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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仙翩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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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丞相三千忽感风寒,太子召御医临府亲诊,无果。
十一月末,丞相,殁。太子震怒,斩其亲诊太医全数。
腊月十二,太子登基,帝号乾景,大赦天下。
莫、越、两国交好,大越长公主即将嫁入大莫,乾景帝为表诚意,待后位以侍。
同月,武林盟主佢瞿暴毙于南林山庄内密室,死因不详,多方查探无果,一时群龙无首,武林险生乱,朝廷欲派兵镇压。
月末,天下英豪齐聚庐州,于庐州首富南林山庄一战,以武取胜,胜者,尊盟主之位,帝京四大家族“秋、齐、钱、毋”皆出席参与,实为举世盛况。
——《史书.莫》
年末,庐州。
此时,正是一年之中的冬天最为寒冷的时候,大雪在这个偏居北方的富饶之城,下了一场又一场,睁眼一看,到处都是白生生的一片,漂亮倒是很漂亮,只是太冷了,哈出口的气,几乎冻得能马上变成冰溜子。
进了庐州城,几乎到处都能看见华服锦裘的年轻公子哥儿和丝绸大貂檐帽淡妆的小姐,光是看穿着打扮,就能瞧出这里的不凡来。
正因如此,所以那天下闻名的南林山庄,就选址建造在庐州城里。
每一任武林盟主,都有一个统一固定的居所,而这个居所,就是南林山庄。
山庄里的地方极大,占地方圆几十里,几乎能和小半个庐州的面积相媲美,里头的景致据说也是极好的。
几座人工打造的半山,四处环池,池旁还处处种满竹子,放眼过去一片苍青,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头凉丝丝的通透,简直人间仙境!
每年之所以觊觎武林盟主之位的人有那么多,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看中了这个南林山庄的好处。
传闻,在两百年前,那个让天下人又惧又怕的恶魔,他亲手打造出南林山庄,在这里头放了件宝藏,此后便消失于当世武林中。
可是就因为他这么个随手一放,导致了其后两百多年一直连绵至今没有断过的血雨腥风。
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掌握南林山庄的长期控制权,寻找这个谁也没见过的宝藏,去争当那武林盟主,以至于每次盟主更替之时,都要死伤一大票人。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恶魔,大莫开国君王叶渊的死敌,史前第一任的武林盟主,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逍遥的烂人。
其名,莫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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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繁华奢侈,有些人却能表现出来的那么低调而又温润。
庐州城内,非权贵不得入内有九层之高的酒店明月楼里,此时,八楼的雅间,正时不时传出笛声阵阵。
听那隐约朦胧的声音,只觉得一片平和清淡,如同天外一曲,再浮躁烦闷的心思,也能给它立马净化了,再也兴不起一点乱子来。
底下的那些个楼层,已经有好些人被这声音吸引过去,提着耳朵伸着头仔细凑上去听,恨不得立刻飞到八楼去。
只可惜,明月楼里的每一层都是有身份限制的,除了从不对外开放的顶楼外,其余楼层的都是不同档次的人,越往上门槛设置的越高,不到那个档次,你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那层楼的。
既然是在八楼用餐,且听这吹笛的技艺,那这身份必然也相当不凡。
莫不是哪家豪门家主?或是谁个皇宫贵族?楼底下的人猜的起劲,这一片乱七八糟的心思似乎半点没影响到那吹笛之人。
一曲终了,他才堪堪放下手中的玉笛,对着坐在桌旁已经听的入神的人淡淡一笑:“此笛音色极佳,实是乐器中,百年难得一件的上上品,秋兄刚刚上任秋家家主,又能得此佳宝,实在是两件甚为难得的好事,在下便以一杯浊酒为上,就此恭喜秋兄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盏酒杯,杯子里头倒了酒,随即把杯子移到唇边,一饮而尽,接着又伸出一指,修长的指节擦过唇边渗下来的一滴残酒,轻轻揩去。
肤色白皙如玉般无瑕的手指,沾上一滴浅碧色的透明酒液,一瞬间,极致光华四溢出来,如同一颗颗的珍珠那般耀目。
一旁的秋远山看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答话,赶忙对着那人也笑了笑:“七公子谬赞了,你我同龄,比起七公子五岁起就继承家业,担当家主一职至今已十五年整,远山一月前才提起重任,实为小事。何况天下皆知七公子谪仙之姿,超凡脱俗,远山哪可与七公子并论。”
七公子目中一片温润,狭长的双眼轻轻上挑,却没有其余的动作,单单坐在那,就如画般优雅,不染世俗。
他微微一笑,声音淡远清和:“秋兄实在太过谦逊,在下才是被天下人谬赞,小小凡人一个,着实不敢当这谪仙二字。”
秋远山不甚在意一笑,似乎早认定他说法纯属托词,也不反驳,只是有些感叹的说:“远山愚钝,不通音律,以前以为这没什么,现在想来却很是可惜。”
他低头去看那杆放在桌上的玉笛。
笛身细细长长,色泽像湖水一样碧绿甚至有些透明,玉里头竟然还隐隐带一线红丝,十分温润,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摸上去却总有一股子特别阴凉的寒气直往上冒。
秋远山笑了笑:“不瞒七公子,这玉笛是几天前我来庐州途中,入住一家客栈,却在客房床上发现这杆被落下的玉笛,当时便觉得爱不释手,想必该是上个住房客人把它揣怀里睡觉,没留神却不想被我捡个便宜,我原先想着一路走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笛子的主人,却一直没找到。如今我看它刚好很配七公子气质,便将其转赠于七公子,您看如何?”
