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维纳斯》白冷光

2、海之风

　　我们的学校离海不远。
　　小时候的我一直向往海，虽然家在“江南水乡”，可还是远离海。我常和妹妹陈嘉坐在河边，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那条我们家乡最大的河流缓缓地流着。妹妹曾问我：“这条河是不是能通往大海呢？舅舅说，爸爸妈妈出海去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妹妹柔软的头发被风吹着，那些话语也被吹散在风里，却让我的心一阵阵难过。姑父姑妈早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留下年幼的陈嘉，于是爸爸把在带到我们家，抚养她。后来，陈嘉说，大海是能包容一切的，包括喜乐和伤痛。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从那时候起，我也喜欢上大海了。当我高考结束时，我选择了一个沿海的大学，我想看看真正的海。
　　于是，每当我有空时，或是心情不好时，就跑到海边来，吹吹风，看看海。随着傍晚的降临，海面上的风吹来，感觉就凉爽多了。海总是能包容很多东西，我现在也一直相信，虽然我并不很大度。有些东西，也许就是因为人们不具有，所以才会向往吧。

　　我坐在沙滩上，一边看着海，一边用手指在沙上写着今天的心情，光线已经越来越暗了，我一点也无所谓，不管这些字写得有多别扭。我一直没学会像李维纳那样“拍电报”一样的说话方式，所以总会写上一大堆东西，但我总不会擦去，因为海水会帮我把一切都擦干净。
　　夕阳已经到了天与海的交线处，红彤彤的，把海天都映红了。我躺了下来，可当我刚躺下，就马上弹坐了起来。原来，李维纳坐在我身后的石头上，穿着白色的裙子，此刻好像就在我头顶似的。我怕会被她误会成在找“另一番风景”，一时有点惊慌失措，不知道干什么好，只好灿灿地说道：“夕阳好红啊，红得像烧着似的……”
　　她先是朝我笑笑，然后又轻轻地说了一句：“太阳不是本来就烧着的嘛？”我一下子又窘在当场了，不知说什么好。我今天真是倒霉，总在她面前出丑，歹势啊。我于是转过身来，也朝她笑笑，不过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很傻。她此时坐在石头上，直直的长发和白裙都被海风轻轻吹拂着。红红的夕阳的光照在她身上，使她看起来妩媚却又圣洁，就像爱神维纳斯一般。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一边晃荡着双脚，一边啃着苹果，眼睛在海与沙之间徘徊。我怕她看到我刚才写的字，急忙用手胡乱擦着身边的沙。我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当然也不敢问，今天我已经在她面前出丑了N次了，再出丑我就要羞愧得钻宇宙黑洞了。
　　也许是有点不太适应这种气氛：傍晚海滩——那些SB电视剧中总要在此时安排一些暧昧不清的情节。所以我坐在那一直不停地扯扯衣角，摸摸头发，像个SB一样。一直在担心着会不会又在她面前出错，怕待会儿真要去找什么宇宙黑洞，所以当海水涨上来，而我的衣角还没被我“碎尸万段”时，赶紧站起来，然后对她说：“不好意思，天晚了回去吃饭，再见。”她点点头，我没有听清她是否说了再见，就马上飞一般地跑掉了。当我跑出去很远时，我才停下，回过身去看她。而她还在海边，站起身，站在海滩上，任海水渐渐没过她的脚踝，手轻轻一扬，一样像是瓶子似的东西落入了海中。然后，她又静静地坐在海边，静静地看海，静静地啃着苹果。
　　海。安静。维纳斯。从海中缓缓升起的女神。

　　当走到学校时，我并没去食堂，因为我其实已经吃过饭了。孟子教育我们“民以食为天”，而我却拿吃撒谎，简直是对“天”的大大的不敬，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我确实不适合读文科。
　　回到寝室时，老大又在泡脚了，我总奇怪，待会儿还要晚自习呢，现在洗什么脚。老大一本正经地说：“难道不知道吗，男人做什么事都要靠自己，要脚踏实地，要自己一步步走出来，这双脚承担着多少重量！不好好对待，怎么对得起这含辛茹苦的功臣啊！”说完，还给擦干的脚按摩起来。我于是马上做出一幅“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深怕老大教训我不知悔改。
　　“对了，阿伟啊，今天你跟李维纳说了几句话哈？”老大拨弄着他的脚一边问我。
　　“五句！”我睁眼说瞎话，其实今天她也就对我说了两句话，外加写了一句话，最多也只能算三句。我只是想吹嘘我的魅力，毕竟李维纳是很少和人说话的，基本上跟江南地带下鹅毛大雪的次数一样。果然，老大一幅很震惊的样子：“这么多？她这个月才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门没关。’”
　　“什么‘门没关’？”我不解地问道。
　　“就是我裤子前面的拉链没拉上……”老大越说越羞愧。
　　“哈哈哈……”我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想想我的出丑和老大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当然了，我现在笑得没心没肺的，待会儿就被老大修理得差点“没心没肺”了。
　　我是不是也该如老大说的，一步步认真地走呢？我静静地想着，但总觉得有点不自量力，无法完成。
　　人总要有些梦想，但也要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