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邂逅 ...
-
傍晚六点，步入S西餐厅，杨之影选了个落地玻璃窗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候约好的人。
他与网友约在这会面，对方的网名是“巧笑倩兮”，□□头像是可爱的女性。
估计人如其名，是位笑容可亲、活泼明朗的女生吧。影一边品着绿茶，一边想象着。
下班后的枯燥光阴，几乎在网上冲浪度过，玩网游、逛论坛、发微博、聊□□。网络或许疏远了身边的人，却拉近了遥远的人。
他网友众多，却很少与网友会面。见过面的那些，有的“见光死”，转过身便互为陌路人；有的成为生活中的朋友，偶有相聚。
网恋？影不曾奢望过。对他而言，认识点朋友，排解些寂寥，足矣。
之所以会约对方，是因为对方说过修读“园林”专业，应聘毕业生。
园林，对影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行业。他的童年在林区中度过，估计园林就是和林场脱不了关系吧。于是，便想一睹芳容，靠近这个专业，以勾起更多儿时的美好回忆。
遥远的记忆，朦朦胧胧，却一直有种难以名状的思绪缠绕着他、牵绊着他。
这家西餐厅离“巧笑倩兮”住的地方很近。对方说过就住在这附近的大学校园里。第一次会面，多少得表现出绅士风度，因此特意为了方便对方而选址在此。
餐厅环境幽静，气氛不错。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雅致的装修，浪漫的情怀，尤其适合情人爱侣光顾，或者三五知已聚首。
影看了看时间，皱了皱眉头。已近傍晚六点半了，原本约好六点十五分会面的人还没出现。他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无论是多么可爱的女生。
对对方印象大打折扣的同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餐厅门口。对方说，为方便影辨认，会穿着白色T恤和卡其色休闲裤赴约。
傍晚六点四十分，一位穿着白色T恤和卡其色休闲裤的人进入餐厅。影开始没在意，因为进来的是位男生，二十出头的模样。
不过，看到他焦急地环视餐厅，似乎在寻人。影额角开始冒汗。
他在心中剧烈吐槽。不会吧？不仅迟到，还是个骗子？那个什么笑什么兮，怎么是个男生？！
不过，在社会磨练了几年，遇上再难以置信的事情、再无法接受的意外，外表亦能波澜不惊、泰然处之。心中却拼命祈祷：不是你，千万不是你。
对方似乎寻人未果，搔了搔脑袋，无奈取出手机拨号。
影的手机随即响起，他屏住呼吸。
他后悔没把手机调成振动，恨不得当场把手机踩碎。不过，他还是很有绅士地准备优雅接听电话。
那位男生似乎注意到影了，摁掉手机，气喘呼呼地来到他桌旁，问，
“请问，你是影吗？”
影愣了愣。自己的名字突然被亲昵地唤起，感到非常不自在。不过不能怪别人，自己的网名就是“SHADOW（影子）”。
惊讶过后，他不禁在心里表达着不满。迟到了还要装出拼尽全力跑来赴约的模样，真是虚伪透顶！
他努力克制心中的恼火，有礼地站起，并请对方就坐。逢场作戏、虚情假意，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我是，请坐。”
对方显得很紧张，结巴地道歉。
“很抱歉，我迟到了，因为……”
“没什么，点菜吧。”影打断了他的话，把菜谱推到他面前，说。
迟到的理由，他不想听。人类，总是喜欢给自己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搪塞。
对方不太自然地坐下，瞥见桌上印制精美的菜单，吞咽了几下。影的余光留意到，对方用手摸了摸裤兜。知道他还是囊中羞涩的学生，影淡淡地说，
“选你喜欢的，我请客。”
“这……”对方欲言又止。
“就这样定。”影不喜欢婆婆妈妈，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把菜谱推回影面前，表情显得有点窘迫，说，
“我不饿……”
影眉头深锁。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随便挑了两个商务套餐。
点完主食，他特意翻到甜品页，竟然看到自己喜欢的杨枝甘露。他以为这款甜品只有在港式茶餐厅才供应，没想到这里也有。
杨枝甘露是一款港式甜品，主要由芒果、西柚、西米、椰汁、鲜奶等食材精制而成。影不嗜甜，曾在港式茶餐厅尝过。当时对这道甜点的名字一见钟情，于是点了它，从此便喜欢上了。
“这里的杨枝甘露能不加糖吗？”影问身旁恭敬站立着的服务员。
