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猎人手记》seeter

5、海上之初战

　　一切无关的序曲终于都已结束，夜幕降临大地之时，恢复猎人神情的我们，悄然来到海上狂欢号的停泊地。
　　光华灿烂的那处，就是春之都的港口吧。看着眼前比星星还亮的灯光和水波，我们不由惊叹起这座海上浮城的繁华。那么多人坐着小艇在岸与各船间穿梭着，喧歌如浪此起彼伏。分明是黑夜，却有着比白天更眩目的光彩。
　　海上狂欢号庞大的黑色船身，静静地泊在百米开外，象一只蜇伏的巨兽。
　　而且是一只有着魔法护身的巨兽。我们虽然不惧这种中等结界，却也无法做到闯入后仍不惊动施术者。
　　幸好我们也是有备而来。杰克的姐姐曾经留下几张狂欢号的请柬，正好拿来借用。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尤其当我看到此刻的朱安时，更加如此确定。
　　别有一番风情的朱安啊，倒是从没想过他穿上女装后会如此艳丽。我赞叹地看着那道秀气妩媚的身影。朱安敏感地注意到我的视线，投来恶狠狠的一瞥。我无辜地笑了笑。那不是我的错。谁让请柬上写着男宾止步呢。一定吵着要跟来的杰克，却因为年幼而充作侍童身份，免去改装之苦。

　　海上狂欢号的入口处。
　　“不行，你们这几张请柬已经过期了。”衣装华丽的卫兵冷冷地对我们说道。
　　面面相觑。
　　蕾莎止住就要狂发飚的朱安，试图跟卫兵通融。我已微微集中了精神。
　　正当我的迷心咒要念出之时，一阵香风袭过，跟着是一句竖琴般悦耳的声音。
　　“她们都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她们进去可以吗？”
　　我可以肯定我没有那么美艳迷人的朋友。
　　淡淡的灯光下，绚丽舞者装束的这个女孩子，美得象坠入凡间的精灵。然而那双眼却是属于人间的，带着种仿佛深知一切的笑容，会心地看着我们。
　　“既然是桑堤丝小姐的朋友，那还有什么说的。”面对美人，卫兵露出谄媚的笑容。
　　通往大厅的短短过道里，我只来得及跟她交换几句话，便失去了她的窈窕身影。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帮你们，就会立刻打起来的吧。我可不希望我的演出，会被这种小事破坏啊。”
　　“演出是什么意思？喂，等一等啊.....”
　　“我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敌人的含义有很多。就我而言，猎物当然都是敌人，然而猎人有很多时候也都是敌人。比如朱里安就是其中之一。但桑堤雅给我的感觉，却两者都不是。或许她真的是无恶意的过路人吧。
　　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我们在边隅冷静地观察金碧辉煌人流如织的大厅的地形，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人。
　　圣加罗骑士团的费里.沙昂大人，正穿着英挺的骑士服，悠闲地执着酒杯在不远处和谁交谈。见到我们，他露出一个俊朗的微笑，向这边走来。
　　“很高兴见到你们，这是朱安吗？还真漂亮啊。”
　　“为什么你就可以穿男装进来？”朱安的眼中闪出熊熊烈火。
　　“我有男宾柬啊。怎么，你们找的是女宾的吗？”
　　宴会的请柬还有这种分类方法吗？这倒是第一次听过，不过我并不在乎。会在乎的大概只有朱里安。
　　“你为什么不给我弄一张？哪怕早点跟我说一声也好啊！”
　　“你们也没告诉我会这样来啊。”看着朱安随时都要扑上来的神情，圣骑士长连忙改口，“其实，你这样穿也很好看。你看，有不少人被你吸引过来了呢。”
　　天啊，还真是这样。为免怒火波及，早就闪过一边的我们，亲眼看着两位衣着得体的高贵男士走向朱安，那眼光中的含意非常明显。
　　蕾莎大概正在考虑究竟是该先拦在诚实的圣骑士身前，还是该先阻住那两个无辜走近的男人。然而就在这时，大厅前方出现了一阵骚动。
　　“绯之舞者出场了呢，快看啊。”
　　“........”
　　诸如此类的声浪，从厅前不断传来。
　　音乐象海浪一样飘过空中。所有的人都静寂下来，注视着台上的那抹正回旋飞舞着的火红身影。
　　那个，不就是桑堤丝吗？想不到她的舞那么迷人，即使是只懂捕猎的我，也可看出其中的优雅与韵味。
　　大厅里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前方。这正是行动的好时机。我拉拉已经看得出神的安琪，又对朱安点了点头，便向左边角门行去，眼角的余光却不小心瞧见圣加罗骑士正以欣赏绝世艺术品的神情，专注地观看着舞蹈。
　　真是个高雅的人啊。进入通道之前，我如是想着。

