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狂沙曲》seeter

7、第 7 章

　　亚森不是没有尝过在子弹群中飞驰的滋味，但那都不是现在。不是现在这样心内无比担忧一个人的时候。

　　沙是一个好猎人，一个完美无缺的枪手，甚至比亚森自己都更谨慎。正因如此，亚森完全猜不出他遇到了什么。
　　所谓意外，往往都是准备不足时的借口。而他相信，沙，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峡谷下已经乱成一片。
　　一些人收拾起自己的货物仓促奔逃，很多人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另一些人则趁火打劫。黄色沙尘在他们纷乱马蹄的践踏下扬到了半空，象一条翻滚扭曲的巨蛇。
　　疾驰在这条巨蛇头部的是辛杰和他的十几个手下。他们动作迅速，骑姿剽悍，亚森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却可以感受到背上杀气腾腾的目光。
　　见鬼，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欢迎仪式。

　　所幸的是他在这时听到了他最想听的声音。
　　“我在这里，亚森。”
　　白色追风骏马斜冲而下，与亚森并肩而驰。沙的头发稍稍有些凌乱，神情仍然安详，全身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你怎么了？”
　　风很大，亚森几乎要用喊的。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候，但隐含不安的话语仍是不自自主地冲口而出。
　　“我没事。先甩开他们，回头再和你细谈。”
　　“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
　　亚森微微嘀咕了一句，本能地考虑要不要提高报酬。整个边荒地区除了自己，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将他们从如此恶劣情势中拯救出来的人。

　　辛杰匪帮的马无疑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骑术也都出神入化，但他们仍只能看着前面的敌人渐渐拉开距离，突然一个转弯，消失在一道山坳处。
　　当他们赶到那处山坳时，眼前冻土茫茫，林叶杳然，别说人的踪迹，连鸟都看不到一只。
　　“收工。”
　　辛杰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他的对手显然也深谙追踪之术，选择了这片留不下马蹄的山地。而且……
　　阴冷的眼光投向远处某个地方。
　　他们似乎和印第安族脱不了关系。

　　“行了。他们没追来。”
　　亚森贴在被灌木丛和树枝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洞口后，倾听了片刻，咧嘴笑道。
　　“多谢。”
　　沙收起手中的枪，拍拍银狐，让它自己去饮水。这个洞很大，严格地说起来，象是一个通道，另一端黝黑深长，没入岩石群中。
　　亚森走到他面前，安静的语气带着某种压迫。
　　“我想知道刚才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
　　“不要跟我说他妈的对不起，我要知道事实。”
　　“好吧。”相对于亚森突发的怒火，沙显得有些无奈，“我看到几个男人从一辆马车里抓出一些被绑的姑娘，并付了钱，想带走她们。”
　　“为了这种边境上司空见惯的人口贩卖，你就决定扔掉我们两个的命？”亚森的声音很轻柔。
　　“亚森，对不起，我只是……”沙苦笑了一下，垂下眼，“我知道这种事天天发生，可我……非常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全。”
　　沙的肩猛地被人攫住，狠狠地压到了石壁上。亚森深湛的蓝眸里燃着两团阴郁的怒火，逼近沙：
　　“我答应给你带路，不是为了来看你做英雄的。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
　　沙扬眉询问。事实上这时他的呼吸都被亚森压制得有点急促。
　　“这里的法则只有一个词，活下去。在你鲁莽送命前你救不出任何人。”
　　“我明白了。”
　　沙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带着明显的喘息。其实他很想提醒亚森，他若再不放手，自己无需鲁莽行事也会送命了，可是看着亚森怒气十足，乌云满布的脸庞，沙心中忽然隐约地起了一丝害怕，这可是十几年都没有过的事。不管如何，他决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亚森瞪了沙半晌。这时他的面庞离沙不到数寸，两人温热的呼吸历历可闻。蓦然一松手，亚森大步走了开去，怒意未息的身影消失在山洞深处。
　　沙长长地呼出了口气，心有余悸。爱笑爱闹的亚森发起火来，还真……不容小觑。

　　过了沉寂得有如几世纪的时光，亚森轻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面色也恢复了平静。　　
　　“走吧，我们暂时还不能出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
　　沙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去牵爱马。亚森静静地注视着他匀称柔和的背影。
　　刚才，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的唇就要压下去了，而之后，他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是这辈子最糟糕的，也许……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