“非常抱歉，先生，这些甜点都是师傅调好味的。”服务员有礼地回答道。
“很甜吗？”
“实不相瞒，先生，算是比较甜的。”
影摇摇头，最终没有要这份甜点。
服务员离开后，二人陷入沉默。
被欺骗，影心底甚是不快，尽管这份不满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既成定局，计较亦于事无补。为缓和尴尬的气氛，他转动着茶杯，佯装若无其事地问，
“为什么是男的？”
对方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哈？你指……”
“□□头像，还有网名。”影补充道。
对方苦恼地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
“啊，你说那个，其实□□是姐姐两年前给我的，我没改过来。”
影放下杯子，说，
“明天给我改了。”影的声音不大，口吻也不严厉，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影心中嘀咕着。哼，休想再骗别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俨然是独断专横的丈夫，对方是低眉顺眼的妻子。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松了松恤衫的领口，抿了口杯中的绿茶，好让心情平复过来。
尽管对方不是活泼可爱的女生，但并不惹人生厌，影的心情其实不算太坏。他开始打量起对方。
长着一张路人的脸，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倒是比较清秀，看着舒服。
细长的眼睛，清澈见底。比起水灵灵的大眼睛，影更喜欢细长的，感觉看起来更温柔、更细腻。
这双眼睛，会唤起他早已远去的记忆。心里不禁取笑自己。
别傻了，怎么可能是他呢？
不多久，两份商务套餐陆续上齐了。见对方只是对着食物咽着口水，却迟迟不敢动餐具，影便催促着对方开动。
尽快吃完，早日结束。这是影的想法。
对方似乎敌不过影的目光，生硬地拿起刀叉。看那窘样，就猜他可能家境不太好，第一次吃西餐。这让影想起以前穷苦的求学时光，觉得倍感亲切，泛起丝丝恻隐之心。
告别清贫的学生生涯，在社会上努力打拼了好几年，虽然现在过得并不算风光，不过工作尚算稳定，衣食暂且无忧。
影举起叉子，不着痕迹地向他演示着用餐礼仪。对方看似呆头呆脑，学得倒是有模有样，不多久便运用得自然纯熟了。
“你的名字？”影问。
“路儿，甘路儿。甘甜的甘，路边的路，儿子的儿。”他回答说。
“路儿？”影撇撇嘴，觉得这名字女生气太重了。接着，他也简单作了自我介绍，“杨之影。”
“之影？影，名字很好听啊。”路儿笑着说。
“是吗？”影不以为然。这类不痛不痒的恭唯话，早就听腻了，厌倦了，免役了。
不过，影喜欢这样的笑容。未被无奈沉重的生活污染的清澈、简单、纯粹的笑容。
不咸不淡地扯了些毫无营养的话题，这顿味同嚼蜡的晚餐终告结束。影松了口气，像有种交完功课、完成任务的感觉。结完账后，他起身与路儿道别。
路儿支支吾吾，见影马上要离开，情急之下扯住了他的衣角以请他留步。
“对不起，那个……能不能……”
“嗯？”影瞥了眼被扯的衣角，被亲密的举动牵绊，他显得有些不自然。
路儿两耳发烧，脸颊发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很低，假如没用心听，根本无法听清。
“能不能……请你……借我两元坐公车……”
被问及借钱坐车，影马上联想起那些假装行乞的骗子。他们喜欢跪在路旁，用粉笔字写着“急求两元坐车往XX”，博取路人的怜悯和同情。
影顿生厌恶之情。
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约会迟到，混淆性别，伤我感情，还骗我金钱？
尽管忍无可忍，不过他不想与对方计较。毕竟人是他约出来的，被宰也算是自作自受。打算随意打发他，甩开这件麻烦。
他抽出钱包，打开后发现没有零钞，不愿看他一眼，塞了他一百元。就当是破财挡灾吧。
路儿急得满脸通红，慌张地说，
“不是的，我只要两元……”
影不想听，而且，两位男生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影挣开扯着他衣角的手，匆匆离开。
一提起金钱，就会伤害感情。更何况是素未谋面、毫无感情基础的人呢？
甘路儿，别再让我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邂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