　　数道楼板，将海上狂欢号隔成两个世界。在上两层，我们见识到了狂欢的真正含义。这是一个欲望被充分得到满足的世界，穿行在或明或昧的灯光里，我们宛若行走在最荒唐的梦中。这就是人类享乐的极端吗？这就是人生的终极意义吗？我拉着安琪的双手，觉出她的手和我一样冰冷。
　　下两层却又截然不同。走过一道楼梯后，我们如同走进另一个世界。狭窄潮湿的甬道，昏黄的灯光映着霉变的四壁，空气中散发着死鱼、低劣酒及烟草的难闻杂味。应该是低等水手和佣仆的住地吧，然而很奇怪，一路行来，我们竟没有碰到一个人。这给我们的探察行动提供了方便，却也给每个人心头罩上一层阴影。　
　　“露茜尔姐姐，我听到爱丽丝姐姐的哭声了。”
　　我疑惑地瞧着杰克这个小家伙。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真的，你相信我，从小我和姐姐之间就有别人察觉不到的联系。姐姐正在很难受地哭，我听见了......快救救她吧！”
　　朱安伸出手，按在快要哭出来的小男孩的头顶上，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他正在用一种名叫探察的魔法，借杰克的心灵作媒介，寻找与之相通的爱丽丝的所在。
　　那我也会。可是那是件很耗精神力的事。朱安还真是逞能，处处要跟我抢，连这种事也不例外。我撇了撇嘴。
　　“就在前方。小心。爱丽丝的生命好象正在被什么吞噬。”放开手，朱安拔出了斩天之剑。
　　然而前面已经到底，除了橡木钉成的厚厚船壁，空荡荡地看不见任何东西。是魔境幻象。我微微凝神。
　　“......以汝之名义，赐予我消除迷雾的力量，魔之结界，打开！”
　　眼前的空气顿时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尽头的板壁开始扭曲，现出一个黑暗的深洞。纵然隔了那么远，我们仍可感觉到洞内森冷邪恶的寒气。
　　那已经不再属于海上狂欢号了。那只是个入口。进入另一个空间的入口。严格来说，那还不能称之为魔界，只能算是魔境。一个由高等魔物本身邪恶力构成的能量场。但对于人类来说，那已经足够可怕了。那种魔物，被术法家们称为魔将，法力强大，生命坚韧，是仅次于魔神的存在，高级黑魔法师最渴望召唤的就是它们了。
　　和这样残忍无情的魔物订立契约是件很危险的事，在所有的传说中，施术者因为破坏了秩序都会受到命运的惩罚。然而，对魔将的召唤，却显然从没有停止过。
　　人类和魔之间，似乎有种微妙的关系......或者是因为在人的内心里，也有着魔性的存在吧。
　　再去寻找那个施术者已毫无意义，首先是时间不够，其次，根据这种契约，他的血肉已与和召来的魔将连成一体，消灭了魔物也就是消灭了他的灵魂。

　　我们已经取出武器，提升精神力，活化自身的魔法以抵抗即将到来的冲击。
　　杰克倔强地紧跟着我们。
　　“杰克，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不会任何法术，如果要保护你，我们会减弱战斗力。”我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实，“你要是想帮忙，还不如去通知费里骑士。这是你唯一能做到的事。”
　　小男孩仍在犹豫：“可是杰克的姐姐.......”
　　“看着我。”我又一次揪过他的衣领，“我是最好的。只要她还没死，我就一定能把她给救回来。”
　　小男孩显然忽视了我话中的前提，在用无比信任和感激的目光看了看我之后，他转身就往大厅里跑。
　　“我们也出发吧！”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泛起这将是场苦战的认知，我们跨入了深黑的魔之境。