秋远山说的真心,七公子却慢慢笑着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若是拿了它,不太好。”
“七公子别谦虚,这东西要是搁在我手里,那才是糟蹋,物需人识,七公子便是这玉笛的子期,知音也,您就别再推辞。”
七公子淡然一笑,被这么夸赞,也不见他有一点自傲的意思,语气还是很温和的道:“既如此,我便不拂秋兄一片心意。”
他轻轻的拿起那笛子,动作轻缓的把它放进衣袖中收好,淡青色的锦绣衣衫竟然像是和笛子的颜色融为一体,二者放在一起,样子甚是和谐。
秋远山见此满意的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已经有些泛黑,这才起身:“天色已晚,七公子慢用,远山先行告辞了。”点了点头,道个别走出雅间。
房内变得极其安静,小厮特别乖巧的不说话,似都不愿惊动如画般浅浅饮酒清风明月般的仙人。
将玉笛拿着,放在手中慢慢把玩,七公子抬手挥退下人,独自坐在里头,缓缓地自饮自酌。
酒一口口下肚,都是陈年老酿,竟不见醉意。
侧了侧头,七公子突然对着虚空说话:“去查一查这玉笛的质地,记得,仔细行事,莫露痕迹。”
凭空冒出一个影子,接过玉笛之后,又“唰”一下消失,两番来往,竟没出一点声音,身形灵活鬼魅的吓人。
房里又恢复一片安静,隐约有浅淡说话声,像是在笑着的自言自语:“秋家...倒是有些意思。”
楼下翘首向上头看的人,见一位华服锦衣年轻公子从八楼雅间里走下来,长相一般,但气质卓越。
这气质有点不像是吹出那般仙家笛音的人啊,明月楼的客人不经都有些意兴缺缺,各自缩回了头,继续自己吃自己的。
又过了一小阵子,突然楼上又有了动静,几个人拿着筷子夹菜,一边不甚在意的往上随意瞟了一眼。
啪啪啪,齐刷刷的一阵碗筷落地声音清清脆脆响起,在原本还有些嘈杂但此刻却鸦雀无声的酒楼里,显得格外清楚,摔碎的都是官窑名器的餐具,就是这么大的动静,酒楼里的小厮竟都没上前索赔。
因为这一个个都愣住了,直愣愣杵在原地,忘了反应。
这是属于人世中的凡人吗?
红木锻造的台阶上,一袭青裘翩翩自上而下的走来,不疾不徐。
淡远飘渺的脚步似乎能步步生莲,温润精致的脸上眉目疏淡,道似冷清,却又温润抒情。
衣炔飘飘仿似点滴不染世俗,周身如谪仙般超凡脱俗、飘逸出尘。
看痴了的众人一时间纷纷忘了身在何方,身处何地。
直到那方淡泊身影消失在眼界里很久,众人才恍惚反应过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下是不是真还在活着,不然怎会大白天看见天上仙人了?
“公子...等一等...”
眼前一道粉红身影一晃,一个娇娇小姐家的跑出了明月楼,直直追着那谪仙似的人奔了出去。
齐颜气喘吁吁的追着前方那道身影,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再也顾不得贵女小姐的风范,大声的唤出来。
她的脸暮的红了红,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叫一个男子,这还真是平生以来的头一次。
可是前面的那个人身形稳稳,继续朝前走的慢条斯理的飘逸,半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齐颜咬了咬嘴唇,脚下加快了速度,堪堪赶上了那人步子,停在他身前,拉住了他的衣衫一角。
似乎才反应过来齐颜刚刚唤的是他,停下脚步,温声问道:“这位小姐,不知能否让在下一让?”温和清淡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如醇酒般古雅飘渺。
刚刚压下去的红晕立刻又冒上来,齐颜心思踹踹的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人的天人风貌,又立刻低下了头去,红晕更是大盛。
齐颜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还是不敢正视那人深深似海般淡远的眼睛,小声问道:“敢问公子可是帝京四大家族毋七公子?”
那人面上瞬间了然,问道:“正是在下,原来小姐是与在下家族有些渊源吗?”
齐颜欢喜的笑了笑,紧了紧手中青色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是齐家的齐颜。”
七公子恍然般点头,微笑:“原来是齐伯父的独女齐颜小姐。怎么?齐伯父方才也在这明月楼里用饭?在下一时不察没有看到,实在是太过疏忽。”
“没事的,这几日我和爹爹住在这明月楼附近,七公子可以随时过府一聚。”齐颜急慌慌的答道,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直白,整张俏脸更是红个遍。
“如此甚好,齐小姐,带我向伯父问好,在下尚有要事,改日再来一聊,可好?”
齐颜赶紧点了点头,七公子突然温文一笑,接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齐颜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人家的衣角不放。
她立刻收回了手,道声:“七公子回见。”通红着脸跑走了。
原地的人淡淡一笑,继而转身离去。
直接走回毋家在庐州购置的府邸,对待途中的各色目光,神态依旧。
路程短暂,刚到府上,立刻有五六个仆从前来侍奉他进府。
进了府,走入内室,七公子抬手轻轻拉开外罩青衫的衣带,轻轻脱下来,随手递给一旁的仆人,语气很温和的道:“把它烧了。”