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书》乐明析

6、雪妆赌坊

　　云景山庄庄主对于自己的侄儿回来才半月就要走，十分挽留。云书一句话便让他的挽留作了古。
　　云散上前来，依然是一袭明黄衣衫，笑容落落，“没想到齐大哥与书哥哥早已相识。此番与书哥哥同去琼州，还请齐大哥多多关照！”
　　齐越抱剑，“云小姐吩咐，齐越定当竭力而为。”
　　她叫她云小姐，不是云散，她感觉出他话里的变化，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抬头已是恢复明亮笑眼，“如此，就多谢齐大哥了。”
　　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可没逃过齐越的眼睛，因看她失落，他的心里也微微带了丝自责，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伤到他了。站在身边的云书微不可测的撞了撞他的肩膀，递过一个“看吧，我就说有效”的眼神，齐越想想，似乎还真的有效。以前的云散在她面前除了落落大方就是端庄典雅，从未泄露过一丝一毫以外的情绪。那么，今日，他齐越也算是有所进步吧！
　　离开洛城，云书说，“反正我们有半年时间，不急。”于是，他们选择了不走水路。
　　一路向北，闲聊半日，云书突然道，“难道齐兄不好奇方才我与云庄主说了句什么，令他再不挽留？”
　　齐越随口接道，“说了什么？”
　　云书嘻嘻，自顾得意，“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告诉他，我得了绝症，不亲自到琼州，治不好。”
　　齐越停下来，“书兄弟得绝症？”
　　云书摆摆手，“骗他的。”
　　齐越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
　　又走了半日，云书直喊着累累累，拖着齐越进了小城一家客栈休息。到了晚间，齐越正准备睡觉，门外有人敲门，“齐兄，可睡下了？”
　　齐越本不想理他，翻了个身，想想还是起来看了门，“书兄弟可是有事？”
　　云书看他只穿着中衣，站在数九寒天的空气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你，不冷？”
　　齐越随意看了下，“不冷。”
　　云书指指里面，“我，可以进去？”
　　齐越侧身，“不知书兄弟这么晚，可有事？”
　　云书道，“叫我云书就行，叫书兄弟多别扭。”说罢，自来熟将桌上尚冒着热气的茶兀自倒了一杯，捧在手里。
　　齐越见他直打哆嗦，忍不住问，“当日瓜洲渡，云书可是轻功了得，如今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云书听他语带嘲讽，也不恼，笑道，“师父从小只教会了我轻功，别的功夫内力我可是一窍不通。虽说我身上的内力可能很强，奈何我并不会用。”说罢，朝他眨眨眼，“这轻功也不过是逃命罢了。”百晓生工作危险系数高，历代百晓生虽不会武功，然而一身绝顶逃命轻功却是必不可少的。
　　齐越若有所思，“你师父是？”
　　“一个老头，死了。”云书答得干脆，低头喝尽一杯热茶，又径自倒了一杯捧在手里捂暖，“怎么，你不信？”
　　齐越不置可否，脱了鞋子准备再次睡觉，云书见他又要睡，赶紧放下茶杯，一把拉住他，“齐兄？”“嘶”的一声，齐越中衣裂开，云书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衣料，“这，这货也太次了。齐兄，你这衣服哪里买的，我去写本册子砸了他招牌？这货商也实在缺德，堂堂齐大侠也敢......”
　　胸膛半裸空中，齐越很有修养的没有当众发火，看着眼前尚在啰嗦的书生，眼中疑惑一闪而过，淡淡开口，“这是客栈备用的。”
　　云书讪讪住了口，“那？”递出手中布条，期间目光忍不住又瞥了几眼不该看的地方，“那你还是快点换好衣服，我到楼下等你。”说罢，匆匆下去了。
　　齐越接过布条，看了看自身，难道自己方才的样子很凶？
　　小城虽不比洛城繁华，在极北地区已算极致。齐越跟着云书走了半路，一路寒门紧闭，朔风萧条，街上清冷闲有人影，道路两旁明明灭灭透出微弱星火，云书哈着手，对上齐越一双打量的眼睛，颤抖道，“再往前走三百步，三百步，就，就不冷了......”说完跟着一个阿嚏打的很是响亮。
　　齐越抱剑，亦步亦趋跟着，似信非信，“三百步？”
　　云书点点头，脸上扯出一丝笑，“难道你不信......”脚下一滑，人已倾身向后倒去，齐越迅疾出手，提着他的后领子才堪堪拉住他。云书似八爪鱼，紧张的整个人都挂在他的手臂上，口中那一声“啊”待发现自己与某人鼻子对着鼻子时生生卡住，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数九寒天，天上飘起细细的雪，雪光折射出晶莹亮泽，他的眼睛很亮，很闪。云书看的有些呆，反应过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阵呜呜也不知讲些什么。
　　齐越觉得好笑，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放下，“说吧，到底去什么地方？”
　　云书不敢再放肆，搓了搓手，捏着有些红彤彤的鼻子支吾道，“雪妆赌坊。”
　　齐越闻言，眼睛闪过一道精芒，心内疑惑更甚。雪妆赌坊乃寒北之地最为盛大的赌坊。而它的特色在于它不仅仅是赌坊，还是寒北之地最大的妓院。传说赌坊中的女子皆来自极北之地极为隐秘的古老国度——雪国。雪国女子肌肤胜雪，各个花颜月貌气质非常，比起中原女子妖娆妩媚自别有一番风情。说白了，这雪妆赌坊既是温柔乡，也是销金窟。
　　云书弱弱开口，从怀中掏出两张帖子，“这是颜少城主前日送我的见面礼。”是两张烫金的名帖，正面用小楷端端正正写着“雪妆赌坊”，齐越抽过帖子，果然是送给结梦城少城主颜竟的，云书与颜竟一早相识，他在雪鸢花会上就已知晓，只是不知道颜竟与他这般好，雪妆赌坊的帖子也能相送。
　　齐越将帖子扔回给书生，道，“既如此，走吧。”
　　云书揣着帖子跟上他的脚步，“你怎么不问颜竟为什么会给我帖子呢？”
　　齐越白了他一眼，“偷的？”
　　书生一呆，反应过来依旧乐呵，凑上前颇为自豪，“哪能，这可是我用秘密交换的。”说到后半句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
　　果然，眼前一身白衣的大侠转过身，“秘密？”
　　书生后退，“没，就是......就是颜少城主他其实也喜欢我妹妹来着，所以，就贿赂我了。”云书一阵瞎扯，扯了之后觉得很是在理，见齐越神色微变，赶紧补充，“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雪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