　　我说过我渴望战斗。曾经我以为这次任务会是令人乏味的，然而此时的我却完全如愿以偿。
　　我的晶剑在幽暗的空间里砍杀，划出一道道带血的光芒。才踏入魔之境，我们便受到一群低等魔物的包围。黑暗里，那一双双妖异的眼睛迅速地逼近，甚至不容我们思考，就开始了混战。
　　魔境和人类的世界不同。在我们的脚下没有坚实的土地，磷光中，我们看见漫无边际的胶状物质，蠕蠕地泛出熔岩般的气泡，不断相互吞噬，又不断新生。我们只能以漂移咒语浮在空中，同时和死者怨念化成的妖灵，食人的魔兽，还有那层层叠叠包围过来的，不知是僵尸还是腐尸的人形怪物作战。
　　这群魔物的作战力和作战技巧都不强。它们多数只会用爪直直地向我们扑击，有些在接近时会口喷毒雾，还会用牙咬过来，但只要注意闪避，这些都不成问题。就象进入了屠宰场，我们每个人都在大举厮杀着，包括最接近天使的安琪。她的弓一发便是五箭，却仍不能完全阻挡魔怪们的靠近，每每都要靠弓身来击倒它们，对于力弱的安琪而言，这种打法确实有些不利。
　　我更不喜欢那些腐烂的尸体碰到我的爱剑。只有在天雷咒、寒冰术这些魔法的使用间隙，我才会用晶剑去砍杀一些吸血蝠之类的妖兽。朱安和蕾莎也大抵如是。以配合作战的方式，在他们的身周已积了厚厚一层泥般的魔怪残躯。
　　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已消灭了近百头各种各样的魔物。但我们的身上也都多出很多伤口，并沾满了黑绿色的毒汁。然而，我们骇然地发现，更多的魔物，正仿佛层出不穷地又向我们靠拢来。
　　这算一种车轮战吗？真正的作战对手还没见到，我们却必须先在这大群的低等魔物身上化费体力。
　　安琪姣白的额上已微微渗出了汗。她震退一只绿色的妖灵后，飞近我身边。
　　“露，我们豢养的魔兽，可不可以召唤到魔境中来？”
　　对啊，我们也有养魔兽呀，刚才怎么给忘了。只不过它们能不能被召唤到这种非人间来，却还不能确定。　
　　“那就试试吧。”
　　我左手握住颈中的水晶石，以心灵的力量向宠物们发出召唤。醒来吧，汝当进入吾所在之地，将汝之力量和忠诚交付汝主。
　　我立刻就可以感觉到它们苏醒时的骚动。然而它们大多数都只能焦急地在魔境之外打转，无法得其门而入。能够进来的，只有少数几只属于黑暗系的生物，两只白骨龙，还有一只笑咪咪的笨笨的小恶魔。跟我其它的魔兽例如迪卡比起来，它们的等级简直太低，尤其是小恶魔，那根本就是我没事养来恶作剧用的，从来就没训练过它的实战技能。能指望它进来干什么？真是扼腕长叹啊！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应该不管自已是否喜欢，每类生物都养上一大串的。
　　两只白骨龙已可感应到我的对敌指令，凶猛地对着那些腐尸恶怪开始了撕咬。战绩还成，没有白吃我平时那么多的强身健体丸。那只小恶魔却实在有够笨，只知呆呆地跟在我身后。
　　我继续冲杀了一阵，回头看见那只黑黑的小东西仍扑着双翼跟着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小恶魔，回去睡觉。别跟在我后面碍手碍脚。”
　　这只小恶魔不久前才学会说话，以生涩的语言回答我：“不.....小恶魔.....要跟着.....主人。”
　　我差点没被它气昏。这是什么地方啊，黑暗中随时会袭来的利爪，脚下是沾到便难脱身的胶泥，还有魔将仍在暗处伺机而动。天啊，还有正在被它吸食的爱丽丝。光顾了狂杀魔物，我竟然把救人的事儿给耽搁了。
　　无暇再理别的，反正再培育一只这样的小恶魔也不费力，任它去吧。我集中了精神力，在心里发出探寻的震波。
　　黑暗的深处，一种强大的力量静静地潜伏着，带着阴冷的杀气。那是绝对无情而冷酷的力量......我的心也为之一悚。
　　“朱安，蕾莎，琪，跟我去救人。这里留给白骨龙。”我已决心牺牲掉它们，以争取到救爱丽丝的时间。
　　三道身影，在黑暗里划出微微的亮光，如箭般跟着我冲向血色迷雾的深处。

　　如果说魔境是一只核桃，那么适才的地方显然只是外壳。这里，才真正是魔之境的核心，魔将的栖息地。
　　不同于外层的胶泥和重重魔怪，这里简直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光亮，只能靠朱安召出的光之精灵发出微弱的照明。一大片死寂的空旷中，有如远古狞恶石像般的魔将，正站在黑烟飘渺处，手持巨杵，冷酷地瞧着我们。在他的脚下，躺着一具少女的躯体。
　　那就是爱丽丝吧？她是死了还是活着？我不能确定。
　　到了现在，已没有任何话好说了。就让战斗来决定一切吧！
　　诚然这世上很多事，是不能靠武力来解决的，但，也有很多事，却是一定要用武力来结束的。
　　我在寒冷的魔雾中，握紧了晶剑，微微地露出了更冷酷的笑容。
　　正义的旗帜下，我也是在为了我自已的魔性而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