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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星星开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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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磁性的嗓音,温浅的响彻空荡荡的病室,我震惊的看向倚在门口的莫沉浅。
“你……”我呆呆的看着他,只见他微笑着走进来,然后掏出怀里的名片递给顾瞻书,用他最公式化的语言说,“您好,我是也许……也就是现在落幕的……故人。”
魏冉一怔,吃惊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顾瞻书淡然接过名片,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眼,我立即浑身一个激灵,忐忑的望着他。
他根本不理会我的视线,蹙眉沉吟许久对莫沉浅说,“久仰大名,我父亲常常提及你莫少的名字。”
“令尊的名字亦如雷贯耳,只是顾氏七代为医,想不到最后一代竟然转从教育。”莫沉浅说道,他温浅的笑不似从前的云淡风轻,更多了几分温雅。
顾瞻书低头笑了笑,看眼我吃了一地的糖纸,“看来莫少对我这个教书的很感兴趣。”
莫沉浅一笑“顾大公子自谦了,如此年轻就是学术界的领军人,自然要人刮目相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吹捧,直到魏冉的一句话才进入了正题,“莫先生,刚才您自称是落幕的故人?”
我剥糖纸的手一僵,偷偷打量顾瞻书的神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眉头微蹙貌似有点生气。
“恩。”许久,莫沉浅才回答,然后看着我走到我身边自顾自的摸着我的头,好像这一年的距离没有一点的隔阂,带着一份怜惜。
我微微的避开,如果这份怜惜是同情和歉疚我宁愿不要看见他,小小的少年情事如今弯弯曲曲的蜿蜒成许多条溪流,复杂又苦涩。
他好像没注意我小小的抗拒,继续说,“我知道这两年来这孩子受了你们不少照顾,一定给你们填了不少麻烦,这个人情我记得了,现在既然找着了我想把她带回去,请原谅我的唐突。”
顾瞻书颀长的身形立在不远处,不辨情绪的眸子却深深的锁着我,他的眼眸总带有几分犀利和锋锐,我和他对视几秒就低下头。
从前总总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袭向大脑,不过时隔两年,眨眼一样,可对于顾落幕来说好像沉浸了一辈子的孤独和悲凉,两年前还是无忧无虑的女孩,两年后只是个卑微得只能食嗟来之食的乞丐,每个人都有光鲜的生活,而我孑然一身,所有的人和事都成了回忆的包袱。
顾瞻书终于说话了,“我不怀疑莫少是落幕的故人,不过她是否愿意跟你回去得看她的意思。”
这时候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我顿时觉得芒背在刺,头埋得更低,很久很久,我缓缓的开口,我说,“我不认识他,我要回家。”
说完,我忽然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心脏冰冷得刺痛。
病房内一时沉寂,静得只听见我颤抖的呼吸声,我垂着头,宁愿当个缩在壳里的乌龟,什么也不愿听不愿想,那个人的神情,我不敢看。
曾经把他的照片贴了满屋,所有的表情,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温浅的笑,看似温柔,其实冷漠得将一切都忽视。
“对了,”魏冉打破封冻的死寂说,“落幕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对于过去的很多事都不记得。”
“不记得了?”莫沉浅支起我的下巴,静静的看着我,眼里没有质疑也没有探究,就静静的看着我,让我有就这样看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不知为什么,所有的辛酸和苦痛一下子都涌出来,啪嗒啪嗒,泪珠从眼眶滚落出来。
我伸手拭去脸上的眼泪,可越擦我流得更凶怎么也止不住,我尴尬狼狈之极,可怎么也无法移去视线。
“傻姑娘,哭什么,”他伸手拭去我挂在脸上的眼泪,“既然不想跟我回家,那只好继续麻烦人家了,我知道很多事你一时还不能接受。以前的……能忘了自然是最好。”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叹息。
眼里的泪水花了我的视线,却总能感受到我眼前这个男人温和浩瀚的目光,我错以为我又回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侯也许,我的父母还在,常乐依旧陪着我无法无天的招摇。然而这个男人他在我年幼稚嫩的心口挖了一个大坑,一旦触及只会伤口越来越来,诚然,我们本来也只是彼此的过客。
我轻轻推开他,“对不起,我想我无法接受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轻轻一笑,抚顺我的长发,“也许,我已经为你父母在华严寺竖了牌位,日日受佛法洗礼,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待会我还要知会寺里的僧人将……你的取下来。”
我震惊的瞪大了眼,巨大悲伤一波一波巨浪一般翻涌酸涩得无可奈何,突然眼前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
我穿着白色的长裙躺在阳台上,温暖和煦的阳光铺撒了我一脸,我很享受此刻的宁静,心里却是空的。
我听见脚步声,缓慢并且优雅的,是魏冉。
我依旧闭着眼。
她在我身旁坐下,俯身近距离的看了我许久,迟疑说,“落幕,很抱歉,从前我没怎么关心过你,对你冷淡了些……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都告诉我,我也算你的一个朋友对不对?”
我惊讶的睁开眼,侧头看她,才发现她的眼波也像秋水一样怀着温柔和悲悯,我心中不免自嘲,只有笑笑,我说:“魏冉,请不要这样看着我,还有,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很暧昧吗,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她被我一噎,从我身边移走一点,长长的乌黑如瀑的头发扫过我的手臂,痒痒的。她微笑,摸摸我的头,就好像姐妹之间的亲昵一般,突然间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拉近了,尽管我不想承认,这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同情。我想她应该是从哪里知晓了我的过去。
顾瞻书没有女人多余的母性和怜惜,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轻蔑的嘲讽,有时候甚至是漠视。他一回来就钻进他的书房,累了就躺在沙发上抽一支烟。灰白的烟雾弥漫,我有时开了房门偷偷打量他,客厅昏暗,他也不愿开灯,好像很愿意把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客厅的窗帘是蓝色的,阳光透视进来,整个人就笼罩在一片暗冷的蓝色光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