* * *
“JOYS,晚上我们一起去狂欢吧,来一趟德国不玩够本怎麽可以!”同行的SALLY一把勾住我的肩膀,眉飞色舞地对我说。
案子僵了三天,终於有了转机,尔後签下和约。
我不太累,於是没有拒绝。
十一月的慕尼黑,落雪的夜晚,街灯明亮而温暖。围著厚厚的白色大围巾慢慢地走。人来人往,异国的语言飘来飘去,竟别有一番温柔的味道。
树叶繁茂。
雪花簌簌地飘落。
桔色的灯光散落。
SALLY不知道走到哪里去打电话了,我一个人隐在人群後面。那街道,那行人,那灯光。仿佛一个梦,火树银花。SALLY大声地感叹,说:“真的好美,我要告诉他,让他跟我一起分享。”於是,我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身上。
大约是落在饭店里了吧。
我无意识地想,四处看了看,SALLY站在不远处的商店前,握著话筒说得高兴。
“SALLY。”
“JORYS?”她微微挑高了眉毛,“怎麽了?”
我抿了抿嘴,扯出一个笑容:“手机借我用一下。”
“恩?”
“我手机不在。”
“哦。”她从口袋里找出她的手机给我,很可爱很女生的粉红色。不过,我没有特别的感觉,接过来就拨了我的上司我的老板让我到德国来的那个人。
“是我,萧。”
“那个案子出了问题?”女子惊讶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没有。”
“哦,吓我一跳。”女子松了口气,我可以想象她拍著胸脸色忽然放松的模样,“你可从来没有在公事以外的时间里打电话给我……对了,这不是SALLY的手机吗?拿来打国际长途,你不怕被SALLY追杀啊?”
“我会给钱她,我把手机忘在饭店了。”
“切!没情调。”她肯定在电话那头皱著鼻子,很不屑吧。
“这边在下雪。”我想起我打电话的原因,“很大的雪,积了很厚一层。”
“哇!早知道就去德国了!”她在那边大声地叫道,顿时其他的声音也涌进话筒传过来。
“什麽什麽?老姐你不要说笑了,想丢下我一个人独撑大局吗?”
“喂喂!还有什麽比我这个老妈还重要的。”
“工作也很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身体。”
“好啦好啦,我不是没去吗!好了,好了,为了你的钱著想,回来再说吧……啊,我也想看雪,C城已经好久没下过雪了。”她劈里啪啦说了一长串,“我挂了啊,你在那边小心身体知道没?早点睡吧。”
合上手机递给SALLY,我把手捂在鼻子上,深呼吸一把,觉得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真的仿佛在经历一个最美丽的梦一样。
“JOYS。”SALLY眨巴眼望著我,像极了某人最喜欢的某种动物。
眼珠子是透明的琥珀色,略带些冷冽,最深处,却是如火焰般的情绪。
我略一挑眉,把手机还给她:“回去拿到帐单的时候,给我。”
“啊?”她没跟上我的思绪。
“我刚刚跟萧通了电话。”我好心地解释。
於我,人类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名词或者符号,人们呢?也没有具体的。能让我记住的脸,有六张,爷爷奶奶,父母,萧和萧家弟弟。不过,偶尔,我会想不起爷爷奶奶到底长什麽样,我还会忘记父母的模样,但是萧和萧家弟弟的样子……
我对人向来……
用萧的话来说,就是没血没心没肺。
SALLY怔了两秒,忽然叫起来:“你跟老大通电话了?怎麽不早说,我也想跟老大说两句的话啊!”
萧很得人心。
她漂亮,她能干,她性格温和冷静。
“不过,JOYS跟老大一说话,表情都变了……”她只想说这句话,
“也只有老大那样强大的人才配得上JOYS啊!”
忽视她……
我在心里默念,拉高领子,撇开头。SALLY的话都是废话,只有那一句,很动听。我尽量地忽视已经红了的脸颊,还好,我的脸就算烧得滚烫,面上还是一点都不会表现。SALLY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她说破了我的心思,我的脸直到回到饭店,还是烫的。
大雪纷飞。
温暖的灯光散落。
围著白色厚厚的长围巾。
路边树木枝叶茂盛。
雪花簌簌地飘落。
橙色的灯光温柔。
仿佛一个梦。
一个繁华的梦,梦里火树银花。
* * *
似乎……
年纪似乎大了。
晚上睡觉不踏实,老是梦见往事。
以前跟在她身後从来没想过回头看,卯著劲儿往前冲冲冲,想来到了七十岁也不会觉得自己老。
又过了一个月。
数著指头。
今天吆呼那四个小家夥把房子收拾了,几张桌子几张椅子,让小妹摘了把野花放在朝阳的窗台,又整出一间南屋。
村长说,医生,咳,是大夫今天到。
挥挥手让那几个小鬼进山里寻点竹笋或者山菜什麽的,最好能打到一只兔子或者山鸡加菜。
乡下也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忽然发现我好象有点……
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这是高兴麽?
摸摸头,搔搔颈子,到底把想的那些说辞忘得一干二净。呵呵笑了两
声,上前两步,伸手又觉得不妥,收手。
“是你啊!”
他略一点头,四处张望一下,竖了大麽指。
不善言辞……
“这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忽然笑了,“行李分我些吧。”
他也不客气,丢过来一个包袱。
我半步在前,他在後。
“早上锻炼身体,上午教书,下午放学。一个月不休息,三个月完成基本学业,若有继续学习的需要,过完农忙时分,便开始第二学期的教学。”
“我跟你交替上课麽?”
“嗯,你的课程需要练习比较多,所以选择一些有空闲时间以及能吃苦耐劳的资质孩子重点培训。”
“住在这里?”
“嗯,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被子什麽的当然是自己从家里带……没办法,这里的条件太差了。嗯,要是平日里没什麽事就可以回家帮忙。”
“我呢?”
“啊?”
他没说话,把手伸出来给我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简陋是简陋了点,希望你不要嫌弃……嗯,是最好的。”
他愣了愣,没有说话。
进门的路线,从正门进,拐过正厅,路过新栽的李树,两三颗竹子,最幽静却不会让人产生偏僻的单独一间房子。轻轻推门,引人入内。
收了东西,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准备掩门出去。
“这是什麽?”
我匆匆回过头来,一见便笑眯了眼:“懒人想出来懒办法。”挖个小小的池子,弄上竹子顺了水进来。前方留出条沟,一个卡子分流,晚上时屋里便不显得阴冷。
他只管瞪大了眼直直地看著我。
不禁莞尔。
却也没有讲解的心思,略略讲了怎麽使用,不愿意面对他吃惊的模
样,退了出去。
他的神色跟其他人没什麽两样,只是最近一直……
心里烦闷,无处可以发泄。
我向来任性,跟人交往都是随心所欲,想靠近便靠近,没了兴致要远离也干净利落。好在我对什麽都提不起过高的兴趣,对人更加,也未曾出现结怨的现象。现在如此,的确耗费掉我不少的精力。
累了。
转过身去,抹了把脸,换张微笑的面孔。
那四个小鬼,小是小,并不是什麽都不懂。
小孩子的心思我一向不敢小瞧,尤其在他们对人情绪的敏感程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