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轻抚琴弦》heerolee

5、第五章

　　冰山的生活，并不悠闲轻松。严谨如他，每天安排得紧凑有序。

　　清晨六点起床；六点半至七点晨跑，这一习惯从国中加入足球社以来一直保持至今；七点准备早餐，如果身为医护人员的父母亲不上晚班，早餐改为他们准备；步行15分钟回校，再步行5分钟到学院上课；

　　午餐在学校解决；晚餐在家准备，父母上白班时，改为他们准备。

　　每周三晚八点至十点半，与球友们在社区足球场踢友谊赛；每周四晚上抽一小时练习吉他；从上周周五开始晚上七点半至九点四十分，辅导夏树的功课。

　　业余时间，书房或图书馆自修，或完成手上的兼职工作，或驾车外出观摩学习，或安排其他事宜。

　　晚上十一点半，就寝。

　　自律、沉闷，然而他却非常享受这份充实与忙碌。

　　由于临时增加了周五晚补习的事项，原计划在本周末结束的兼职工作，在周日凌晨两点多才得以完成。

　　他稍微调整了日程，并把补习的事项规划进来。从容应对，滴水不漏。

　　岂能轻易让自已的节奏被打乱？可能，任何插曲都无法让自己的生活引起一丝涟漪一丝波澜吧……

　　早餐时段是亲子时间，心思细密的母亲留意到儿子淡淡的黑眼圈，不无痛惜。

　　“昨晚很晚才睡？”母亲问。

　　她是法国裔，焕发着温婉典雅却又独立自信的气质。金棕色的发丝，亲切含蓄的笑容，拥有一双和儿子一样的靛绿色的眼睛，如宝石般闪烁着绚烂的光彩，满眼的慈祥却又隐隐透着耐人寻味的丝丝狡黠。

　　冰山长得很像母亲，但个性和表情与她千差万别。在温暖的家庭中成长为深沉、内敛的人，不禁让人怀疑他遭遇了基因突变的事故。

　　“嗯。”冰山轻轻点头回应她。在家人面前，他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只是话也算不上多。

　　“不要蹦得太紧呢。”母亲继续温柔道。

　　“是。”

　　母亲轻轻摇摇头，笑了笑，接着感到有点惋惜地说，

　　“我家的孩子们自小独立懂事，真想有个偶尔向我撒娇、对我依赖的任性可爱孩子呢。”

　　“……”

　　这些话冰山并不是第一次听了。非常抱歉母亲大人，没能成长为您期待的孩子。不过，再让我成长一次，还是不改初衷。

　　母亲忽然向冰山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笑而不语。两双靛绿的眸子互相对视着，冰山不禁警惕起来。他太熟悉自己的母亲大人了，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她扬扬黛眉，神秘地笑着说，

　　“不过，如果儿子的恋人是个任性可爱的孩子，那我卑微的愿望就实现了呢。”

　　“……”

　　被母亲调侃的冰山有点尴尬，假装喝水，也假装没听见她的话。

　　父亲如往常一样边翻阅着报纸，边倾听母子间的对话，边享用早餐。

　　冰山的家庭，平凡、幸福。从事医生的父亲和担任护士的母亲，在投身无国界医生服务的活动中，于贫瘠的非洲土地上相遇相识、日久生情、许下终生。活动结束后母亲随父亲回国，组织家庭。

　　文化背景各异的二人共同组建家庭后，母亲依然从事着她喜欢的职业，父亲一如既往地尊重和支持她的决定。

　　恩爱的夫妻俩育有四位孩子，长女刚出嫁不久，冰山排行第二，老三在美国念管理学，么子在母亲娘家法国上高中。孩子们个个长得漂亮，天赋异颤，成熟懂事，有着良好的教养。

　　看到父亲翻阅着报上的旅游版块，母亲一转话题，说，

　　“本季计划去哪里旅行呢？好想放松放松哦。”

　　尽管一家三口各自有各自的忙碌，但总会约定每季去一趟短途旅行。通常会选个周五晚出发，然后在目的地度过轻松愉快、无忧无虑的周末。

　　旅行，不在乎看什么风景。为节省往返途中的时间，一般选择不太远的地方，有些景区甚至重复到访过数次，但丝毫不影响旅者的心情。

　　旅行，在乎的是，在紧张的生活中获得片刻的休憩和宁静。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这个家庭中，懂得享受生活的实际上是这对夫妇，把儿子捎上其实是要他当往返的司机，然后夫妇一边恩爱去，撇下没有玩心的儿子呆在度假地酒店处理他手中的兼职。

　　冰山在听到“旅行”二字时皱了皱眉。如果决定了哪个周五去旅行，就意味着当周的补习要重作调整，例如延后至周三，并暂停周三的球赛。

　　“Y市的温泉怎么样？去年也去过。儿子喜欢安静的地方吧？我今天就预订，不然订不到独立池子的房间呢。”

