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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5章 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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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被打开时,翟人皆惊叹于叔隗与季隗的美艳绝伦。
这般美撼凡尘的佳人,必须献于国君,其他人只能失望地吞咽水口,羡慕的砸唧嘴巴。
叔隗、季隗被翟人惊为天人,如此倒不必担忧遭受失身的凌/辱。
一路之上,虽身为俘虏,姐妹二人却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在他们即将踏出戎族疆域的那晚,戎哲终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季隗。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布于墨色的夜幕之上。
叔隗已然沉入梦境,季隗却毫无睡意。
已经芳龄十四的她,对男女之情不再懵懂、冥蒙。这么多年,她逐渐明白了哲哥哥对她的用情,只是,她对戎哲只有兄妹之情,断无男女之爱。
若说嫁给被自己从小视作兄长的戎哲是季隗的福份,那么,此番翟人攻打戎族,无意间破坏了他们的婚事,在季隗看来,更像是种解脱。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去想,然而,三年前,当她见到那个长着四个眸子的异族男孩后,便不由自主地、不止一次这样去想——她不要嫁给戎哲。
“你答不答应?”
委屈的季隗脱口而出:“不答应!”
一刹那,戎哲有种天崩地裂、摇摇欲坠之感。
“阿季!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不允你再去想那个怪异的异族人!也不许你再见他!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戎哲几近疯狂地用力摇晃季隗小小的、不住颤抖、抽泣的身子。
“哲哥哥,哲哥哥,你弄疼我了!”季隗畏惧地缩紧身子,想逃开面目狰狞的戎哲。
戎哲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央求,仍不停地摇晃她,直至季隗眼前一黑……
起初,季隗以为是因那次戎哲首度对她发脾气,令她不愿嫁他。
直至去年初潮,季隗由一个孩童成长为豆蔻少女,她才明白自己不愿嫁给戎哲的真正原因是——她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叫重耳的重瞳子。
虽然她不爱戎哲,可是她仍为他的安危担忧。身为戎族酋长的儿子,他还活在世上吗?
“冷泠兮
摧横飔风萦扆
浮阳眩兮
徨徨何从瞩矣
颦蹙兮
撷千结不得解
挛作缕
此兮
尔之今兮安可期
离芳兮
春去矣将去矣
长歌兮
尔去矣竟去矣”
季隗轻声吟唱,抒发内心的愁闷。
戎哲隐约听到歌声,顿时浑身的血脉喷张。那是季隗的声音,她没有死,他终于找到她了。
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戎哲顺着声音来源,渐渐接近。令他不愿接受的是——他的季隗竟然真的成为了仇国的俘虏。
季隗仍身着大婚当日的礼服,蜷坐在一块大石上,一头丰腴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轻盈纤弱的身影在月光下,似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如水宫仙,似月宫子,天赋仙姿。
看着心爱的人儿被一群翟人围困在营中,戎哲皱起剑眉,愤恨地捏紧了拳头。
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牲,杀死了他最尊敬的阿爸、亲如一家的族人,此时又来夺取他最心爱的季隗。
他要抢回她,无论付出何样代价,都在所不惜。
摘下一片树叶,戎哲口含叶片,吹出仿若夜莺般的脆鸣声。
季隗听到声音,心弦骤然绷紧,歌声嘎然而止。
是哲哥哥!
那夜莺的鸣叫,季隗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她曾央求戎哲教她口含叶片吹出如同夜莺的鸣声。
他没死,他还活着!
他来找她了!
不,他不能来!
季隗知道,以戎哲的个性,势必要无所顾及地强行带她离开。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她而死!
强压内心的焦虑,季隗再次吟唱起来。
“笼中雀徒恣羽毨兮
悦惟识人啼
蒙嗣音不訾不韪兮
春澜更秋霁
怜叆叇迟暮兮
参商既别何相栖
槛兮花枯苴
不复葳蕤昔
鸣清越彻遍宇阆兮
岫鸟凌天邑
寥云裳环佩饮风兮
丛鸾双思起
几曾犹团圞兮
明靥尤暖笙犹叙”
戎哲听闻季隗的歌声,猛然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不让他靠近!
一连数日,戎哲英俊疲惫的面容上首度展露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在为他担忧。
他不能辜负她。
隐身在树后,戎哲远远地遥视心爱的季隗。
只要她还活着,他便还有希望。
自那晚起,季隗除去担忧她们姐妹二人今后的出路,更徒增出另一份深深的烦忧。
戎哲在她身边,没有带给她丝毫的安心,反令她心神不宁。
季隗知道,她与姐姐不会有性命之危,而戎哲,身为戎族酋长的儿子,若被人识破身分,必会招来杀身之祸。她不愿他因她而送命。
面对戎哲多年来的执着与深情,她已然无以回报,何忍再因她而要去他的性命?!
