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日照路萧条 ...
-
至于后来的日子，跟宁漫兮一起，看着他的侧脸，呆着不说话也觉得满足。可是我不敢告诉宁漫兮我所有的事，我不敢跟他坦诚相见。我骗他说我有一个在外认的妹妹，希望他把清水接进宫来照顾，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现在的脸还是个面具。其实在爱情面前我就是个胆小鬼。静沧海是胆小鬼。
我不能告诉他有关我和雪狸的过去，也不能告诉他有关墨玉。我只有努力在我们相处的时间内让他知道即使我对他的爱有所保留，但那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过去。雪狸我不想再提，而墨玉，就算我决定跟宁漫兮在一起，也一定不会让宁漫兮伤害到他。这是我的心向，不是立场。
“静姑娘。”阿言的声音自门外淡淡响起。他是宁漫兮的心腹，想必宁漫兮已经向他解释过我的身份了。现在，他却对我这么陌生，好像忘了冰笼里的“箜川妹妹”。是对我的欺骗生气了吧……
我点头示意：“唔，进来。”
他回答得很快，好像早就编排好了一样：“不用了姑娘。”
空气有那么一刹那的凝滞。
“姑娘的妹妹已经到了夜央宫。”阿言说。
“什么？到了？”我十分惊喜，阿言于我带来的惆怅感已经烟消云散。等阿言自己想通了就好。“好我马上来。”
我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走出去，喜上眉梢，不小心打翻了书桌上的砚台。
“……”我呆呆地看着乌黑的浓墨飞溅在四周，脸上也被洒得稠湿一片。
阿言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警觉地奔了进来，却看到满桌的狼藉和被喷得乱七八糟的我……
“……”他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的怨怼也消了一大半。“我来弄，你先让双喜……让菊玫给你换条裙子吧。”
我刻意装作不在乎地点点头：“嗯。别偷看。”
……
我围上帘子，隔着屏风在里面擦好了脸，重新换了一条和原先一模一样的轻纱裙，出来的时候发现阿言和菊玫还没收拾完。虽然是宁漫兮的书桌，但上面好在没放什么重要资料，大多就是些字画。当然小漫兮一画千金，我浪费了不少钱。
“我来帮忙。”我自觉地帮忙抱开一大叠已经弄脏的书。
“姑娘抱这么多书可要小心。”菊玫善意提醒道，阿言只关切地瞥了我一眼，就不再做声。
这是什么？我注意到前面一本书里夹住的半张纸。
放下这些沉甸甸的书，翻开来看，却发现不是夹着半张纸，而是很多纸碎片，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掉。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片片拼凑起来……
一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字还未写完，便从中给斩破，残画衬着妙龄人。
绿的荷，红的裙，少女的音容笑貌跃然纸上。
“静姑娘在玩什么？”菊玫低低的声音传来。本来这些事不该下人过问，不过她是宁漫兮向四公主宁绣讨来的贴身婢子，本想在三皇子身边可算有出头之日了，谁知是被秘密派来照顾这位不知名的姑娘。静姑娘不拘小节，加上自己胆子比其他人大许多，所以也就这样了。
视线从清晰到模糊再浑浊，几滴水渍轻轻晕染在卷面上。
皇都的灯火节那晚，众人对灯笼上的冷美人唏嘘不已，我没想法。因为那张脸根本不是我，那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可是这张脸，这幅画的脸，是我，是我啊……
蛊毒发作那一夜，宁漫兮明明桌前还堆着一摊书，却浪费了时间。原来画的，是我？
有他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怎么了？”阿言的手指轻抚过我脸颊的泪痕。
忽然就想看见他，看他外表下的冰壳被层层击碎，只对我一人温存的模样。在死之前，我想要铭记的模样。
我没有管阿言的好意：“宁漫兮在哪儿……？他多久回来？”
阿言的目光黯淡下去，菊玫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回答。
我这才后知后觉。
这几天他都借口有事不来见我，他去做什么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加严重，我又问了一遍，语气也不免带了几分强硬：“他在哪儿？”
“他有事……”被我打断：“是不是因为我宁鸿武罚了他什么？罚了什么？”
阿言已习惯，菊玫似乎对我直讳宁帝的名讳有所恐畏，想要开口提醒又不敢打扰。
“没有。”在我看来，阿言此时毫不犹豫的反驳更添苍白。
我望着阿言，瞳孔颜色湮没深沉情绪，声音冷凝：“不要骗我。”
“……”阿言缄默。
良久，他涩涩开口：“他在冰笼。”
我的世界刹那崩塌。
他在里面关了多久我全然不知，我在这边开开心心等着我的清水，他瞒着我在另一边，他又怎样？