　　“本周周五晚晚饭过后出发吧，刚好上白班，天气预报显示晴天。”父亲说。

　　“嗯，周五晚七点半我到医院接您们。”冰山说。

　　像平常的旅行一样，出发当天，夫妇俩会在医院食堂解决晚饭。休息片刻后，儿子便会开车把他们送往旅行的目的地。

　　“那就辛苦你了儿子。话说什么时候捎上你恋人和我们一起去呢？”母亲很好奇儿子到底有没有恋人，总是寻找机会有意无意地试探虚实，期待儿子透露些口风。

　　“……”母亲大人，请不要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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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活结束后夏树回家，边走边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未读邮件或未接来电。

　　说不定有冰山的问候呢？晕，妄想症又加重了，那死冰山怎么可能会闲着无事骚扰自己嘛！

　　他怀着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解锁。

　　一封未读邮件，来自“冰山老师”。

　　夏树输入冰山手机号时是以这个名字录入的。说什么过了联考才作自我介绍，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嗯啊，说不定是因为名字很难听不敢告诉我呢……

　　那座冰山事前还和自己约定了条件——和学习无关的事不要过问。遵守诺言，咬咬牙忍着旺盛的好奇心，不问冰山的姓名，不问他的爱好，不问他喜欢哪类女生……

　　等等，我干嘛想知道他喜欢哪类女生呀！！我是变态吗？？

　　夏树屏住呼吸，颤抖地紧握手机。眼睛瞪得大大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说“很想你”之类的字眼？

　　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郑重按键，打开邮件。

　　看到内容后瞬间傻眼。

　　“本周五补习取消，延至下周三晚，请知悉。”

　　毫无感情`色`彩的公文式的口吻。不仅不是自己变态的期待，还是取消约会（？）的宣言。

　　冰山你太可恶了！！

　　低着头百感交集的夏树，没注意到路边的电线杆，一脑儿撞向它。

　　“哎呀，痛……”

　　迷糊冒失的夏树扶着被撞得通红的额头，眉头因疼痛纠结在一块。

　　突然觉得自己超级悲哀。你是冰山我是铁达尼号，我撞向你，我沉沦了，你却毫发无损屹立不倒！

　　他拖着落泊疲累的身躯回到邋遢依旧的睡房，死气沉沉地瘫在书桌前，垂头丧气地把下巴搁在桌面上。

　　失神的目光无意落在《透的作品集》上，轻叹一声，直起腰杆，翻开作品集寻求慰藉。

　　柔软的指腹轻抚着画集，喃喃自语，

　　“还是透最好，总是能温暖人心……”

　　尽管对他一无所知，但透过宛如柔暖阳光般温馨惬意的作品，隐隐感受到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哪像不解风情表情坏死的冰山呢？

　　冰山是无情的冰山，透是清澈的泉水，放在一起变成……冰水？？等等，我干嘛要比较这两个根本扯不上关系的人哪！

　　被自己脱线跑调的思维吓了一跳，夏树敲了敲脑袋，强逼自己从无节制的幻想中回到现实。

　　“透，很想见你……”

　　低声呢哝后，轻轻合上作品集，把它放回原位。把遥远的思念化为坚定决心，他开始认真翻阅书籍。

　　接下来的几天，他继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活，上学，部活，交友，放学，温习……

　　到了周五晚，只身在睡房温习，却发觉多了份惆怅，多了份失落。

　　面对数学时仍旧无从下手。努力了，付出了，但天书般的字符竟没一个看得懂。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地步。

　　要是你在就好了，可以用显浅易懂的方法教我解题……

　　笔记薄上烙着冰山留下的痕迹。苍劲有力的端正字体，就如他本人，认真严谨一板一眼，矫健挺拔正直清冷。

　　细致入微、详尽记录的笔记总是能轻易读懂，夏树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透的作品，又低下头看着冰山的笔记。困惑复杂的思绪缠绕着他、折磨着他。

　　到底，自己思念哪位多一些呢？一位是自己见过面说过话但只认识了一周的冰山；另一位根本没见过但留意了两年就像自己和他认识了两年的透……

　　埋头翻书，苦思冥想，咬笔做题，暗下决心。要是能顺利完成两道大题，我就给你发邮件，告诉你我多烦躁多想你！

　　他琢磨着习题，感到它们很熟悉。对了……这是冰山教过的，用这个方法……下一题……也是教过的……啊哈！我也不是无药可救啊，终于没给你丢太多脸了……

　　解开难题后，他心满意足、欢欣雀跃，但没多久又对着手机发呆。

　　天从人愿还是天违人意？真解出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要发邮件向他倾诉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