当叔隗问起戎哲是否未死时,季隗只能默默地朝叔隗微微点头。
许是因为大姐的年纪与她们相差甚大,季隗与大姐较叔隗,更为亲近。
年纪稍长的叔隗明白妹妹对戎哲的感情不是恋人间的,妹妹心中之人,长着双目四眸。
三年前的那日傍晚,叔隗在戎族领地见到了红肿双眼的妹妹,诧异之余,叔隗逼问妹妹缘何会哭。
亦是由那次,叔隗隐隐约约察觉出季隗并不真的喜欢戎哲,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于后的日子里,叔隗听到季隗口中提到更多的则是那个她偶然遇到的翩翩少年。
叔隗知道,令妹妹念念不忘的不是那少年长着异于常人的双目四眸,而是那少年本身。
只是,戎哲不知道,他对爱情的坚贞不移,于季隗而言,是种复累!
又是连续数日的跋涉,翟人终于在一座青砖夯土,古朴雅致,却令人瞩目的城池前停下了脚步。
重整装容后,叔隗与季隗被带到了城池内。
翟人归属晋国后,几乎被晋人同化。城内屋舍错落有致,市楼秀丽,光彩照人。原来的蛮夷之邦,变得井然有序。
叔隗、季隗所到之处,围观的翟人无不为她们的美貌惊讶赞叹。
季隗身着大婚当日的礼服,无视周围的指点评论,目不旁侧地走在人群中。
面对众人赤/裸的注视与低声的议论,叔隗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般羞愤。
她略微颔首转过头看向妹妹,不得不佩服季隗的沉着与淡然,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之无关。
季隗是他的,必须尽快带走季隗!混在人群中的戎哲一时一刻亦无法忍受心爱之人于众目睽睽下,任人打量、指点、评说。
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他尽量压制占有欲转化成的愤怒。
必须忍耐住,为了季隗!
好容易捱到了内廷,叔隗脸上的尴尬神色方渐渐退去。
季隗隐于长袖之下,蜷起的双手中,满是湿漉。进城的一路上,虽然表面风平浪静,暗底里,她却提心吊胆地害怕戎哲突然冲出人群,不顾死活地强行带她走。
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戎哲并没有冲动的现身,是战争令他一夜间成熟了。一路之上,他悄无声息地追随,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只是,季隗仍有种不详的预感,在看似平静的表像之下,隐藏着一股压抑澎湃的汹涌暗潮,早晚,会堆积喷发出不可抵挡的惊涛骇浪。
当年,晋献公的大军兵分两路,分别围住蒲城与屈邑。重耳重孝,并不与之抵抗,称:“子不与父斗!”
蒲城陷落,晋军中有一个名叫勃鞮的人奉命追杀重耳,重耳越墙逃脱。于翟国与狐偃、赵衰等人会合。
狐偃乃是重耳的舅舅,亦是翟国人,翟国是他的故乡。为此,于翟国,狐偃为重耳做了精心安排。献公因重耳所言“子不与父斗”并未赶尽杀绝,重耳终于可以暂时歇口气。
于翟国,重耳生活得平淡、自由,亦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此番翟人攻打戎族,得胜而返,且收获颇丰,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从戎族俘获的那对姐妹花——叔隗与季隗。
大殿之上,翟君居中,重耳居右,下首依次是狐偃、先轸、贾佗、魏犨;对面,依次是越衰、【注:赵衰字子余,赵氏乃晋国名门望族,赵衰之父赵夙乃晋国上军军中的大将。然而赵衰,与其父完全不同,是个文质彬彬、学富五车的读书人。重耳尊称赵衰为老师,遇到不懂之处亦会询问赵衰。来翟国后,赵衰便成了重耳府的总管,负责照顾重耳的饮食起居。】介子推、胥臣、狐射姑等人。
当叔隗与季隗举步轻摇,并肩进入大殿,众人皆惊艳于二女绝色之貌。
赵衰看向立于左侧袅娜婉丽、羞怯垂眸的叔隗,举杯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持住。
狐偃见状嘲戏地清了清喉咙,赵衰猛然回过神,看了看对面无声嗤笑的狐偃,扫袖昂头,尴尬地掩饰自己的窘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俘虏叔隗、季隗的大将上前一步,叩拜翟君,言此二女为此番攻打戎族时所获,特意将其二人带回,献于君主。
“殿中二女,抬起头来!”翟君笑不可言,微微向前探身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