我唇色尽失地质问阿言：“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阿言为难道：“三皇子有吩咐……”
“好。”不待他多说，我答应下来。他要说什么，我自知。
阿言怔怔的，像是要叫住我的名字却又不知为何没有说。他原本以为我会怎样黯然神伤，又怎样至死不渝，想方设法要和宁漫兮一起。
宁漫兮费这心机，为的就是我安心。
就算现在我知道了，也要安心给他看。
“今晚过后，我会忘了这些。”
忘了这些——
忘了这些。
换他安心。
“……”
夜央宫。
是夜，月色妖娆。
我拉着清水的手，一边听她说和空余大师那段日子如何抑郁又如何哲理性云云，一边走神。
宁漫兮现在怎么样了。我进去过冰笼，那种痛苦并非常人可以想象，要不是后半夜阿言喂我了护心丹，我可能熬不过去。而他呢，他怎么办，谁照顾他？
清水灿烂的笑颜慢慢收敛，目光疑惑，叫了我半天：“姐姐……姐姐？”
“什么？”我顿了顿，视线移回清水孩子的脸庞上。
“哎～我说什么你到底听见没有啊。”她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更像是在掩饰：“我听见的。”
“哦？那你说说我刚才问你什么了？”
“……”
很让我费解的是，清水本来已经被那个奇怪的组织带走，我去追，后来围困得救，清水也劫了一半被送了回来。完全是闹了一场戏，好比一个盗贼，偷掉姑娘的兜肚后，半路竟然又折回去还给本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这个人偷的是自家媳妇的。
虽然在皇宫，我们要藏着掖着，不能让宁鸿武发现宫里悄无声息多了两个人。但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将清水这样久久放置在宫外，有什么意外我不敢保证，但事先提防总是好的。就总体来说，清水一个正在黄金发育时代的姑娘和空余大师这样的和尚处在一块儿还是不妥的。比如我实在难以想象清水若有了月事定会求解于空余大师，而空余大师又该怎样回答。这对于一个和尚来说无疑是极其残忍而坚韧的体力活。
“姐姐我们到花园去散步赏月好不好啊。”
“不行。”
“为什么啊？……”
“会被发现，危险，不能去。”
清水一下子焉下来：“这个皇宫一点都不好玩……”
“你还太小。有些事你不明白。将来无论在哪里都各有各的苦吧……”我缓缓教导。
红樱桃，绿芭蕉，流光也抛。年月绵长，只是苍老人心。
想是被我的话触到了什么痛脚，清水慢慢红了眼眶，手指不停摆弄着衣角：“姐姐，我好想念村子里的人……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我抱住她的头，轻轻安慰，她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五日，我整日在惶惶中度过，表面上还要装得不知情，宁漫兮终于被放了出来，那时我正同清水一起。
太阳光刺眼，模糊了他逆光的脸。
他温和地拉起我的手，笑意吟吟，一身干净的玄色常服看不出任何狼狈。
“你回来了。”拽拉着他的手开始撒娇，我一个劲儿的开心地笑，想要将自己眼中飞扬的神采传染给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啊？＂
事实证明我扮演得很好。他眼角确实染上朦胧笑意：“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顿了顿，“咳咳咳……”
我一阵手忙脚乱，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小漫兮做事太倔强，现在好吧生病了吧？咱别那么玩命成不？”
我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什么。
他愣了愣，笑着回答：“好。”
我把在一旁一直看着我们两发神的清水一把拉到面前：“这是我妹妹，静清水。”
宁漫兮打量了她一会：“你好。”
这时清水低着头看鞋子，一句话都不说了。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安静搞得很不明白，还是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幅画递给宁漫兮。
宁漫兮接过画，皱了皱眉，随即轻笑出声，眸光绝艳如雪。
我承认我画技不好，不过也勉强够看了吧。我把宁漫兮画得很胖，都是因为古代毛笔画出来的太粗了，用细笔摹笔锋又太软，伤不起。
宁漫兮问：“于是你想表达的主题是？”
“……你话怎么那么多，画画就一定要有主题吗，没内涵。”我怒目。
“画上的人好似首乌，臃肿异常……”宁漫兮以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你以为画的人像大一点可以装下的内涵就多了吗？”
“……我画的是你。”
“刚才我什么也没说。”
“……”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日照路萧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